“跟紧了，别走散了。”看了一眼官道上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的人流，马璘有些担忧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几百个小郎君。
倒不是担心这些小郎君会被人牙子拐卖。
这几百个小郎君都是十七八岁的棒小伙，而且骑射功夫一个比一个了得，有几个连他马璘都甘拜下风，真要是有哪个人牙子不开眼找上了他们，估计会被揍个半死。
马璘担心的是这些小郎君会在伊丽惹事，说实在的，看着眼前这副景象，连马璘自己都有些心里犯怵，好多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比如马车，怎么四个轮子？居然有四个轮子的马车？
比如车轮，轮毂外面套着的个黑黑的圆圈是个什么？
还有，远处伊丽城内的房子怎么这么高？估摸着至少也得有十丈高吧？
最后，对面那条路上怎么这么多拉煤车？伊丽城用得着这么多的煤炭？在都播，光是收集的马粪就够他们烧水煮饭用，根本不用煤。
还有，官道边上好多工坊，密密麻麻的。
马璘真的有些目不暇接了，这还是他熟知的安西吗？
太多的新鲜事物，马璘担心身后的小郎君因为好奇，不知不觉就走散。
所以时不时的就会转过身，叮嘱身后的小郎君跟紧，千万别到处乱跑。
然而还是出事了，正走呢，一个小郎君忽然大叫道：“大都护，张乙王丙不见了！”
“甚？我就知道！”马璘闻言瞬间黑了脸，“分头找，把这两个惹祸精给我找回来。”
……
安西都护府公廨，度支使裴典还在扳着手指头算账。
冯河清高升走了，去年已经调回长安担任户部侍郎。
冯河清调走之后，由裴典接任度支使可谓众望所归，因为这真的是一个理财高手，再复杂的账目到了他手里，都给你打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裴典扳着手指道：“从伊丽到白服突厥老巢雷翥海大约三千里，按日行五十里计，来回需四个月，料敌以宽，那就翻倍按八个月计算，十万步骑八月口粮，再加上武器弹药、甲胄以及药品，至少需征用三十万头骡马，安西都护府自从马政改革后，所有骡马全部发卖给了各军府兵，有战事时临时向府兵租赁……”
王臣保持着笑意，马睥却已经变得不耐烦：“你就直说要多少钱。”
“各项开支累加，至少十万金元。”裴典说道，“这还没有计算损耗。”
李诵咋舌，十万金元，也即一百万银元，一百万贯，这可真是一笔巨款。
难怪仲父常对人说，大炮一响，黄金万两，战争还真的是一头吞金兽呢。
稍稍一顿，裴典又道：“我估计，得十五万金元以上，才能讨灭白服突厥，但是白服突厥总共也就三十万口，就算把这三十万口全捉了，全卖了，扣除贩运途中消耗，也远远无法填补开战造成的缺口，一半都填不满。”
孟睥、姚令言还有朱滔几个副都护顿时就不敢再吱声。
再底下的李希烈、田悦、王武俊等防御使更不敢吱声。
他们当然希望能够开战，身为武将有几个不想打仗的？都特么想疯了好吧。
因为只有打仗才能体现他们的价值？也只有打仗才能建功立业，加官进爵。
但是打个白服突厥就要花这么多钱，是他们没想到的，所以都不敢张这口，因为他们不确定安王只是做样子，还是真动了心思。
最后还是王臣笑了笑说：“区区一个白服突厥，用不了十万步骑。”
“不用十万步骑？”裴典闻言一愣，接着说道，“安王，十万步骑是最少了，如果少于十万步骑，怕是很难竟全功。”
朱滔、孟睥和姚令言也是欲言又止。
倒不是因为不敢在王臣面前说真话，王臣年岁渐长可是作风并没有太大改变，对部下尤其是底层官兵依然和颜悦色，很少翻脸。
朱滔他们几个之所以想说又不敢说，是因为王臣从来不打没准备的仗。
所以王臣说讨伐白服突厥根本用不到十万步骑，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所以他们不敢反驳，是怕最后被打脸，他们也是要脸的。
只有太子李诵不怕打脸，提出质疑：“仲父，两年前征讨吐蕃，一共出动了四路将近二十万步骑，才竟全功，五年前征灭回纥，更是出动了六路将近三十万步骑，此外还有数十万胡人从征，这才将回纥击灭，白服突厥虽然不如吐蕃以及回纥强盛，然而仲父常对小侄说，狮子博免，亦用全力，所以十万步骑不可以再少，否则很难逮住白服突厥的妇孺牛羊，而如果无法逮住妇孺牛羊，也就不能够讨灭白服突厥。”
朱滔、姚令言几个连连点头，太子言之有理。
“我也没说要讨灭白服突厥。”王臣笑着说道。
“甚？”李诵闻言一愣，道，“仲父竟然不打算讨灭白服突厥？”
“对，时机还没有成熟。”王臣叹口气又问道，“这次安北之战，安北军之所以吃这么大亏，就是因为还没有完成对黠戛斯人的彻底同化，所以遇袭的时候，大多数黠戛斯人都是出工不出力，要不然流窜进都播的几万突厥骑兵早被安北军斩杀殆尽。”
李诵听了，若有所思道：“仲父是说，我们没有足够的人口同化白服突厥？所以即便是攻灭白服突厥，也毫无意义？”
“对，灭了白服突厥没有太大意义。”王臣道，“因为我们现在根本没有多余的人口去占领可萨大草原，所以就算灭了白服突厥，也只会白白便宜可萨汗国，即便继续向西灭了可萨汗国也没有用，因为斯拉夫部落会东进，填补可萨汗国留下的空白。”
李诵说道：“所以仲父的意思是征服白服突厥，迫使他们向大唐称臣纳贡？”
王臣点头：“除了称臣纳贡之外，还要保护丝绸之路北线的安全，让我大唐的商贾免受突厥人以及斯拉夫人的袭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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