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负责任的说法令那男人急得瞪大了眼睛：“那，那这怎么办？我娘子，我孩子，他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不是跟你说了？剖腹啊！”东方生有些不耐烦了，看了眼那妇人，便是含着参片，情况也不容乐观，“你赶紧做决定，再耽搁可就没时间了！”
“我……”
“还是说，你分明就想他们母子一块死？”东方生哼着道。
“怎么可能！”男人惊呼，“我好不容易娶到的媳妇儿……”
“这不就得了！”东方生截住其话头，催促道，“快点说，做还是不做？”
男人依旧迟疑，不知这决定究竟该不该做。
也是此刻，寇南星忽然开口道：“妊妇醒了。”
众人此时才惊觉，不知何时，寇南星竟给那妊妇扎了两针。
见人真的醒了，男人当即跪了下来，呜咽着直哭，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东方生不想理这人了，哼了哼端起了胳膊准备作壁上观。
而那年轻女子则催促男人道：“哎呀，你还犹豫什么呀！这可是要与你相伴一生的人，还有你未来孩子，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们从此被埋黄土？”
“可，可……”
“可什么可？快点做决定啊！”年轻女子催促道，同时一针见血地指出了男人的顾虑，“你不就是在乎你那点面子嘛！你们都逃难出来了，将来还不知道在哪儿呢！谁又知道你是谁！”
男人呜咽着，嘴角哆嗦着就是挤不出“同意”二字。
年轻女子也要被气死了。
寇南星见状，直接蹲下身子，附在妊妇耳边，将剖腹之事说与了她听。
而那妊妇听后，甚至都不等多考虑，便强撑着直起半个身子，对自家男人道：“剖！我剖！我要这孩子，这是我的孩子！”
“娘子……”男人终于开了口，看着女人早已泪眼朦胧。
女人跌了下去，闭了闭眼，在男人开口之前，径直道：“若是……若是你不愿接受，大可等我生出孩子，给我一纸休书！”
“娘子！”男人惊呼。
然而女人的话却未停：“但是，这孩子是我拼了命生下来的，便是和离，他也要跟着我！”
“娘子……”男人拽着女人的手一脸恍然，“我怎么会和离，我不可能和离……”
女人却不再管他，用力抽出手，睁眼看向寇南星，情绪激动道：“小郎中，我同意剖，我同意！求求你帮帮我，我想要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寇南星急忙安抚住她，轻声安慰道：“好，我们帮你，放心。”
这句话便如一颗定心丸，落在女人心头令她稍稍安静。
然而寇南星却要将一些事说在前头。她看了眼东方生，而后对女人道：“剖腹多少都有风险，不瞒你，我们医馆是第一次做……”
“我不怕！”女人忽然抓住了寇南星的手，目光异常坚定，“小郎中，我不怕！我信你！”
“娘子……”男人尝试呼唤女人，可惜，女人只是目光紧紧地盯着寇南星，等着她回答。
寇南星抿了抿红唇，抬头看向东方生，问他：“东方先生，如何？”
东方生放下胳膊，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道：“放心，没问题。”顿了一下他又说，“不过，我需要一间干净的屋子，用艾叶熏一熏。另外，还需要一个助手。”
“我来！”寇南星站了起来，低头轻轻拍了拍女人手臂，温柔道，“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
“嗯，多谢小郎中！”女人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来，精神一松，眼见着就要昏过去。
寇南星当即对张良才道：“张良才，带小山他们，去把后院西面那间屋子腾出来，再拿些艾叶过去熏。快！曹年，你叫个人过来，一会儿跟你一块将人抬到后面。”
她话音刚落，宋逐扬便道：“我来吧。”
寇南星扭头看了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而曹年则在震惊中，死死咬住了差点脱口而出的话。
这二姑娘胆子可真大呀！您可知晓宋逐扬的真实身份？竟敢让他来做这等事……
所有人都开始行动起来，而寇远也终于有了机会间同女儿说话。
“星儿。”寇远一脸担忧地看着寇南星，“要不还是我来吧。”
寇南星摇头道：“阿耶，总要有个女人在里头的。妊妇需要鼓励，她需要同性支持。”
寇远蹙眉，他何尝不知，只是女儿毕竟从未做过剖腹这种事……
“阿耶。”寇南星笑了笑，安慰寇远道，“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可万事总有第一次，不去做永远不知道能不能做。现在东方生正好是个有经验的老师，我也能趁此偷学啊！再说，我也并非没动过刀，既跟您学了本事，若是不用岂非白学了？”
寇远拧紧的眉头没有松，可看着女儿平静中透着一股自信的表情，他觉得自己不该给她拖后腿。当初她要承袭自己衣钵，不就是为了能开辟一条关于女性的特殊通道。而今日这件事，说不定就是个契机。
想明白这些，寇远再不多说，只是道：“放心，若是真有什么，阿耶帮你顶着！”
“嗯，谢谢阿耶！”寇南星朝寇远露齿一笑，那颗唯有在特别高兴的时候才会出现的小虎牙，此时终于露了头。
寇远见状，也跟着笑了起来。
后院的屋子本就没放什么东西，小山几个孩子动作也快，没几下便搞好了一切。春桃带着小花将新的被褥扑在木板床上，之后宋逐扬与曹年一起，将妊妇抬至了屋里。再然后，两个人一左一右守在门口，除非里面的人叫，竟是谁也不让接近。便是那妊妇的丈夫也都不让。
那男人见此急道：“我娘子在里头，我得看着她啊！你们，你们好歹让我进去看一眼！”
曹年鼻孔朝天地哼了哼：“见什么见？没听见郎中说了，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
“可我不是……”
“不是啥不是？连老婆命都不要的男人，你还以为自己是颗好枣？切！”
“我，你……”
宋逐扬亦是不想看他，指着院子一角对其道：“别在这儿杵着，去那边站着去！”
他身居高位多年，又久经沙场，这一开口便带了杀伐之气，令那男人本能一凛，小心翼翼觑了他一眼，终还是没敢与之对着干，不情不愿地挪到了宋逐扬所指位置。
耳边终于安静下来，宋逐扬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再回头时，好看的菱唇竟是轻轻绷了起来。
一旁的曹年本想和他说说话，结果一眼看到他这般，当即闭了嘴。
他知道，一旦宋逐扬出现这个表情，那定是在想什么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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