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答不了,不想告诉她也不想撒谎。
赵明月忽而揪住他的衣襟愤怒质问:“你是不是把楚子晏关在里边了?你把他还给我,还给我!”
风凛苑忽而愤怒不起来,她居然天真的以为是楚子晏被后夕昼关在了尨豸狱?她要后夕昼把楚子晏还给她。
后夕昼松开了紧咬的牙关:“……没有。”
“那为什么会有他的记忆!”
后夕昼沉默须臾:“不过只是记忆,你就当那日经过这里时,他也在,所以你们的记忆就刻了上去。”
明月一怔。
楚子晏离开的前几个月,她一直没有梦见过他,直到在尨豸狱她濒临死亡的时候,才清晰地看到与听到他,还跟他说了话。
“你是说那时候……他真在我身边?”
后夕昼喉间发出了一声:“嗯。”
是在她身边呢。
怎么会是这样?
分明有哪儿不对的!
那日她可迷糊了,根本就分不清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明月再看一眼后夕昼,松开了他的衣襟,话说到此再问不出什么,定定站了一会儿她唤出了飞驰迅速离去。
有些事情她必须去证实一下,否则无法再心安。
风凛苑望着那离去的马车冷言讽刺:“该如何是好呢鬼王陛下,你该如何圆谎?!”
“……滚。”
“你是不是经常来尨豸狱吊唁过去?这么急着赶来是担心她发现楚子晏的记忆,还是发现后夕昼的记忆呢?”
“别逼我杀你!”后夕昼冷斥。
风凛苑却放声大笑:“你不敢!”
一道黑色的灵压猛然将他摔在了岩壁上。
风凛苑依旧在笑:“咳,动手!这样赵明月就能彻底对你死心,我想要这样的结果陛下就成全我吧……”
后夕昼却已然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风凛苑捂着胸口靠着岩石苦笑,忽而对着黑暗的天空发低沉沉的笑声。
抬起看着这即便看了千年依旧陌生的手,曾能叱咤风云的手如今……一无是处!他想做很多事情可这具身体做不到!连保护一个女人的能力都没有,连争取她的力量都显得如此薄弱。
时隔一日。
九曲城风华楼。
赵明月准备出门。
风凛苑跟了上来。
明月说:“不必跟着,这件事我一个人去就可以。”
那夜赵明月并没有直接回九曲城,而是在风凛苑回到九曲城后很久才回到,那时她已没有之前的沮丧与愤怒,她很平静。
只是,眼神也平静得让人不安。
经历的那日,今日却要独自出门,风凛苑如何放心得下?
“主人要去哪儿?”
雪下得很大,蒙律与空音雪也站在廊檐下看着她。
她微笑:“去办件私事,用不了多久就回来。”
“那主人尽管去办你的事,我随同路上照应一下不会妨碍的。”风凛苑道。
“不必。”明月看着他低声说,“风凛苑,这件事我想一个人做。”
风凛苑看了她好一会儿:“主人终是不要我的是吗?”
明月垂下眼睫,然后笑了,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很快回来。”
说完驾着飞驰消失在茫茫大雪之中。
北方大雪纷飞天寒地冻,四周嫌少能看见绿色的植物。南方冬天虽也有衰败的草木,但依旧能见常青树葱郁成林。
楚国南方有名的丝绸之乡湘苏,是个被誉为人间天堂的水乡。
那里河湖交错,水网纵横,小桥流水……
田园村舍如诗如画。
湘苏城的木楼傍水而建,水流纵横之间有无数石桥相接。桥上行人络绎,桥下乌篷船往来,无不显示着江南水乡的特色。
赵明月走过石桥,踏过石板路。
向路人询问:“请问,苏然苏老爷的府上往哪儿走?”
苏家,湘苏城大户,有着湘苏最大的染坊与绸缎庄,而且还是个书香门第,苏然的父亲曾任湘苏巡抚,他的叔父如今还是楚国朝堂上的一员。
苏然作为苏家大公子却一心从商,经营了苏家染坊与苏家绸缎庄,多年之前就已经成为湘苏城的首屈一指的富豪。
“往南染街直走最大的门户就是。”
“多谢。”明月说完就要前往。
那路人叫住了她:“姑娘……”
赵明月回头。
路人询问:“姑娘去苏家是……罢了,你去吧。”
那人抱拳离开。
怎么话说到一半还不继续说了?但明月也没多问,就算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到了苏家就知道了。
南染大街是因为那里聚集很多染坊而得名,走在大街上,能看到高挂的绸缎还有一些扎染棉布,一路还能在寒风之中闻到植物染料的气息,算不上香,但也不难闻,就是新布料的味道。
苏家门户确实很大。
只是几只乌鸦落在苏家大宅的墙头,这让明月有些惊讶。没一会儿,看到从院子里伸出来高高的竹竿将乌鸦赶跑。
原本应该光耀的门楣看起来有些暗淡,在苏宅的上空也盘旋黑云。
这种云常人看不到,但阴阳师却能瞧见,与祥云对立的晦障。
晦障,乌鸦,都是不吉之召,这就是那路人方才为何欲言又止吗?
赵明月敲了苏宅的大门,年轻的护院前来开门,看到明月这样俊俏的女子态度也算友好:“姑娘有何事?”
“在下请见苏老爷。”
“你找我家老爷有何贵干?”
明月转念一想:“在下路过贵府,见到东南面有晦障笼罩,墙头有乌鸟驻足,猜想家中是否有人身体抱恙?”
那小厮再次打量赵明月:“姑娘是阴阳师?”
“是。”
“您请稍等。”
小厮将门关上,大约五六分钟之后又给她开了门将她请了进去。
在正厅见到了一位大约四十来岁的男子,身体保养得很好,即便脸上已经有了皱纹,但眉目依旧俊朗,眼神睿智,身材壮实挺拔,身穿浅青色的衣袍,衣领与袖子有毛绒镶嵌,手上戴着翡翠戒指。
他就是苏然。
明月上前做礼:“晚辈赵明月见过苏老爷。”
苏然打量这眼前不过二十出头的姑娘,放下手中剔透的青花瓷杯,做出一个请坐的手势。
明月坐下。
有人奉茶。
是江南上好的龙井茶。
下人奉好茶,苏然才道:“我请的阴阳师不少,如同姑娘自动上门的也不少,也遇到一些以假乱真的修行者,先问姑娘占卜问卦如何收费?”
明月抱拳回礼:“我不收费。”
不收费?苏然是见过了各种行骗的,也有开始说不收费的,所以并不怎么相信她的说辞:“那你只是好心提醒苏某来的?”
“并非如此,我想见一见您的小儿子。”
苏然眉头一皱:“你不是说在我家的东南方有晦障笼罩,还说家中有人身体欠安?”
明月愣了一下:“莫不是……就是您的小儿子身体有恙?”
苏然沉声道:“小儿的住处正是在东南院。”
明月微微一怔,沉声说:“可否让我见一见那个孩子?”
苏然看着明月许久,起身:“请随我来。”
苏然有三房夫人,大夫人生了四个女儿,二夫人生了两个女儿,三夫人生了两个女儿,苏然期盼着要一个儿子,终于在五年之前二夫人生下了一个男孩。
起名,苏衍之。
苏然有了儿子喜悦不在话下,但这个孩子出生之时,二夫人的院里聚集了很多乌鸦,极为不祥,即便赶走之后第二日又会有乌鸦飞入院落。
而苏衍之出生之后身体就大小病不断,而且还能看见脏东西。
人类所言的脏东西其实就是妖精或鬼魂。
对儿子期盼很大的苏老爷,想方设法请人做法想要改善苏衍之的命,只是一直就没人能破解他那样的命格。
而且还有阴阳师说,苏衍之是阴鬼之命,养在家中会败坏门庭导致家道落败。
苏然起初不信。
后来随着苏衍之的长大,苏家的生意就不断衰败,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现在苏家看来依旧是门楣富贵,但确实一年不如一年。
苏然又问阴阳师该如何化解这样的冲突。
有阴阳师说将孩子送到别人家抚养。有的说给孩子认了养母。甚至更恶毒的有阴阳师说杀了这个孩子。
苏然哪里舍得?
他已经四十有六岁,膝下有八个女儿一个儿子,且不说这小九是个独崽儿,这孩子当真聪明无双,三岁就能认四五千个文字,记忆力超凡,现在五岁,一首诗听过一遍就能背下来。除了身体差之外,这孩子就是一个天才孩童。
父亲怎么舍得将这样的一个孩子送走或杀死?
明月听到此处不由有些伤感,上天总是给人打开了一扇窗又闭上另外一扇窗,给了超高的智商却不给强壮的体魄,以前楚子晏不就是如此吗?
这就是所谓天妒英才吧?
穿过了一道白墙拱门进入东南院,院里的佛肚竹与一丛芭蕉依旧苍翠,院内地板上画着九宫格,小孩儿玩的游戏。旁边还有一只可以前后摇晃的小木马。
苏衍之经常一个人在玩着九宫格,却一直在自言自语。
有时候,小木马上没有人但却自己晃动起来,苏衍之就会说:“你玩吧,多久都行,反正那是小孩儿玩的东西我是不爱的。”
苏然说:“他经常就这样自言自语,所以阴阳师说,他能见到我们常人见不到的东西,起初我不信,但看到那小木马没人的时候也在晃动,我心都凉了。”
赵明月淡笑,没有告诉苏然其实现在的小木马上也坐着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孩子,穿着崭新的衣裳,灰白的脸,睁着漆黑空洞的眼睛,正望着他们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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