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夕昼撩袍往石凳上坐下,对着明月稍微抬手,免礼。
虞芽儿欠身恭敬地退到凉亭之外。
后夕昼询问:“是要说意灵空间之事?”
他已经知道了?
“是,恳请鬼王协助。”
“好。”他毫不犹豫地答应,态度依旧公事公办,跟他处理鬼族其他事件没有不同。
见明月拧着眉头又要开口。
后夕昼说道:“尨豸狱内的记忆,本王会处理。”
这么说立刻让赵明月想到当日他看见的画面,她挺直脊背:“多谢,那今日戌时我会与陆吾他们前往尨豸狱。”
“好。”
“……告辞。”赵明月走了两步。
“慢着。”后夕昼叫住了她。
赵明月脊梁骨挺得更直转过头来,心中不觉猜测他想要做什么。
后夕昼只是拿出一块魂碟放在了桌面,是那天她执意要让雀凛带她走也不要的飞驰,如今想起当日那个举动不免觉得有些可笑。
而他只是要还她这个而已,没其他任何表示。
明月俯身拿了魂碟举步离去。
原本以为自己装得密不透风,可还是被他冷淡至此的态度一下击穿。
当在意一个人,不管自己准备得有多充足,若是博不得他一笑在他面前都是弱势的那方,只要在意,你就输了。
离开后夕昼的视线范围之后,赵明月站住脚步深呼吸,忽然不觉自己已经抬起手捂着心口,见她如此原本要走过来的雀凛驻足许久,又折身走了回去,靠在她看不见的墙边,头抵着墙仰望着前方无奈一笑。
等赵明月走了过来,他离开墙面笑着问:“可还顺利?”
明月也笑着点头:“嗯,他答应了,我们按计划行事就好,走吧。”
“既然都答应了,怎么主人还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我垂头丧气?有吗。”
雀凛仔细将她看了一遍莞尔:“好像……真没有。”
按原计划进行,戌时的意灵缚空间在利用光阴年轮的推动下进行,进洞之前明月还有些担心,怕大伙儿会看到关于她之前的记忆。
不过进来之后,看见的就是他们这几个踏入洞内的人而已,不觉就松了口气。
后夕昼已经在等候,依旧一身黑袍,带着面具向洞内从未有过什么似的,他跟往常一样冷淡没有异常,唯独赵明月的心起起落落。
之前那么介意后夕昼窥视她与楚子晏的记忆,如今再想到又觉得自己想多了,这洞内后夕昼想来就来,若是有意要看,不早就知道了吗?
那日在他面前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显然是欲盖弥彰。
自己把自己弄得像个笑话。
洞内过分安静,明月才猛然回神,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她,显然方才后夕昼是跟她说了话,而她分神了。
雀凛提醒:“王让主人布局。”
明月正色掩饰掉自己那一瞬间的失神,收拾了情绪有条不紊地布局,各就各位之后,由她注入意境。
光阴年轮慢慢随着意灵缚的意境铸造场景,其实这种术法赵明月也用过,在空音雪控制的银川结界之下,她给出意境由倪往推行,然后破了修罗鸟的诅咒。
只是,那个意境是赵明月已经推测出事情的大概,制造过往的场景。
而这个意灵缚空间,是激发潜在的心愿去推想未来发生的事,雀凛给了她心诀与意境,但雀凛没想到赵明月制造出来的意境会如此精致,不管是场景或是故事的布局,层次分明,画面清晰。
越是逼真的意境越能让人身临其境,也就越容易带入受术者。
只是越是清晰的画面就约会消耗施法者的灵力,后夕昼忍不住看向主位上的赵明月,无论做什么都会全力以赴的丫头,怎么会不执著?
最后,黑白无双两人的意境无法推测出任何线索。
剩余的,推出了两个地点。
地池与洪武。
当然,通过制造梦境一样的意灵缚推出的线索并不代表必然发生,但却能给出非常大警示作用。
只是,赵明月依旧无法明白,这些事件的发生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
北冥、苍南、无极、地池、洪武……
这些地方遍布东南西北各个方向,但从地点入手似乎没能找出什么联系,不过这些地方又个共同点就是,都是能源凝聚的福泽之地。
大伙儿散场已经是次日清晨。
明月与雀凛说道:“我想要一幅九曲黄泉界的地图。”
“地图?主人请鬼王馈赠最好不过。他有一张地蚕老鬼织的九曲黄泉界地图,薄如水面,详细到每个家族、街巷的分布,放在手中不过如同一张小手帕,只要点开就会放大,手轻触地图就会呈现立体的地形……”
听雀凛越说越夸张,这都堪比当代的卫星地图了好吗?
雀凛继续还说:“主人可知这地图如何制作?地蚕老鬼让他的数万个同族,在九曲黄泉各个角落遍布蚕丝,将当地的地形地名反馈给他,他再吐丝成绢刻画出来,如果某个地方发生大的变动又继续通过蚕丝反馈到他身上,他就继续修改……”
用蚕丝当成网络用啊?赵明月来了一点兴趣:“那地蚕老鬼不是整天都在织地图?”
“他就是整天织地图的。”
明月忍不住就笑了,因为她脑补的画面是,一直胖嘟嘟的地蚕博士夜以继日的在吐丝织地图的画面。
雀凛见她笑了又继续道:“那地图花了地蚕老鬼几千年的时间,终于大功告成。”
“这么珍贵的地图……”能给她这样的小人物用吗?
原本打算这么调侃,立刻想到自己跟后夕昼正别扭着呢,于是正色道:“我用不了那么精致的,给我比现在手头上的详细就成。”
雀凛却说:“鬼王那么大方一个男人,怎么会吝啬一张地图,尤其还是给他的明月……城主。”
诶!这断句不对吧?
什么叫他的明月。
后夕昼斜睨了雀凛一眼,只说:“地图本王会差人送到风华楼。”
说完人就走了。
空音雪哼了哼:“什么人嘛,明月为他做了那么多,连一句辛苦都不说一声。”
“我从来就不是为了他。”赵明月立刻否认,即便从一开始是被他利用,但最后却是她自愿下的黄泉与他没关系,“我们也回去吧。”
地图很快就被送鬼差送了过来。
确实是珍贵无比的东西,但后夕昼这冷漠的态度再好的东西都给大打折扣,所以拿到礼物之后她反而叹气,无价之宝也比不上他亲手给摘的珊瑚。
朦胧的月光笼罩着酆宫。
后夕昼坐在墙头喝酒,喝的依旧是春风笑。
一个颀长的身影朝他走进,步子不急不缓。后夕昼头也不回地灌了一口酒,等那人靠近,将放在身旁的另一坛酒递了过去。
那人伸手接过酒坛:“鬼王知道我今夜会来,所以连酒都准备好了?”
后夕昼依旧头都没回,望着黑暗之中屋顶与轮廓:“备了好几日,只是今夜正好你过来。”
“可鬼王一点也不意外。”
“你不是故意说出地蚕老鬼的事?这事除了你知道就只有大哥。”所以不是雀凛不想再隐瞒身份,就是他看得出来他已经认出他。
雀凛也不否认,单手抱着酒坛长腿跨上墙头,与他一起看着幽都的连绵夜景。
不说话。
喝酒。
这酒即便是杏花村保存,但经历了太长的时间,还是挥发了不少,合起来格外的烈,他自己喝得吱了一声。
“不是告诉过你,这么陈的酒要兑新酒喝。”
雀凛确实曾经这样说过的,这也算他默认了自己的身份吧?后夕昼慢慢转头看向他,知道他还在他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但眼里见到的却不是当初那个三弟的模样,又觉得格外怅然。
当初在冥界桃花林相见,雀凛第一眼就认出了他,但他却没能从桃花妖的身体里感应道他,可见他的存在感有多微弱。
“为何什么都不说?”
以至于以前他还曾对他出过手。
雀凛轻笑一声:“如今这个模样说了又能如何?”
“至少让我们知道你还在。”
“二哥觉得我还在?”雀凛淡淡反问,不过一缕魂识还能称得上存在着吗?
终于听到他说二哥。
后夕昼低斥:“当然在。”
雀凛看他梗着嗓子的模样低声一笑:“那么,就算我还在二哥打算怎么做?”
“……大仇必报。”
雀凛斜睨他:“二哥知我问的并非这个。”
是,知道,他问的是关于赵明月。后夕昼一时之间说不上话,雀凛捧着酒坛小喝了一口酒,吧嗒嘴儿:“其实我很好奇,你最近到底对赵明月做了什么?我没见过一个女子拿到礼物时像拿到遗物。”
后夕昼脑中能立刻跳出雀凛说的那个她,那个有点委屈却又倔强的模样。
雀凛有点不爽,他没见过后夕昼对女人动过心,但也没想到他处理感情的事如此让人郁闷:“告诉我你的答案,继续还是放手?”
如何继续?
可又如何放手?
分明一样难以回答,后夕昼沉声回了一句:“放手。”
“你……说什么?”
“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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