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月很淡,很清,很凉。
西门吹雪走到合芳斋门前时，突然就停下了脚步。
精致的店门并没关紧，人们站在这门前,几乎可以想见得出店里内部的布局。
6小凤紧跟其后停下，道：“西门？”
西门吹雪望着里头隐隐透出的灯光,那灯光有些暗,正如灯光旁痴等的那个人一样,低迷而黯淡,他缓缓地道：“她在等我……”
6小凤叹了口气道：“是。”
西门吹雪道：“也许……我的确该许她。”
6小凤道：“是……”说实话，他并不奇怪西门吹雪会说这重话，毕竟能有那么一个女子不顾一切地跟随,只怕任何的铁石心肠都要软了。
西门吹雪道：“你和阿玥，打算什么时候重办喜事……”先前叶孤城与他相见时，曾说顾明玥和6小凤并未完成婚礼。
6小凤苦笑道：“有那么一个大舅子在，基本不可能了……”
西门吹雪沉默了。
6小凤奇道：“你是想和我同时成亲吗？”
西门吹雪道：“不是。”
6小凤叹了口气去摸胡子。
“想也不是，以你的性子，怎会想到这类双喜临门的事情呢？”
西门吹雪道：“本也不该想到。”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6小凤觉得耳边有一阵寒风吹过，他抬头看看天空，发现月亮都被乌云遮住了。整条街上，似乎也没什么旁的人。
6小凤道：“看这天气像是要下雨啊，西门，你不打算进去了么？”
西门吹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看不出是什么表情，推开门踏入合芳斋。
孙秀青在房里，听到声音便跑了出来。
她的眼里几乎已有泪，全身都在颤抖，她在怕，怕出了房门，看到的只是送来的一具尸体。
6小凤突然就觉得有些尴尬，孙秀青眸里的情感，纵是不懂的人也能察觉，这么情深意重的场面，他杵在这里就好像是一个大灯笼。
西门吹雪的神情已柔和了下来，和叶孤城那一战后，他的心便如风一样，不受拘束，来去自由，然而有一个人念着，却实在是件很美好的事情。
就如同当初。
当初顾明玥第一眼见到他，神情自若，完全没有被他浑身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吓到，他甚至能比6小凤更大胆地和他说话，和他开玩笑，如同今日的孙秀青一样，执着地想要化开他身上的坚冰。
只可惜，顾明玥不是女子，而且……
眼前这个女子等了他很久……
西门吹雪皱眉，心里有一瞬间的迷茫，他不知自己是喜欢孙秀青这个人，还是那份执着的深情。
一个月前顾明玥和6小凤成亲的消息传来，他怀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推迟了决斗的日期，那种心情，似乎就像是修习剑术遇上了瓶颈，而西门吹雪以为，他的确是遇上了瓶颈。如若不然他也不会推迟。
整整半个月，他都坐在密室里静修，静修的那段时日，他的脑子里一直都处于放空阶段，然而有时，却会闪过一个想法。
为何他当初未想过可以娶一个男人呢？
这实在是个很奇怪的想法，但想多了之后，西门吹雪也就没再去想。
他的定力，本就是极好的，过于执着一件事，会成心魔。
西门吹雪站着不动，孙秀青便也站着不动，只痴痴地瞧着他。
6小凤小心地扯扯他的袖子，冲孙秀青扯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孙姑娘晚上好！”
孙秀青仍只怔怔地看着西门吹雪，半晌没言语。
6小凤讪讪地摸了摸胡子，冲西门吹雪挤挤眼睛，一溜烟儿跑到自己先前住的那个房间里去。
这种溜号的行为，在场剩余两人全似没看见。
西门吹雪缓步走到孙秀青面前，道：“我回来了。”
仅仅四个字而已，孙秀青捂着嘴，泪珠从脸颊上滑下，觉得就像已过了一生。
西门吹雪见她如此，眼帘微微垂下，道：“此间事了，你可愿随我回万梅山庄。”
孙秀青捂着嘴连连点头。
西门吹雪顿了顿，道：“我已无事，你……先回房吧……”
孙秀青抹了抹泪，红着眼眶道：“……好。”说着她扯开了一个笑容，微红的眼角，明媚的笑颜，像是露打海棠。
西门吹雪看着她走进房里，站立良久，脚步一转，朝6小凤进的那间屋子走去。
门被打开，6小凤坐在桌边手执酒坛傻愣愣地看着他。
“你怎么不去陪孙姑娘？”
西门吹雪道：“她此时需要的，并不是我的陪伴，而是一些时间平复心情……”他顿了顿，补上了后面一句。“还有充足的睡眠……”
6小凤不由叹道：“这倒也是。”若是让西门吹雪陪着她，恐怕她今宿又要睡不着了吧……
6小凤摇摇手上的酒坛，酒液晃荡着撞击坛子，发出清脆的声响。
“怎么样，要不要来一杯？”
西门吹雪走上前在桌旁坐下，道：“可以，你陪我喝。”
6小凤瞪大了眼睛，半晌后笑出声来。
“难得啊真难得，想不到你也会有这种时候。”
西门吹雪道：“什么时候？”
6小凤笑道：“紧张的时候啊……”
西门吹雪冷冷地道：“我并未紧张。”
6小凤一副“你还想骗我的样子”，道：“哎哎哎！你还嘴硬，快要成亲的人嘛，会紧张也是应该的。”
西门吹雪沉默了一会儿，道：“你当初……紧张过？”
6小凤不置可否地给他倒了一杯酒，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醇香的酒气在屋里散开，他晃了晃杯中琥珀色的酒液，一饮而尽。
“也算紧张过吧……你不知道我那时候有多不希望叶孤城赶来！你说他迟那么几个时辰不行吗？如果他没‘及时’赶来，我现在真成了他的妹夫……哦不，弟夫？了。”
西门吹雪淡淡地抿了一口酒，道：“是阿玥提出要嫁给你的……”
6小凤笑了下，道：“你不信是不？说实话，其实我也不信。可那偏就是事实。”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西门吹雪道：“一般来说，不会有人想到这种方法。”
6小凤苦笑道：“的确，一般不会有人想到这种方法，可我却偏知道他为什么会想到这种方法。”
西门吹雪道：“为什么？”
6小凤轻轻摇了摇头，道：“这个啊……我实在不该说。”
西门吹雪白玉般的指尖转动着酒杯，淡淡地道：“为何。”
6小凤道：“我说了你肯定当我是疯子。”
西门吹雪看着他，定定地道：“6小凤从来不会是疯子。”
6小凤叹道：“看来你是一定要知道了。”
西门吹雪饮尽了杯中剩余的酒，道：“是。”
6小凤停下了喝酒的动作，犹豫般地问道：“叶孤城……他贵为白云城主，阿玥是他唯一的弟弟……一般来说，他是不是会很宠他？”
西门吹雪默了默，道：“以叶孤城的性子，不会。”
6小凤笑道：“那便不会了。”虽是笑着，他的笑却很浅，浅到连眉头都还没舒展开来。眼底更是一丝笑意也无。
“说起来阿玥还是十多岁才回的白云城，我一直都在奇怪，既然不是从小一起长大，他哪来那么深厚的感情化掉叶孤城的孤寂高寒……”
西门吹雪肯定地道：“虽然不会很宠，但还是会护着他。”。
6小凤黯淡了一双眸子道：“可怎样的亲哥哥，会让做弟弟的想到嫁给别的男人这种方法来逼他回家……”
西门吹雪握着酒杯的手一紧，白瓷的杯身多了几条裂缝。
6小凤叹了口气，直接从桌边拿起一坛酒咕咚咕咚灌下去，西门吹雪低垂着眼，没去阻止，周身散发着阵阵的低气压。
6小凤的话说得并不隐晦，他几乎一听就懂，可就是因为这一听就懂，他还宁愿没懂。
叶孤城喜欢顾明玥？！
兄弟血亲……那是……**……
6小凤灌完了酒，摇摇头问西门吹雪道：“你说阿玥喜欢叶孤城吗？”
西门吹雪缓缓放下碎成末的瓷粉，淡淡地道：“不知道。”
6小凤叹道：“其实无论喜不喜欢我都没机会了……你说叶孤城怎么会有那种想法呢？他们不是亲兄弟吗？”
西门吹雪未置可否地道：“你们还都是男人。”
6小凤点头：“这倒也是……其实我一直有想……这是不是老天看我负太多女孩子了所以给我报应……喜欢上好朋友不说，好朋友还是男的，喜欢上男的不说，男的还和他哥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若只是男的……我也还有机会啊……”他的脸几乎已变成了苦瓜。
西门吹雪闭了闭眼，道：“是。”
6小凤给自己又斟上了一杯酒，道：“叶孤城带走了他，恐怕不久就要带他回白云城，唉……说不定以后连见面的机会都少了……若我是叶孤城，只怕恨不得在阿玥身上拴条链子系在身上，哪里也不许他去……”
西门吹雪看着他，眼里一片寒凉，道：“你今天的话似乎特别多。”
6小凤叹道：“我这是在倒苦水啊……人一倒霉，总是想多说几句话的。”
西门吹雪看他良久，道：“这也不错……我的朋友，从来就只有你一个。”
言外之意是：你可以继续说。
6小凤低头笑了，这实在是一句很能安慰人的话。
“不了，天色已晚，你身上还有伤，虽然以你的功力喝点酒影响不了什么，但总归不好，而且……”他笑道，“我已经醉了，困得要命，现在只想赶紧滚到床上去好好睡一觉。”
他这话虽是实话，但其实多半为了西门吹雪想的。
西门吹雪的眼柔和了下来。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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