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宥谦住的医院在那不勒斯的郊区,那是意大利最为权威脑肿瘤中心,从农场到医院需要八十分钟的车程。
这个早上,当苏妩打开车门时,赫然发现谢姜戈坐在驾驶座上,他告诉她,在她到医院照顾梅宥谦的这一个月里,他的角色从仆人已经转变成为了她的柴可夫司机,在扮演柴可夫司机的角色中,他还会客串保镖的角色。
谢姜戈开着车前往梅宥谦住的八十分钟车程里,苏妩只对谢姜戈说了一句话,谢姜戈,不要乱来。
“那是当然!”谢姜戈回答很爽快。
梅宥谦住的地方处于医院较为隔离的区域,有专门的停车场,专门的通道还有专门的电梯,氛围也安静,梅宥谦住在独立的楼层里,车停下走几步就到了电梯,上了电梯之后拐了个弯就可以见到梅宥谦的病房。
因为小球,因为她和梅宥谦相处若干美好的时光,因为梅宥谦提出要求是,在她的能力之内,还因为生命的可贵,苏妩来到了梅宥谦病房前。
站在梅宥谦的病房面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苏妩推开梅宥谦的房间的门,穿着深色病服的梅宥谦半靠在病床上,他的手里拿着一本书,听到声音后抬起眼睛,目触到她之后表情温柔,然后对着她微笑。
梅宥谦保持着的微笑时间很短,那微笑在看到苏妩背后的谢姜戈之后停滞,僵硬,最后收起。
苏妩也无奈,她在电梯上经过了一系列的对话之后,她也最终放弃了让谢姜戈不要跟过来。
“谢姜戈,你为什么会跟过来?”
“我刚刚不是说明了我客串当你的保镖了吗?”
“我是说为什么你会跟过来。”
“很奇怪的吗,我不是说我是保镖吗?”
“谢姜戈,我不需要!”
“怎么不需要,你不是豌豆公主吗?”
“谢姜戈,不要和我贫嘴!”
“嘘!不要生气,我会乖乖的,我会表现得很好的,就像我把我的保镖们当成空气一样,你也可以把我当成空气。”
“谢姜戈!你现在根本是胡闹!”
“我知道,可是苏妩我和你说,你和那个姓梅的四个小时里我是跟定了。”
之后,谢姜戈很乖乖的跟着她来到了梅宥谦的病房,并且很乖乖的跟着她进入了梅宥谦的病房。
苏妩懒得和梅宥谦解释那么多,她来到梅宥谦面前,干咳了几声,梅宥谦这才把目光从谢姜戈的身上收回,温柔的注视着她,温柔的说,你来了,早餐都吃了些什么。
你早上都吃了些什么呢?这是梅宥谦以前常常和苏妩说的一句话,在清迈,苏妩每天起床的时间一般比较晚,等她起床穿的时候,梅宥谦已经去上班了,等她吃完早餐大多的时候,梅宥谦都会在公司打来电话,很温柔的问着她,你早上都吃了些什么?
此时此刻,梅宥谦的声音一如既往。
回望着梅宥谦,苏妩说:“梅宥谦,我只陪你这一个月,因为我不想你死,因为我想帮助你,来到这里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因为小球,一个是因为你……”
很安静的房间里很突兀响起了冲锋枪的电子配乐声音,苏妩回过头,谢姜戈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玩游戏,见到她回过头去他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
病房重新安静下来,苏妩重新把脸转向梅宥谦:“虽然最后变成了那样,但从你的身上我还是学到很多,我希望你好起来回到小球的身边,重新开始新生活,我想,我也会重新开始我的新生活的。”
梅宥谦注视着她良久,许久,他的手缓缓的伸出,向着苏妩,眼看,就要触到了苏妩的脸,背后的电子冲锋枪的声音又响起,与此同时,苏妩别开脸躲过梅宥谦的手,梅宥谦的手僵在半空中,片刻,垂落。
看着苏妩那种出于本能的避开动作,梅宥谦心里有黯然,把那股黯然不动声色的收去,梅宥谦柔着声音。
“好,听你的,我会让自己好起来的。”然后带着你回家,后面的话梅宥谦没有说。
梅宥谦把目光移到谢姜戈的身上,谢姜戈也在冷冷的回看着他,然后,开口,用口型开口,不要做那种好起来之后,把她带回家的美梦。
有时候,梅宥谦几乎要怀疑谢姜戈有没有读心术了。
梅宥谦回以谢姜戈温和的笑容,他在等待,等待着谢姜戈坐不住的时候,本来,医生建议他二十天之后动手术,梅宥谦让医生把手术时间推移到三十天。
也许,从第二十一天开始,谢姜戈就会很不高兴,因为那个时候,他的一些发病症状会开始显露。
女人的心一般是柔软的,更何况,他还有岁月作为基垫。
在病房的一天四个小时里只这样安排的,十点到医院,十二点的时候,苏妩会休息两个小时,两个小时之后,重新回到梅宥谦的病房,四点时候苏妩离开医院。
梅家的管家也来到了医院,一些的事情都有,管家还有特护在打理,苏妩偶尔会帮梅宥谦倒杯水,大多的时候,苏妩也就呆坐在一边,而谢姜戈则是如他所保证的乖乖的坐在沙发上玩手机,苏妩唯一懊恼的是,她稍微和梅宥谦靠近一点,类似去冲锋枪声,打拳声这样奇奇怪怪的声音就会响起,然后,谢姜戈就用眼神警告她,在那样目光下苏妩会下意识的把身体拉离梅宥谦。
在这样的模式下一个礼拜很快过去了,那天,回农场的路上,谢姜戈突然问苏妩关于她那天说的重新生活话题。
“等梅宥谦做完了手术,等我和阿画正式解除婚约,然后,我带你回家,回你的家,那座白色的房子,当然白色的房子里有粉色的房间。”
“苏妩,无论多么的艰难我都会带你回家的。”
谢姜戈满怀着希翼,望着她,苏妩也看看着谢姜戈,白色的房子,粉色的房间沾满着旧日的情怀,那些情怀在八月那不勒斯高原的落日日光下流窜着,触手可及,几乎苏妩就要说好,姜戈,带我回家。
然后,从远处冲过来的小马一下子,让谢姜戈紧急踩刹车,那种轮胎和地面摩擦声音一下子,把残酷的现实带到了她的面前。
谢姜戈总是和她说无论多么艰难,他都会把她带回家,苏妩听到这话时是茫然的,之后的之后,苏妩充分体会到了谢姜戈这话其中的涵义。
她的回家路漫长而艰辛,她淌过长长的岁月之河,最终才回到她白色的房子里。
第二个星期,一个无所事事的午后,梅宥谦说,苏妩,给我念诗吧,我现在看着这些的文字有点辛苦。
接过梅宥谦手上的书,苏妩心里是难过的,第二个星期,梅宥谦的脸色变得很不好,这个时候,苏妩才在心里头真正相信了,在梅宥谦的脑子是长了一个小东西。
摊开手中的书本,这是泰戈尔的诗歌集,书签正好搁在那首,让很多陷进爱情里的男女读完后会流泪的《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看着梅宥谦日渐消瘦的脸,这个男人教会她很多很多呢,他告诉她这个世界上没有不爱自己女儿的妈妈,他不动声色的帮助她和苏颖修复着她们之间的母女之情。
苏妩对着微笑,用她最为柔和的声音念。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
而是我站在你的面前,你不知道我爱你。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站在你的面前你知道我爱你。
而是爱到痴迷却不能说我爱你……”
当苏妩念到这里时,梅宥谦突然咳嗽了起来,他的肩膀在咳嗽中激烈的抖动着,苏妩放下书去扶他,他抬起头,眼里有着盈盈的浮光,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一种不自然的红潮,手指往他的眼角一戳,他的手指沾着液体,他说,怎么回事咳嗽怎么把眼泪都咳出来了。
苏妩转过头去,不忍看。
那一回头,苏妩看到了谢姜戈,这次,没有冲锋枪的电子配乐响起。
这天,谢姜戈没有像往常那样说话逗她,他就开着车子闷声不吭的,他没有向往常一样把车子开回农场里,而是把车开到农场附近的高坡上,从这里可以看到大片的那不勒斯海港。
谢姜戈打开了车窗,收起了车顶棚,四面八方的风灌进进来。
安静的坐了差不多五分钟之后,谢姜戈说,苏妩,我今天用了很多的力气,才强忍着不把手机往梅宥谦的头上砸。
“不是可怜他而是我知道,如果我把手机往着他的头上砸你会失望,我特别害怕你对我失望,我知道,以前自己做过很多让你失望的事情。”
目光凝望着远处,指着前面的日光,苏妩无意识的说着:“姜戈,太阳要下山了,明天这个时候会依然有阳光落在这里,但是,明天的日光不再是今天的日光了。”
“姜戈,你明白吗?过去的就过去了,你也不要和我提以前的事情了,我已经在尽力的听着微安的话,把以前的事情给忘掉了。”
又是沉默,片刻的沉默之后,谢姜戈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烟,点上,狠狠的一吸,之后,吐出了浓浓的烟圈。
他再想吸的时候,苏妩从他的嘴里那走了烟,掐灭,往车窗外一丢,回过头来,谢姜戈的目光灼灼。
“抽烟对身体不好。”苏妩呐呐的说。
“苏妩,我喜欢你今天念诗的样子,虽然你是念给别的男人听,但我还是喜欢。”谢姜戈突然说。
两个人坐在各种的座位上,望着远方,谢姜戈念。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站在你的面前你知道我爱你,而是爱到痴迷却不能说我爱你!”
他的手来握住苏妩的手,他说。
“苏妩,我不会让我们变成这样子的。”
“苏妩,我知道你也在心里渴望着我,只是,你不敢,因为豌豆公主的胆子变小了,不过,你放心,我会一点点的让你找回你的自信,一定会的。”
“然后,你对我说,姜戈,我想回家了,姜戈,带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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