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隔壁牢房传来的话,安慕宁觉得安若芙滑稽至极。
就连行刑的公公都嗤笑道:“五皇子侧妃不是世子的嫡姐吗?怎得非但一点儿也不心疼世子,还把世子往火坑里推?”
“我——”安弘毅刚要开口说她怀有身孕由他这个当弟弟的替她受刑是应该的,不料安若芙抢先一句。
“你既知我是嫡姐而非胞姐,那就应该知道大难当头连夫妻都各自飞,更何况是我跟他这对同父异母的姐弟了。”
安若芙明明没有显怀,却扶着腰、抚着肚子连连后退。
望着一个又一个血淋淋的刑具,她咽着口水,害怕极了,连虚伪都来不及装,着急忙慌地要把安弘毅推出去。
“他一个大男人,打就打了,就算被打残了养些时日也就恢复了,但我不行,我腹中胎儿没了可就真没了!”
她还要靠她的宝贝儿子替她坐上祁后的位置呢!
哪里顾得上安弘毅看过来的视线充满了不可置信,继续自保道:“我肚子里怀的可是你们大祁皇嗣,要是滑了胎,你们的脑袋也别想要了!还把快把这些刑具从我面前拿开,我看了肚子疼!”
她是真肚子疼,被吓的。
为免这些不长眼的奴才真对她动刑,她趁安弘毅不注意的时候,理所当然地将他往前一推。
斥责道:“你倒是快说句话啊!刚才不还信誓旦旦地要说替我受刑吗?!怎么现在成哑巴了?!”
安弘毅满脸纠结地看着安若芙。
她不是说将自己当亲生弟弟、当未来安帝看待吗?怎么到了关键时候,二话不说就把他推出去当挡箭牌了?
安弘毅从一开始就下定了要为她受刑的决心,可她这番态度多少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但她毕竟怀着孕,难免会害怕、不安、无措,进而有这种过激的行径,他理解,再加上这么多年来她和安后确实为他在祁国做了很多,安弘毅最后还是咬了咬牙,为安若芙站了出来。
“你们要用刑就都冲着我来!吓唬一个孕妇算什么本事?”
安若芙点头跟敲拨浪鼓似的:“对对对。”
但为首的公公得了祁渊的授意,哪里能这么容易就顺了这两个人的意。
眯着眼睛,皮笑肉不笑道:“侧妃大可放心,陛下仁德,为您专门请了太医过来。”
“奴才们下手也会看着点的,但凡您有一丝不舒服、挺不住了,奴才们就即刻停下,让太医为您和腹中胎儿顺上气儿了再继续。”
“你、你你——”
安若芙被公公的话吓得脸上的血色当即褪了个干净:“丧尽天良,简直丧尽天良!你难道不怕死后下地狱吗?!”
“咱家手上的人命不说有百条,也有几十条,真要下地狱,早就下了,咱家不怕。”
公公边说边挥着拂尘,将底下的人喊上来。
“侧妃怀有身孕,铁箭、插针、鞭笞这种酷刑怕是用不得了,但掌嘴、掌脸当是不在话下的。”
“去吧,眼睛亮着点,该停下就停下,该继续就继续,从她嘴里撬出东西来,咱家才好向陛下复命。”
轻飘飘的一句话吓得安若芙双腿发软,差点给他跪了,“我不知道什么安国细作,你们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就算掌脸、掌嘴要不了她和腹中胎儿的性命,但她近日胎像不稳,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再说了,堂堂安国嫡公主的她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
在安国向来只有她打奴才的份,就连安弘毅、安慕宁她都没有手下留情过,哪里能轮得到一群奴才来打她!
“安弘毅你是废物吗,快点做点什么啊?!”
眼见着那几个太监就要来押着她跪下,冲她掌嘴了,安若芙急得两眼发红,破口大骂。
“安弘毅你是不是在祁国当质子当久了逆来顺受惯了,连反抗都不会了?!”
“打他们啊!推他们啊!不然你真的要看着我被掌嘴吗?!你还想不想见到你那未出生的外甥了?!”
安若芙为了自保一个劲地挑唆他。
为首的公公不疾不徐道:“咱家虽是阉人,但在慎刑司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安世子该不会不知道殴打朝廷官员会是什么下场吧?”
安弘毅的手指握紧成拳。
他哪里不知道,但安若芙怀有身孕,如果她有个万一,他怎么对得起她?
于是他破釜沉舟地就要冲上去,但安若芙显然已经急得失去理智了,溜出口的话比他的动作还要快上好几步——
“安弘毅你个废物!”
“活该这几年被那祁国几个皇子打得跟条狗一样!”
“不,你本来就是条狗!在安国被我打,在祁国被祁国皇子打!连反抗都不会了,真是可悲!”
一句话让安弘毅愣在原地,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平日里对她温柔可亲的嫡姐,颤着声音道:“你、你说什么?”
他最讨厌别人骂他是狗!
祁国那几个皇子这样骂他,就连伺候他的奴才在私底下也这样骂他!骂他大哥无能,骂他外祖父无用,所以他才在祁国跟条狗一样!
只有被安后收买的那个嬷嬷说他是人中龙凤。
也只有安若芙来了祁宫后,把他当未来安帝看待。
说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苦其心志,他受的这些苦,都是为了将来当上安国皇帝、踏平祁国才受的。
他当时看安若芙的时候仿佛置身一片光亮的温暖当中,但她现在竟然骂他是废物,骂他是狗?
“我不是!”安弘毅目眦尽裂,攥起拳头就冲上去打那几个公公,“你们才是狗!你们才是!”
安慕宁听着那边的动静,一时间情绪复杂。
她还没有圣母到能够原谅上一世安弘毅杀了自己的行为,但这一世的他毕竟还没有犯下这么大的罪过,她有些担心他接下来的下场。
“心疼了?”祁渊只是一抬眸,那漆黑的眸子如无形的利刃一般透视人心,深不见底。
安慕宁没有开口说话,她知道自己不该怜悯他。
他抬手,抚上她的脸,粗粝的指腹覆在她结了痂的唇瓣上,映上一点朱红,让他的眸光愈发讳莫如深。
“本王演场戏给你看看,如何?”
安慕宁不知道这个男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见他背过手,一袭螭纹蟒袍地走进了隔壁牢房。
安慕宁看不见那边的情况,只能屏息听着。
“没想到安世子是有点功夫在身上的,不愧是徐家后人。”
一句话说出口,刚才还乱成一锅粥的牢房竟瞬间安静了下来。
那是一种就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的寂静,连被打的公公们都只是捂着肿得跟头猪一样的脸,压着脑袋不敢轻易开口说话。
祁渊应该是坐了下来。
安慕宁听见他说:“安远大将军从边疆送了封密信回来,说军营里出了叛徒,是安国细作。”
他慢条斯理地拍着长袍上落的灰:“安世子不妨猜猜,那个细作供出来的主子是谁?”
安弘毅咽了咽口水,他有些心虚:“是、是谁?”
祁渊看了安若芙一眼:“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一句话吓得安若芙不可置信得用手指戳着自己的鼻梁,瞪大眼睛道:“我?这怎么可能呢?!”
“不知侧妃是否认识平朔宫里一名唤作石春芳的嬷嬷?”
安若芙看了安弘毅一眼,安弘毅也在看她,安若芙在犹豫了两秒后,点了点头:“认识。”
“她膝下有一子,是安远大将军军营里的人,正是他与北厉串通,要害我大祁,让你们安国坐收渔利。”
“侧妃与世子倒是说说,石春芳的儿子,听的是谁的命令?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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