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爷眼睛一亮,跟二太太并排走进堂屋说话。
明辉堂原本各处都是有丫环婆子们当值的,但今日不知道是不是都在忙着整理老夫人赏下的珍宝入库的缘故,堂屋周围竟然没有人值守。
崔琬大着胆子,轻手轻脚地走近了堂屋,将耳朵贴近了墙面,眼睛却是四处观察着的。
只要有人出现,她便可以提前站直身子,大大方方地声称自己是来给父亲和母亲问安的。
二老爷和二太太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堂屋里传了出来。
“如此说来,这承宣伯的三子倒确然是不错的,只是他前头已然死过一个妻子了,那原配奶奶又留了儿子,是否会委屈了咱们家的姐儿?”
二老爷面露犹疑,不是他挑剔,崔琬的生母叶氏到底是自己真心疼宠过的妾室,又是怀着身子,难产死的。
他总共也就三个孩子,若是昱哥儿和珍姐儿不是娶侯爵之女,便是嫁与侯爵世子,唯独崔琬低嫁入伯府,还是做继室夫人,未免有些对不住故去的叶氏。
况且府里兄弟们的儿女婚配定然都是错不了的,日后成了亲,岂不是要让崔琬低了兄弟姐妹们一头?
二老爷不大忍心。
崔琬也默默地攥起了拳头。
凭什么姐妹们不是进宫做娘娘,便是体体面面的做诰命夫人,只她要嫁给个鳏夫做填房?
这不就是摆明了在糟践她吗!
那承宣伯府崔琬也是有些了解的。
别说他们家前头几个儿子全是伯夫人亲生的,根本轮不到这位三公子继承爵位,就是轮得到,崔琬也不稀罕那劳什子伯爵娘子的诰命。
她自问不比府里的姐妹们差什么,凭什么要她日后见了她们,纳头便拜?
二太太听二老爷这样说,不出所料地挑眉道:“老爷上次问我,觉得咱们家二姑娘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秉性,今儿我多嘴问一句,您如今可想明白了吗?”
二老爷一噎,当即转过头去,本能地闪躲着这个问题。
“您想不明白,我也瞧不清楚,可是京师里的太太们,却也不是由着咱们家随意塞女儿到他们府里做儿媳的,”二太太拿起桌子上的账册,一边翻看着,一边继续道。
“莫非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打听来的咱们府里的家事,瞧不起琬姐儿的生母是个奴婢出身的妾室?”二老爷登时有些急了。
叶氏虽然是个姨娘,可是她性子温婉柔善,没少替自己排解忧愁,若是她泉下有知,得知自己的身份带累了女儿的亲事,岂非是要日日垂泪了。
“老爷多虑了,”二太太落在账册上的眸光里划过一丝讽意,“太太们不是那样的轻狂人——”
“年前乐安侯府的四公子娶妻,侯夫人明知道永嘉侯府的那位三姑娘是个庶出的,可因着韩三姑娘淑德有道,在京里素有贤名,永嘉侯夫人不是照样为嫡子下了聘?说到底,太太们选新妇,除了看家世门第,最要紧的便是秉性人品了。”
“那……他们是嫌弃咱们家琬姐儿没有贤名?”二老爷心里不由有些后悔了。
叶氏不在了,太太又对叶氏有偏见,她偏心自己亲生的儿女也是人之常情,他应该提前想到这些,替崔琬张罗着些的。
好歹也叫她像永嘉侯府的那位三姑娘一样,有个贤名才名在身,也方便说门好亲事。
二太太连眼睛都不用抬,便猜到了二老爷心里的想法。
韩三姑娘侍奉双亲至孝,友爱姐妹至纯,如何是崔琬那等满腹算计,为了一己之私,推亲妹挡刀的人能够相提并论的。
“老爷忘了您是如何疑心上咱们家二姑娘的了?”二太太无声勾了勾唇角,“您是二姑娘的亲生父亲,无论她做了什么,您都肯花费心思,将二姑娘往好里想,可是别家府上的太太们却跟二姑娘非亲非故。”
“当日永丰街上,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是看着二姑娘如何毫不犹豫地推了珍姐儿挡刀的,若非看在崔家的面子上,只怕这会子,二姑娘的毒辣之名已然传遍京师了,连侯府的名声都要被她连累,老爷不心疼珍姐儿不要紧,可别家的太太,难道会放心聘这么一个人进府?”
二老爷心知太太说的有理,讪讪道:“瞧太太说的,珍姐儿也是我的女儿,我如何会不心疼她,可……”
“老爷是想说,二姑娘推了珍姐儿,可能只是一时无措,没想到这许多?”二太太瞥他一眼,直言道。
二老爷目光躲闪,悻悻地端盏饮了口茶。
都是十几岁的姑娘家,即便是一时无措,崔琬此举也实在是太过无德了。
崔珍和崔瑜较她还要年幼些,也没看到她们惊慌失措之下,便朝自家姐妹下毒手。
“太太替二姐儿选的这门亲事着实是不错,是我挑剔了,不过……这承宣伯夫人,难道便不知道当日刺杀之事?”
二太太不急不缓地重新低下头去看账册,淡淡道:“八成是知道的,不过老爷不用忧心,我已经亲自登门,向伯夫人解释过了,便如老爷所说,他们家三公子,前头死了那位原配奶奶,已然生了儿子,因而肯将姑娘嫁过去的人家也不多,伯夫人对咱们家的姑娘,还是满意的。”
话说到这里,二老爷也没法继续吹毛求疵了。
他又对太太道了几声辛苦,便起身去前院的书房理事了。
崔琬听着屋子里的动静,赶紧闪身躲到了柱子后面,等二老爷走出明辉堂,她才疾步回到了自己住的厢房里。
楚妈妈从另一边走回堂屋,替韦氏换了盏热茶,不屑道:“果然被太太猜准了——”
她朝崔琬的屋子努了努嘴,“躲在外头,听了好一会儿呢,哪家闺秀会如她这般,偷听父母商讨自己的亲事呢,真是不成体统!”
二太太道:“听到了便好,且瞧瞧她会做些什么吧。”
楚妈妈有些不放心道:“若是这次,二姑娘什么也没做呢?”
照她看,这门亲事对二姑娘来说,已然是很不错的了。
那承宣伯府的三公子,又没有爵位要继承,他膝下有没有嫡长子,反倒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若是崔琬嫁给了他,又生了能干的儿子,将来分家,即便越不过那位嫡长子,也不会逊色他多少的。
楚妈妈自幼跟在二太太身边伺候,又看着崔珍长大,让她眼睁睁地看着叶氏留下的这个祸害,险些害死三姑娘,还能风风光光的嫁人过日子,楚妈妈实在是做不到。
二太太合上账册,淡然道:“人最怕比较,崔琬自命不凡,如何肯在亲事上输给府里的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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