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办差向来效率极佳,方敏儿和淮南伯夫人又深信淮南伯清白,对锦衣卫的问话无不配合至极,连刑讯都一并省去了。
至于淮南伯府的仆从们,则是对那些通敌的书信一问三不知,就连对叶管家的了解,也仅仅只有随伯爷上过战场,救过伯爷的命,深得伯爷信任,这种大家皆知的话。
项阮将几份口供放在一起。
大面上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就连淮南伯病倒期间,有机会进入主院,接触到淮南伯本人,或是淮南伯所用的吃食和汤药的人员名单,府中众人的供述也都能对得上。
只是这样一来,却也苦了这份名单上的人。
诏狱里的哀嚎之声,三日不绝。
各种酷刑加身,即便是战场之上,铮铮铁骨的将军,大概也是受不住的,又何况是这些在伯府里讨生计的丫环小厮呢。
只是,项阮拿到手下千户呈来的口供之时,却颇是有些哭笑不得。
跟之前询问密信和管家之事时的大差不差完全相反,如今他手里拿着的这些供状,可谓是大相径庭到了极点。
几乎是人人都对自己今日下毒谋害淮南伯的事情供认不讳,只是,他们所招认的幕后主使却又各不相同,甚至,还有人说是淮南伯世子急于袭爵,威逼利诱,胁迫自己下毒谋害淮南伯的。
项阮想起那个从锦衣卫登门之时起,便吓的躲在淮南伯夫人身后哭泣不止的小世子,顿时颇觉好笑。
更何况,那淮南伯世子,如今也不过只有六七岁吧。
幕后的主使,尚且招认的一团乱,这毒药的来源,以及下毒的手段,便更是天马行空,一看便可以知道,是这群人受不住酷刑,随口乱说的了。
满京师的药草铺子,竟然都成了他们嘴里的毒药窝,也就是这些人知道的毒药种类少,除了供认用鹤顶红的,便是招认用了砒霜的,若是他们再多知道几种能要人性命的剧毒,只怕是连所下的毒药,都要各不相同了。
可是,根据仵作验尸的结果,淮南伯,却并非是死于中毒的。
而是有人不知道从何处学了一手好针法,将一根银针没入了足以至死的穴位之中,若非锦衣卫见多识广,手段也多,只怕都发现不了淮南伯身体内的那根银针。
项阮逐一细看那些仆从的信息,目光慢慢停在了一个小厮身上。
接连三日的刑讯,这些受审的人,全身上下已经寻不到一块好皮肉了。
那小厮眼皮肿胀,几乎不能睁开眼睛,却在项阮等人接近的时候,微不可查的向后缩了一缩。
这些锦衣卫,俱是自幼习武,时任锦衣卫同知的项阮,更是武功高强,可是面前这个平平无奇的小厮,分明伤成了这副模样,竟然还能感受到如此之轻的脚步声。
项阮走到他面前站定,倏然俯下身,捏住了他的手腕。
清灰色的粗布衣裳,经由已然干涸了的血迹,粘连着遍布伤口的皮肉,此时再经人一捏,那小厮登时便疼的呼喊了起来。
项阮在锦衣卫当差多年,对这样的哀嚎,已经是见怪不怪。
他恍若未闻,迅疾地将那小厮的手掌翻转过来,虎口无茧,指腹上的茧子,也是做粗活留下的,倒是与他的明面上的经历很是相符。
可是,他们到来之时,面前这人那微不可查的一缩,却已然表明了他绝非是个不通武功的寻常仆从。
什么样的习武之人,手上会没有常年使用武器的痕迹呢。
项阮鹰目如刀,冷冷盯着那缩在地上的小厮,话却是对身后的千户问的:“都动了什么刑?”
千户上前一步,拱手回话,地上的那小厮,也因着这一道道酷刑的名字,不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仿佛是又随着那些名字,重新将这些酷刑经历了一遍似的。
项阮丢开他的手腕,站直身子,接过下属递来的锦帕,慢慢擦拭着手上沾染的血迹,冷声道:“如此都不肯说实话,可见当真是有几分骨气,既然如此,还是剖开他的皮肉,也让咱们赏赏他这身硬骨头,长了副什么模样吧。”
他身后的千户登时会意,道了声“遵命”之后,便跟几个手下一起,顷刻将那小厮按到在地,压制着他的手脚,又掀开他的上衣,露出了粗布衣裳之下,因着这几日的刑罚,已经隐隐现出形状的肋骨。
锦衣卫自从设立之初,对付的便是各式各样的重刑犯人,酷刑种类之多,原本便不计其数。
若说其它的刑罚,尚且有嘴硬之人能够承受的住,那这道“弹琵琶”使出来,却是从来没有过任何一个,能够继续挺下来的人。
与伤口粘连在一起的血衣,倏然被人粗暴扯开,那小厮尚且没有来得及从这突如其来的刺痛里缓过来,肋骨之处,便涌来了一股更为疼痛的感觉。
尖刀被人抵在了他的肋骨之上,用力的来回弹拨,皮肉在刀锋之下慢慢绽开,血肉溃烂之下,剧痛夹杂着痒意,从受刑之处,顷刻便蔓延至四肢百骸。
“啊——”那小厮疼的不由自主的弓起了背,拼死挣扎了起来。
可是,他的四肢都被锦衣卫死死控制着,这份挣扎,不仅没能助他暂且逃离酷刑,反而使得那割在他身上的刀,又往他的骨头缝里近了两分。
进了诏狱,若无审讯之人答允,便连求死也是不能的。
一炷香的功夫,那小厮晕厥了三次,又顷刻被盐水泼回了神智。
“本官再问你最后一次,是谁致使你,杀了淮南伯?”项阮的声音,如同地狱里走来的恶鬼,冰冷的没有一丝情感,却又像是最后一根,能将他从这炼狱里解脱的稻草。
供认了,便可以就此死去,彻底摆脱这场非人的酷刑。
“我……我招,”被按在地上的小厮气若游丝,“是、是……”
项阮问话之时,在那小厮肋骨处弹拨的尖刀也未曾停下,因着锦衣卫不会留给受审之人半刻的喘息之机。
项阮微微俯下身,将耳朵贴近那小厮,终于听清了他口中的话。
“放肆!”几乎是那三个字入耳的同时,项阮的脊背竟然生出了一层冷汗。
“都、都到了这份儿上了……”那小厮浑身都因疼痛发着抖,“我……我如何还敢欺瞒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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