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夫人语气缥缈淡然，让苏欢宁有些发懵。
“恕我未听懂夫人的意思。”
孙夫人放下茶杯，目光看向屋外孙芎离开时的方向，淡淡地解释道。
“大人早就已经发现了。”
“之所以依然愿意帮忙遮掩，不过是出于这些年来的感情罢了。”
苏欢宁直接愣住了。
她之前倒是曾猜测过孙芎已经发现的事实。
但孙芎和其他将士不一样，轻易不会做出错误的决定。
没想到，原来是对象不同罢了。
换作是孙夫人，也会感情用事。
“颜有仪之所以能够拿捏住那些嫁出去的青楼女子。”
“不过是出于那些女子对丈夫的感情罢了。”
说着孙夫人淡淡地叹了口气。
她也正是如此，一直没能彻底摆脱颜有仪的控制。
连带着孙芎，也不得不选择向她低头。
“颜有仪知晓那些女子对待丈夫的感情。”
“也知道她们的丈夫深深喜爱着她送出去的女子。”
“正是有了这感情上的牵绊，才会牢牢地控制住那些无辜的女子，以及她们的家人。”
苏欢宁不自觉回想到了巴虎的妻子王氏。
每每见到王氏，她总是一脸的愁容。
即使她答应了会帮助王氏脱离颜有仪的掌控。
但恐怕只要一天没能做到，王氏便一天不会展开笑颜。
而巴虎，也一天不会轻易相信他们。
这就好似成了恶循环一般。
若是不用暴力打开其中一道枷锁，那这个闭环便会一天比一天稳固。
直到他们采取任何办法，也无法撬开这枷锁的一角。
想想那些沦落青楼的女子。
她们本该有着幸福的生活。
只是却被培养成了一颗颗的棋子。
只是她不知道，那些沦落为棋子的女人们。
是否像她当初去营救的那个小女孩一般。
是自愿为了更好地生活，主动愿意变成棋子的。
若是如此的话，那么那些女人好似也不值得太过可怜了。
毕竟最开始便是她们自己愿意主动出卖自身的。
回想她当初为了救女孩而受伤，心里没来由地升起一股怒气。
“难道夫人就从未想过改变吗？”
孙夫人脸上的表情依然是淡淡的。
坐姿端庄，若非知晓她们谈话的内容。
恐怕不会想到面前这个女子，竟然也是出身青楼。
“怎会没有想过。”
“但是想过又如何？”
“能反抗得了了吗？”
孙夫人的思绪回到了当年她刚刚被带到那个地方的时候。
那会她也是单纯的一个小女孩。
但是自从从那个地方出来之后，她的单纯便再也消失不见。
抬手摸上自己的脸。
长年戴着一副假的面具。
让她都快要忘了自己真实的性子到底是怎样的了。
“那些被养大的女孩们一直被喂养着。”
“以此来保持她们身段的姣好，但长年服药，也让她们的身体彻底垮了。”
“一步三喘的体格，苏姑娘说说，该如何去反抗？”
苏欢宁沉默下来。
确实如此，若没有外力的协助。
以她们的能力，负隅顽抗只会让自己的生活更加痛苦罢了。
“那些女孩连长时间的走路都累得不行，更何谈去练武功。”
“那些女孩只能被迫成为菟丝花一般的存在。”
“依附在那里，企图获得一丝庇佑。”
孙夫人说着，眼角不自觉地泛出点点泪光。
或许是察觉到自己的失仪。
偏过头用帕子轻轻擦着眼角的泪水。
再回过头时，已然恢复原先那副淡然的样子。
“那些女孩子们没得选择，一旦有逃跑的，便会生不如死。”
“就好似苏姑娘之前提到过的李家小妾那般的结局。”
“不说生前遭受的折磨，哪怕死了也不得安宁，身体还要继续遭受屈辱。”
孙夫人话语里不自觉地带了丝愤恨。
只是这丝愤恨转瞬即逝。
若不是颜浅忆的提醒。
凭借苏欢宁都无法发现她情绪上的波动。
“一只鸟儿被折断了羽翼，常年关在笼子里。”
“即使某一天主人大发善心，打开了笼子。”
“但折断羽翼的鸟儿又如何能飞向广阔的天空？”
“常年受到压迫欺辱的女孩们，又如何能够反抗，又怎会记得反抗？”
孙夫人语气平淡且冷静。
好似在讲述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一般。
苏欢宁不知如何安慰。
她未曾体验过那样的生活。
不过仅仅从孙夫人的三言两语中，便已感受到了压抑。
不敢想象，若是她置于其中。
是否最后会选择和那些女子们同样的生活。
“话我也已说得差不多了，天色不早了，苏姑娘若没什么事便回吧。”
苏欢宁明白孙夫人的意思。
在她自己看来，她其实已经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了。
但是落在那些女子身上，这些事情远远不够支撑她们去反抗。
毕竟那些女子们长年处于压抑的生活状态。
早已被生活磨平了棱角。
她们只想要安稳地活着。
若不能给她们提供充足的保证。
那些女子们是决计不会选择站出来反抗颜有仪。
说到底，还是她做得不够。
没有给足那些女子们足够的安全感。
明知那些女子们最缺的便是安全感。
但是她恰恰在这方面是最不足的。
偏偏她还信誓旦旦地去找王氏等人。
希望能够凭借三言两语就让那些女子们选择站出来反抗。
是她太过天真草率了。
怪不得这几次上门，孙夫人都没有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
若非这次前来，恐怕她永远也无法想通这一点。
起身向孙夫人拜礼，随后便转身离开。
颜浅忆察觉到苏欢宁的情绪低迷，开口安慰道。
“主，你的初心是好的。”
“而且咱们发现得早，及时纠正，还来得及。”
【我没事的，不用担心。】
【只是我自己进入了盲区而已，我会尽快调整过来。】
苏欢宁这一趟，仿佛丧失了所有的力气。
每个女子的想法不一样，不能一概而论。
像王氏那般的，一心想要护住丈夫巴虎。
也有想要保全自身的。
她要做的是区分这些女子，给足她们反抗的勇气。
而不是一味地嘴上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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