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小邪多少有些吃惊,问道:“什么?烟虫大哥,你是说,所有的盗术都是五行世家传出来的?”
烟虫说道:“五行是五行,世家是世家,比如火行贼王,代表着火行盗术的至高地位。偷盗这件事情,自古就有,人性中天生就会,并没有啥鸡巴的像孔圣人那种开宗立派之说。嘿嘿,但自从五行世家出现以后,这些人有皇权支持,渐渐把同行其他盗贼压制住,到了明朝末期,五行贼王算是统领了各行盗术,咱们这里的贼,从师父一辈往上追踪溯源,多多少少都与五行世家有关系,除非能绝顶聪明,可以另辟蹊径,否则我们能做到什么,能有多大的本事,都在五行世家的计算之内,跳不出他们的手掌心。”
火小邪说道:“那火行盗术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烟虫说道:“金、木、水、火、土五行,火行盗术以身法、手法为本,咱们长手长脚的人,哪怕从没有学过火行盗术,只要心中一横,猫着腰偷个西瓜还是会的,这就算是火行盗术了!所以火行盗术乃是最多人会、流传最广的一门盗术,跟背、拿盘儿、捉刀、捏旺、大小跌、高下悬等等都是火行盗术,天下的贼,九成九的人会的本事都是火行盗术!他妈的因为人实在太多了,好多贼都不知道天下还有其他四行盗术!以为火行就是最大呢!”
火小邪说道:“那我明白了!怪不得火家要全天下招弟子!金行、木行、水行、土行这四门盗术,想必是极难了!”
烟虫说道:“金、木、水、土四行盗术,皮毛地说说,不过是工具器械、用毒使药、潜伏易容、挖坑掘地,但想达到在世家中挂上名的手段,可就难了!不像火行盗术那样,一般人偷得多了,或者学了些武功,就能达到入门的水平。火小邪,我虽然这么说,你可别小看了火家,火家入门容易,越往上走越难!”
火小邪默默点头,说道:“烟虫大哥,你师父会不会就是火家人?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烟虫抽了口烟,说道:“我也不瞒你,我师父的确是火家人,但是属于被火家逐出来的,叫作败火徒,所有被逐出的火家弟子,都叫败火徒。嘿嘿,我师父这辈子,就是想让我能重新成为火家的弟子,可惜我不争气,也不愿意再认师父,这次来这里,第一给我师父还个愿,第二就是来玩玩的。这个纳盗之关,我火性不纯,心思漂浮,肯定过不了,就算能过我也不会过。火小邪,我若能助你过关,怎么都算给我那混球死脑筋的师父一个交代了!嘿嘿!”
火小邪轻轻哦了一声,若有所思。
烟虫见火小邪不再说话,轻轻笑了声,默默抽烟。
火小邪说道:“烟虫大哥,看来甲丁乙、郑则道、苦灯和尚他们一定也知道过关的办法了。”
烟虫喷出一口烟,说道:“那是自然!”
火小邪站起身来,对烟虫说道:“烟虫大哥,我现在去试一试。”
烟虫点头道:“去吧!”
火小邪深深吸了几口气,向洞中走去。
郑则道此时已经摆好了物品,正从洞中出来,见火小邪就要进洞,站住了身子,一脸笑意地看着火小邪。
火小邪走到洞口,注意到郑则道正打量着他,面无表情地和郑则道对视了一眼。
郑则道喊道:“火贤弟!祝你马到成功!”
火小邪怎么都觉得郑则道在冷嘲热讽,这时候倒一点都不生气,轻声哼道:“托你的福!”
火小邪再不搭理郑则道,径直走了进去,来到石室前。
石室尽头的那尊小金佛,就在二十余步开外,若是在平日里,一个助跑,八九个大步就能跳过去,可是现在,这一点点的距离,却如同在千里之外,看似平静的石室内,暗流涌动,危机四伏,不亚于刀山火海。
火小邪弯腰把烟虫的皮鞋拾起,毕恭毕敬地放在一边,自己也脱了鞋,把袜子褪掉,光脚肃立。
火小邪脑海中满是前年在奉天大北口冰面上的情景……
火小邪和老关枪、浪得奔、瘪猴四人在冰面上玩耍,老关枪指着一处薄冰,叫嚷着:“你们谁敢从这处冰面上走过去?”
少年的玩耍总是充满了各种奇怪的挑战,摔泥饼子、比谁尿得远、打水漂、踩稀泥等等这些大人们都不屑参与的游戏,像火小邪这些奉天小贼,胆子比寻常的少年更大些,有些比试甚至危险得很。老关枪出这个踩薄冰的点子并不稀奇,瘪猴顿时喊道:“我就敢!”
火小邪嬉笑着:“我也敢!”
浪得奔体重最重,但也不甘示弱:“这算个屁!当我不敢吗?”
他们四个小贼嘻嘻哈哈,一个一个从薄冰上慢慢走过,都平安无事。这四个小贼觉得十分刺激,呼喊着又去找其他冰面冒险。几个人找了几处很薄的冰面,一一走过,还是无事,这下胆子更大,挑选了一块薄得依稀透明的冰面,又要尝试。
瘪猴此时喊道:“你们看,那边有个人好像也在走冰面呢!”
大家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嘴上叼着一根香烟、穿着皮夹克的男人,正小心翼翼、动作缓慢地在冰上行走。火小邪他们看了几眼,哈哈一乐,互相说了几句俏皮话,也没有在意,自顾自玩耍,岂知这个男人就是两年后同闯火门三关的东北大盗烟虫李彦卓。
火小邪回想到这里时,才感叹原来很早以前就见过烟虫了。
火小邪肃立片刻,迈出了第一步。
脚尖的皮肤接触到了石室的地面,冰凉感传来,好像这里的地面真的就像大北口的薄冰一样。
火小邪在大北口,所有冰面都曾一一走过,包括老关枪、浪得奔、瘪猴都不敢走的冰面,火小邪似乎并不仅仅是运气好,而是在走冰面的时候有一种特殊的感觉,不由自主地这么去做。最后一次火小邪走过一块冰面后,瘪猴以为自己身子最轻,尝试走一走,却踩塌了冰面,直坠水中,火小邪他们费了好大劲,全身湿透才把瘪猴救起,瘪猴差点就丢了性命。这四个小贼才不敢再玩这种危险的游戏,慢慢大家都忘了火小邪还有这种本事,若不是烟虫提醒,甚至火小邪都一下子想不起来自己干过这种事情。
火小邪脚尖接触地面,眼前不再是纳火寺的石室,而是回到了两年前奉天城大北口的河面上。老关枪、浪得奔、瘪猴的嬉笑声隐隐回荡在耳边,但如同在大北口的时候,火小邪根本听不进去,心中一点杂念都没有,纯净得如同一朵浅蓝色的火苗。
放下脚尖,没有虫鸣,火小邪并没有用脚尖支撑身体的重量,而是飞快地将整个脚掌放下,身子自然而然地前移,地面微微一震,还是没有虫鸣。
火小邪的脑海中已经忘了秋日虫鸣术,忘了那恐怖的虫鸣威力,他就是要走过这片“大北口的冰面”,就像当年一样。
火小邪一只脚踩下,一切如常。火小邪抬起后脚,向前迈去。
“噶噶噶噶噶”,好像有细微的声音传来,火小邪听在耳中,仍然像冰面微裂的声音。火小邪并不害怕,而是加快了迈步的速度,后脚迈上前,脚尖着地,前脚掌支持住,脚掌放下,重心前移,第二步成功!
“噶噶”声顿时消失。
火小邪无欲无求,没有觉得惊奇,更没有丝毫喜悦,还是按照前两步的方式,迈出了第三步。
第三步仍然成功了,石室中寂静无声。
烟虫在洞口看到火小邪已经走出了三步,整个脸上都舒展开来,眯着眼睛,看着火小邪的后背,一丝丝地细细抽烟。
“火贤弟好本事!”郑则道的声音从烟虫身后传来。
烟虫眉头一皱,他刚才专心看着火小邪,还真不知道郑则道什么时候走到自己身后的。
火小邪正要迈出第四步,突然觉得胸口一阵恶心,本来心中那朵纯净燃烧的火苗哔啵微响,晃动了一下,冒出一股黄光。火小邪身子微微一颤,第四步还没有落下,就听到石室中出现一声不同于刚才的轻响,虫鸣声猛然发动,直刺脑中。
火小邪只觉得脚下一空,好像冰面已被踩塌,整个人都坠入了冰水中。
奇怪的是,尽管虫鸣声响起,声势不减,火小邪却觉得这次自己的难受程度大大降低,不再是头几次那样,只要听到一声,就如同要撕裂脑袋。
火小邪不急反静,越是危急时反而越冷静,这好像是他天生的本事,在过乱盗之关、竞盗之关的时候,屡次解救自己于危难之中。
火小邪还是按照前行的步伐频率向后退去,不紧不慢地连退三步,出了石室,这才光着脚快步奔出。
火小邪奔出洞外,虫鸣声也止住了。火小邪尽管难受,却还能支撑,不至于瘫倒。火小邪撑住自己的膝盖大口喘气,喘了数口之后,便舒服多了。
火小邪抬起头来,正看到郑则道一脸错愕,站在烟虫身后,紧紧地盯着自己。
烟虫紧皱着眉头,浓浓地喷出一口烟,哼道:“郑则道,你看够了没有?”
火小邪见郑则道打量着自己,全身都不自在,避开郑则道的眼神,一转身坐到烟虫的身边,就当郑则道不存在。
郑则道一翻手,拔出自己的纸扇,哗地一下打开,猛扇两下,又啪地一下把扇子合上,走上前一步,客客气气地问道:“火贤弟,你好像不怕虫鸣了?”
火小邪爱理不理地说道:“怕啊!我怎么不怕了?”
郑则道说道:“刚才虫鸣声响起时,火贤弟好像浑然不觉,慢慢退出的……”
烟虫哼了声,吐出一口烟,说道:“郑则道,咱们已经散伙了,你关心这么多,不嫌累啊?你不嫌累,我还他妈的憋闷呢!拜托,郑婆婆,让我们静一静!”
郑则道微微一笑,说道:“烟虫兄弟,我和火贤弟的交情不错,一直以来都合作无间,经常商量着办事,我这是关心火贤弟。”
烟虫哧地喷出一口烟,故意顶着郑则道说话:“我他妈的两年前就认识火小邪,一起在奉天城摔泥巴打冰猪,你认识他才多久?论交情,我和火小邪是生死之交,你怎么的?郑则道,你就少折腾这些花花肠子了,有意思吗?”
郑则道还是笑道:“烟虫兄弟,你别误会,我绝非是想……”
烟虫哼道:“停!停!我说不过你!”
火小邪转头对郑则道说道:“郑大哥,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不是不怕虫鸣,而是习惯了吧!郑大哥,现在这时候,没什么好商量的了,咱们各自行事吧!”
郑则道义正词严地说道:“火贤弟,你可能误会了,我绝对没有占你便宜的意思!”
火小邪心中骂道:“郑则道啊郑则道,你浑身是嘴,长满三寸不烂之舌,你去做官多好,非要做什么贼?”
火小邪说道:“唉,郑大哥,我真的好累啊,能不说话了吗?”
郑则道是个明白人,知道再说下去也没有什么用,轻轻笑了声,说道:“火贤弟、烟虫兄弟,打扰了,有空再议。”说着慢慢走开,坐在一边。
苦灯和尚、甲丁乙早就坐在地上,听着郑则道他们一番废话,都不动声色、胸有成竹,根本不屑于关心火小邪到底做到了些什么。
郑则道走远以后,火小邪才低声对烟虫说道:“烟虫大哥,我觉得我能做到!”
烟虫说道:“嘿嘿,火小邪,我果然没看错你!我那个死鬼师父生前天天在我耳边嘀咕火性精纯火性精纯,其实就是你这样的,哈哈。”
火小邪说道:“烟虫大哥,如果我能顺利取出第一枚金佛,就能取出第二枚!烟虫大哥,你和我一起过关!”
烟虫嘿嘿嘿笑了几声,抽了一口烟,说道:“好啊,你先取出一枚再说,踏实点,别学我这个吊儿郎当的劲。”
火小邪有点惭愧地干笑两声,抓了抓头:“咳,知道了。我现在就再去试试。”
烟虫拉住火小邪,说道:“不着急,现在情况不明,你不要去做第一个取出金佛的人,咱不害人,但不得不防人。现在时间还多,你真有心帮忙,就等闹小宝来了以后,再做打算。”
火小邪应了声好,还是去洞中把自己和烟虫的鞋子拿出来,两人分别穿上。烟虫体力也恢复了,两人起身去了一旁的凉棚歇息。
烟虫心情甚好,与火小邪天南海北地聊个不停,说了不少自己偷老毛子的趣事,火小邪听得出来,烟虫很多时候都惊险无比,生死悬于一线,但在他的嘴中,都是轻描淡写,非常洒脱,不由得更加佩服烟虫这个独行大盗,除了有些喜欢拈花惹草、玩世不恭以外,真真正正地是个义贼。
苦灯和尚、甲丁乙、郑则道三人,还是枯坐在空地上,各自守住洞口,对一旁烟虫与火小邪的谈笑风生,置若罔闻。
暂且不表纳火寺的情景,说回到王家坳张四爷、周先生、王贵这边。
王家坳的枪声已经停了,漫山遍野都是死人,还有不少受了枪伤的士兵疼得满地打滚,哀叫连连,也没有人敢来照应。
张四爷这边的钩子兵分散在各处山石后,和前方不远处的二百多名士兵呈对峙之势,谁也不敢妄动。
王贵被张四爷捆了,趴在山石后面,面如死灰,一言不发。王贵看得清楚,自己四百多人的队伍,竟被张四爷以不到二十人杀伤近半,简直不可思议,又无可奈何。
其实张四爷、周先生心里更不舒服,这些晋军刚刚接触的时候,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容易,不多久就干掉了数十人,可越往后面越难对付。这些士兵乱了一时阵脚之后,慢慢集结起来,在王家坳出口一带布成严防死守的阵势,由各队长官统一号令,四面八方齐射,一轮接着一轮。已有一个钩子兵中乱枪当场毙命,还伤了三个钩子兵,尽管没有性命危险,却已经行动不便。
张四爷哼道:“没想到这些兵这么难对付!耽搁了如此长的时间,还是前行不得!”
周先生说道:“这支部队只怕是接受过西洋战术的长期训练,我们小瞧他们了。”周先生说着,看了眼趴在地上的王贵,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什么来头?”
王贵哼了声,说道:“老子叫什么名字,你们管不着!另外告诉你们,我是德国士官学校毕业,这支部队老子亲自训练了五年,西洋战法,不战至最后一个人,是不可能后退的。你们拿我做人质也没有用,杀了指挥官也没有用,士官都是层层递补,号令早就统一,没用的!没用的!你们过不去的!哈哈!”
周先生对张四爷说道:“张四爷,我看我们还是不要硬撑了,后撤吧!”
张四爷沉吟一声,说道:“周先生,你的意思是,放弃?”
周先生说道:“不是放弃,这一带的地形不像入口处那么险恶,我们向侧面撤退,分散开来,从山中绕过王家坳,料他们不敢追上来,但我们必须舍弃掉所有马匹、郭老七、胖好味,徒步前行。”
张四爷略略思量一番,说道:“好!周先生说得有理!周先生,你这就安排下去,另外命一个腿脚快的弟兄,赶回王家大院,带着嚼子们去平度一带蛰伏。”
周先生说道:“好!我这就去安排!”周先生看了一眼王贵,说道:“张四爷,这个人咱们怎么处理?”
张四爷看了眼王贵,说道:“他倒是条硬汉!留他一命!”
王贵嘿嘿嘿嘿连声冷哼,却不说话。
周先生点头应了,一掌劈在王贵后脖颈上,将王贵打昏。
钩子兵们得了号令,渐渐向一侧山上撤去,士兵们果然不敢贸然上前,死守阵地,等钩子兵都没入了山林,才派出了一个敢死的,摸到张四爷他们原先所在之地,见王贵昏死在地上,赶忙上前松绑,把王贵摇醒。
王贵睁开眼睛,晃了晃头,见是自己的下属,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咬牙骂道:“御风神捕!张四!周先生!好得很!你们的日子也该到头了!我就不信你们能活着离开山西!”
王贵收拢了队伍,清点伤亡,打扫战场,收押了郭老七和胖好味。郭老七和胖好味一直滚在沟中,灰头土脸,但摆脱了张四爷,两人都乐得大嚷大叫,痛骂张四爷,盛赞王贵他们英雄。王贵见郭老七和胖好味也是张四爷的对头,敌人的敌人就算朋友,倒是没有为难他们两人,却也来不及询问他们,只派人看管住。
王贵清点完战局,自己这边死了一百六十余人,重伤三十四人,轻伤十七人,对手张四爷他们只留下一具钩子兵的尸体,王贵这次可谓一败涂地。
有副官来问王贵下面该如何,王贵骂道:“继续守住王家坳,直到黄昏!”
副官不解,疑道:“长官,你是等那帮人再回来?”
王贵一巴掌甩在副官脸上,怒骂:“废你妈的话!叫你守住就给老子守住!”
副官赶忙连滚带爬地跑开。
王贵看着战场,简直要气炸了肺。
“踏踏踏”,马蹄声阵阵,又有一队人马向王家坳奔来。
士兵们无不大惊失色,以为是张四爷他们又回来,纷纷布防。
王贵也是一惊,心想又是何人?赶忙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放眼看去。这一看不禁瞪大了眼睛,嘴中嚷道:“爹!哥哥!还有……这都是谁?”
那奔向王家坳的队伍中,王全、王兴在前,一个翠绿衣服的短发女子在后,与短发女子并骑的还有两人,一个是中年胖子,穿着白色衬衣,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十分的富态;另一个则是一脸严肃的青年男子,穿着黄色短衫,模样英俊得很,还有数个店小二打扮、两个穿灰衣的男子跟随其后。
王贵赶忙跳到路上迎接着,这一行人奔到王贵面前,止住马匹。王兴从马上跳下,打量了一下前方的战场,狠狠皱眉,上前一把抓住王贵,沉声道:“谁干的?”
王贵说不出的委屈,咬牙切齿地狠狠骂道:“御风神捕!这帮龟孙子!老子定要他们躺着离开山西!”
王全坐在马上,没有丝毫病态,冲着王贵喝道:“王贵!你做得很好!”
王兴拉过王贵,细细交谈。
王全身后翠绿衣服的女子,正是林婉,她看了看眼前的一片修罗场,一双秀眼中泛出泪花。林婉赶忙低头,用衣袖拭泪,轻声说道:“何必如此呢,都是无辜的人啊!”
王全赶忙回头,低声对林婉说道:“师妹,张四他们这群人疯了,你不要多想。”
林婉轻叹一声,说道:“水王流川为什么要把张四他们引来这里呢?”
王全忙道:“师妹,不要说水王流川的事情。”
远处的山冈上,三个黑衣人静静站在一棵树下,被树影遮住,要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这里站着三个人。
一个黑衣女子皱了皱眉,对身边的高挑男子说道:“爹,那翠绿衣服的女子是谁?”
黑衣男子说道:“木王的千金,叫作林婉。”
黑衣女子长得极美,可脸上却阴晴不定,似喜似悲似怒似忧,淡淡说道:“就是她给火小邪治了腿伤?”
黑衣男人说道:“就是她。”
另一个黑衣女子,长得和前者一模一样,就是眼神中透出一股子风骚劲头,眼睛一弯,笑出了声,说道:“呦,水妖儿,你是吃林婉的醋了吗?”
水妖儿哼道:“水媚儿,你留点口德不行吗?”
水媚儿嘻嘻笑道:“木生火,木生火,水妖儿,你可要小心哦,我看林婉这个小狐狸精,这么博爱,很容易把火小邪迷住的。”
黑衣男人正是水王流川,也不知道他们三人是何时来到此处的。
水王流川沉声道:“你们两个丫头,不准再谈论林婉!否则家法伺候!”
水妖儿、水媚儿齐声恭敬地回道:“是!爹爹,我们不敢了!”
水王流川遥望王家坳,默默说道:“这个张四,真是执着,竟然大开杀戒。”
水妖儿说道:“爹,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张四他们也引到山西来,真的只是让张四他们给添添彩头吗?”
水王流川慢慢说道:“张四,我要看着他一点一点地绝望而死。”
水媚儿呀了一声,说道:“爹,你这么恨张四吗?直接让我去杀了他不就好了。”
水王流川说道:“我要他死,易如反掌,但我不会这么做。”
水妖儿说道:“爹,你总是要我放开,可你就不能放开吗?”
水王流川转过头,一双无底深潭一样的眼睛看着水妖儿,慢慢说道:“水妖儿,如果你做不到的,爹其实也做不到。走吧!”
水王流川一转身,独自行去。
水媚儿白了水妖儿一眼,说道:“爹爹今天心情好,要不可有你受的,走啦走啦!”水媚儿一闪身,追着水王流川而去。
水妖儿看着两人的背影,脸上所有的表情一下子全都不见,一片空白。水妖儿看了眼远处的山麓,正是纳火寺的方向,身子微动,这才追着他们离去。
火小邪和烟虫聊了近一个时辰,相谈甚欢。空地上枯坐着的甲丁乙、苦灯和尚、郑则道三人估算着到了时辰,洞中的秋日虫应该已被麻痹住,各自都站起身来,在洞口观望一番,几乎是相同时间,都走进了洞中。
火小邪和烟虫止住说话,看着洞口,他们三人会有一举成功、手到擒来的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转眼已有一盏茶时间,既没有虫鸣声,也没有人出来。火小邪和烟虫正有些纳闷,只听一个洞口中虫鸣不已,随即郑则道跳出洞外,一脸死灰,走了两步,坐在地上不语。
没有动静之时一点都没有,一来就全部发作,郑则道退出洞外,甲丁乙、苦灯和尚进去的洞中很快也有虫鸣声先后传出,先是苦灯和尚,后是甲丁乙,相差无几地跳出洞外。
甲丁乙怒哼一声,就见一条黑芒跟着他从洞中闪出,在空中打了个弯折,缩回到甲丁乙的一身黑纱之下,消失不见。
甲丁乙、苦灯和尚坐下不语,都在默默调息。
火小邪眼尖,注意到甲丁乙是拖着黑芒出的洞,低声对烟虫说道:“烟虫大哥,甲丁乙会讨巧呢,他可能想用那根黑芒把金佛卷出来,这样他根本不用走到金佛面前。”
烟虫哼道:“甲丁乙所持的黑芒,大约有十几步长短,甲丁乙还要走十步才行。”
火小邪心赞烟虫好眼力,竟能看出甲丁乙所持黑芒的长短。火小邪尚不知道,盗贼若能使鞭卷取物品,就算本事通天,鞭长最多三丈(约九米),否则不易控制力道。专门用来杀伤的鞭子,长度最多两丈。火小邪在奉天碰到的东北大盗黑三鞭,他也使鞭,只不过那根蛇鞭只有不到一丈长短。甲丁乙的黑芒长短就有三丈左右,既能取物,又能杀人,已是到了鞭技的顶峰。
火小邪说道:“甲丁乙能把黑芒亮出来,恐怕他已经能走进去七八步了。”
烟虫说道:“这也未必,甲丁乙那黑芒破空之声巨大,当不属于秋日虫麻痹的范围内,甲丁乙这种人物,若能走出十步,就会走二十步,不必冒险引起虫鸣,违反取出金佛的规矩,得不偿失。”
火小邪默默点头,又问道:“烟虫大哥,你看他们三个,谁最有可能第一个取出金佛?”
烟虫抽了一口烟,说道:“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郑则道当是第一个。”
火小邪眉头一皱,说道:“怎么是他?可他是第一个退出来的!”
烟虫说道:“你见过杀手吗?”
火小邪惊道:“没有。”
烟虫说道:“我之前和你说过,郑则道要杀我们都是眨眼的工夫,这是因为郑则道并不是贼道出身,而是天生的杀手,杀人的高手,恐怕从小练习的都是杀人的技法。”
火小邪喃喃道:“杀手……”
烟虫嘿嘿一笑,狠狠抽了口烟,说道:“我那个死鬼师父说过,天生的杀手最有可能具有水火双生的命格,性格上彼此矛盾,身法也亦刚亦柔,郑则道若用杀手的身法前行,是最有可能第一个取到金佛的。”
火小邪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一直以为,甲丁乙是杀手出身,怎么会是郑则道……”
烟虫说道:“不是会杀人的就敢称自己是杀手,火小邪,你要切记,真正的杀手都是最不像会杀人的。我在江浙一带游玩的时候,碰见过一个老妇,手无缚鸡之力,老眼昏花,行动迟缓,有个乡绅奸污了她的孙女,孙女投河自尽,这老妇晚上一个人连杀乡绅家中八个男丁,都是一刀致命,刀子从喉咙侧面刺进去,死者喊都喊不出来,眨眼隔屁!嘿嘿,后来逃走时,这个老妇摔在沟里摔断了腿,才被人抓住,谁会信是这个老妇杀的?最后只好放了她,成了一桩悬案。若不是当天晚上,我好奇心起,跟着这老妇进了乡绅的院子,亲眼见她从后门口到乡绅的房中,一刀一个连杀八人,否则我也不相信。”
火小邪想起红小丑、亮八都是咽喉处受伤,整整一块肉都被齐齐挖出,伤口深不见底,听得全身直起鸡皮疙瘩,莫非红小丑、亮八都是死在郑则道手中?亮八的死状,明显是极不甘心又惊诧万分,死不瞑目,看来死得突然。郑则道如果能麻利地杀了亮八,烟虫只怕也不在话下,怪不得烟虫内心里对郑则道十分忌讳。
火小邪心中一阵阵发凉,自己竟和郑则道有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但从来没有想到过郑则道会杀人,简直是从老虎嘴巴里面逛了一圈出来似的。
火小邪冷汗直冒,闭口不语。
烟虫呵呵一笑,歪嘴叼着烟,拍了拍火小邪的肩膀,大大咧咧地说道:“没事的,知道就好,多做提防就行。”
郑则道、甲丁乙、苦灯和尚三人静坐片刻,甲丁乙第一个起身,又进洞去了,随后苦灯和尚、郑则道也相继起身,进洞再试。
这三个人耐性都不错,一个个进进出出,都有三趟,仍然没有人成功,但他们并不着急,毫无焦急的神态。
此时太阳已经慢慢落山,将纳火寺笼罩在一层火红的晚霞中。
本来空地上一片安静,郑则道他们三人坐地休息,火小邪和烟虫也无所事事,专心打量着,这时却有一声尖厉的惨叫声传来。众人都是一惊,纷纷扭头去看,只见病罐子满脸是血,血迹却已干涸,脸上又是血又是泥土,如同厉鬼一样,从纳火寺的和尚身边跑出,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双眼迷离,直直地向众人冲过来,也不知道他看着谁。他本戴着眼镜,此时却没有了。病罐子嘴中厉声嘶吼:“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火小邪和烟虫哪里坐得住,赶忙站起,郑则道、甲丁乙、苦灯和尚也不敢坐在地上,跳起来防备,这个病罐子李孝先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个鲜血淋漓的样子来到纳火寺?
病罐子率先向苦灯和尚冲过去,伸出手要掐苦灯和尚的脖子,苦灯和尚脚步微移,闪开病罐子的攻击。病罐子扑了个空,跌倒在地,在地上翻一滚,站起身来,仍然大叫道:“还我命来!”
火小邪这可纳闷了,病罐子怎么和苦灯和尚结仇了,怎么一上来就要和苦灯和尚拼命的劲头?
火小邪正在疑惑,病罐子却不再扑向苦灯和尚,转了个向,朝郑则道冲了过去。郑则道眉头一皱,抽出自己的扇子,对着病罐子的手腕一架,另一只手一推,让病罐子转了个向,病罐子大声尖叫,又向甲丁乙扑过去。
甲丁乙嘿嘿冷笑,身下两道黑芒射出,一下子卷住病罐子的脚踝和脖子,双手一分,已经将病罐子放倒在地。病罐子被黑芒勒住脖子,叫不出声,双手扣着脖子上的黑芒,不住翻滚挣扎,眼看着就要被甲丁乙勒死。
纳火寺的和尚高声喝道:“甲丁乙施主!手下留情!不可杀人!”
甲丁乙嘿嘿冷笑两声,骂道:“他自己找死!和尚,你不能让这个疯子在这里捣乱!”
纳火寺的和尚高声道:“我们自有安排!甲丁乙施主请住手!”
甲丁乙哼了一声,唰唰两声把黑芒收了,跳开几步,远远离开病罐子身边。
病罐子咳嗽几声,依旧奋力尖叫道:“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病罐子从地上爬起,踉踉跄跄地又向火小邪冲过来,仍不住叫嚷着“还我命来”。
火小邪头皮发麻,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个病罐子?怎么病罐子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就要拼命?难道我们这些人中,有一个是病罐子的仇敌,而病罐子却不知道是谁?只能乱杀?还是病罐子当我们所有过关的贼人,都该死?
火小邪正不知道怎么对付这已经疯癫了的病罐子,烟虫笑了声,跳上一步,一口浓烟从嘴中喷出,正好罩住病罐子的脑袋。这烟的味道辛辣,又有股酸臭味,火小邪闻到都脑袋里一凉,似乎有提神醒脑的作用。病罐子被这烟阻住,将烟尽数吸入口鼻中,微微一愣,眼神中恢复了一丝常态,但身子已软,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摔倒一边,不省人事。
火小邪正诧异着,两条灰色的人影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晃得火小邪眼中一花。这两个灰衣人一前一后把病罐子抬起,飞也似的奔入佛堂一侧的窄道中,不见了踪影。
众人都是一片沉默,倒不是因为病罐子,而是没想到这只有一个和尚的纳火寺,竟能突然出现两个灰衣人,快如闪电般地把病罐子抬走,还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是怎么来的,又一直藏在何处。
烟虫把嘴上的烟拿下来,用手指掐熄,塞回怀中,重新点了一根普通卷烟叼在嘴上。
郑则道脸上不悦,对纳火寺的和尚喊道:“这位师傅!刚才那人已经疯了!你怎么能让他进来这里!”
纳火寺的和尚朗声道:“各位施主,病罐子李孝先尽管狼狈,但他持牌找到了纳火寺,就算进入了纳盗之关,我自然要带着他进来。而他见了各位,为何突然疯癫,小僧就不清楚了。”
苦灯和尚说道:“阿弥陀佛,病罐子定是拼住一口意识不失,才来到纳火寺,但见了我们,已是油尽灯枯,加上他之前定遇到什么诡异的事情,这才猛然疯癫了。”
纳火寺的和尚应道:“小僧仅主持纳盗之关,不便推断是非,现在病罐子已被请走,还请各位施主继续闯关。”
甲丁乙嘿嘿冷笑道:“纳火寺的秃驴听着!这么个已经全疯的人,你们明明知道,还要放他进来,是故意吓唬我们的吧!他是过了竞盗之关到了这里,还是你们把他弄过来的?这都说不准!嘿嘿!”
郑则道也上前一步,抱拳对纳火寺的和尚说道:“这位师父,我们一路过关,千辛万苦,很不容易!原本来到青云客栈的有十八贼人,或死或伤或被抓获,仅剩我们几位在此,也都身心俱疲!平白放进这么个疯癫之人,大煞风景,不知道是想增加我们过关的难度,还是要故意戏耍我们?”
纳火寺的和尚连声说道:“善哉善哉,郑则道施主多虑了!小僧口舌迟钝,不善解释,请各位施主海涵,小僧这就退下,仅在一旁观望。各位施主有其他吩咐,敬请知会。”
纳火寺的和尚将头一低,退开一边,坐在空地一角的蒲团之上,闭目诵经,看那死沉沉的木讷样,定不会再与大家纠缠此事。
甲丁乙冷笑几声,返回自己的洞口前坐下。郑则道看了纳火寺的和尚几眼,微微皱眉,嘴中轻哼一声,也返回自己的洞口前坐下。苦灯和尚念了声佛号,远远地看了火小邪几眼,神情冷峻,似有深意,也返身回去坐下。
火小邪被苦灯和尚这么一看,不由得心中打鼓,千思万想,搜肠刮肚,回忆着除了见过病罐子、亮八、红小丑在青云客栈中一起吃饭,自己绝对与病罐子没有丝毫接触。苦灯和尚看了自己深深几眼,难道怀疑病罐子发疯与自己有关?就像苦灯和尚发现红小丑的尸体时,自己刚好也在尸体边一样?
火小邪暗愁道:“这下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苦灯和尚不会还是怀疑我杀了红小丑吧?见他奶奶的鬼哦!”
烟虫在一旁说道:“那个病罐子可能还有救,他是中毒了。”
火小邪啊的一声,张大了嘴巴,闭都闭不上。
烟虫哼道:“好厉害的手段,这个病罐子可能自己有什么克制的药物,才能撑到现在,要不然我刚才那股子醒脑烟,不至于让他神志暂时清醒后,却昏迷过去。”
火小邪心乱如麻,竞盗之关发生的怪事太多,他已经被闹糊涂了。
烟虫见火小邪神不守舍,也不愿问他,拉着火小邪坐下,自己静静抽烟。
郑则道他们坐了片刻,甲丁乙又是先起身,向洞中走去,随后苦灯和尚、郑则道也站起来,走入洞中。
这次没有花多长时间,虫鸣声起,甲丁乙、苦灯和尚快步退出,继续坐地休息,可他们等了许久,郑则道进去的洞中,还是寂静无声,一直没有出来。
甲丁乙慢慢站起来,向郑则道的洞口走去,烟虫也连连咂嘴,把火小邪一拉,说道:“过去看看。”说着向前方走去。
苦灯和尚见众人都去洞口查看,也站起身来,跟在甲丁乙身后走去。
甲丁乙、烟虫、火小邪、苦灯和尚站在洞口,向里面张望,不由得都愣在原地。
洞中哪里还有人在!不止没有人在,远处石室里佛龛上的那尊金佛也不见了!
众人站在洞口,见到这番景象,都是有些愣住,大家明明看到郑则道进了洞中,没有引起虫鸣,若金佛被他取到,他怎么都该退出来,怎么会消失不见?
甲丁乙站在最前面,一言不发地向洞中走去。大家都看着甲丁乙要做什么,无人说话。
甲丁乙进了洞,来到石室前,向石室中看了几眼,果然空无一人。甲丁乙身子一晃,一道黑芒从黑纱中滚出,在石室上空啪地一下,打了个响鞭,顿时把虫鸣声惊起。
甲丁乙收了黑芒,快步从洞中退出,重重哼了一声,独自退到一边。
苦灯和尚念了声佛号,也退开一边。
火小邪和烟虫张望了洞中片刻,火小邪说道:“郑则道,他过关了?”
烟虫叼着烟,说道:“八成是!看来这个石室中,还有古怪,我们要多加小心。”
烟虫和火小邪退回凉棚,商量了一阵,尽管颇多推测,还是不明所以。
甲丁乙、苦灯和尚相继又去了一次洞中,仍未成功。他们两人静坐片刻,再度起身尝试,走入洞中。
烟虫、火小邪打定主意,站起身来,打算也继续尝试。
他们本想等到甲丁乙、苦灯和尚从洞中出来,可等了许久,甲丁乙、苦灯和尚却同样如同郑则道一样,再没有从洞中走出。
火小邪、烟虫都大为吃惊,快步走到甲丁乙、苦灯和尚各自的洞口张望,和郑则道不见的情况一模一样,石室内空无一人,无声无息,但金佛都不见了。
偌大的空地中,只剩下了烟虫和火小邪两人。
火小邪惊道:“难道苦灯和尚和甲丁乙一同过关了,这,这也太巧了吧!”
烟虫吸了一口烟,说道:“他们两个人实力相差无几,一同过关,也不奇怪。实力相当的独行大盗若是同时去偷一件东西,最易贼碰头,你摸到的时候,他也刚好摸到了,就是巧得很,我碰得多了,也懒得搞清楚是为什么。”
火小邪说道:“烟虫大哥,东北难道还有和你本事差不多的?”
烟虫说道:“东北四大盗,我一个,黑三鞭一个,这个黑三鞭我看不上,就是会斗狠,本事不大。另外还有两个人,是两兄弟,哥哥叫乔大脑袋,弟弟叫乔二爪子,我就是和他们两人经常贼碰头。”
火小邪听说过这两个人的名字,问道:“我听说过他们的名字,但烟虫大哥、黑三鞭,荣行里有人可以描述你们的身手相貌,乔大、乔二好像神秘得很。”
烟虫哼道:“他们神秘个屁,是这两个人脑子都有毛病,憨傻憨傻,做事不合常理,常常躲在老林子里面砍木头,不是经常出来犯事。哪像我这样,老毛子、日本人天天通缉抓捕。”
火小邪轻轻哦了一声,说道:“原来是这样……”
烟虫喷出一口烟,说道:“火小邪,他们走了也好,清净!咱们也别耽搁了。”
火小邪应了声好,两人就要走向自己的洞口,只听身后有人兴冲冲地高叫道:“烟大哥!火大哥!”
火小邪、烟虫回头一看,只见闹小宝笑哈哈地向他们跑来,火小邪一见是闹小宝,一下子乐了,赶忙迎上去,两个少年好一番亲热。烟虫也十分高兴,歪着嘴乐得哼哼。
这三人互相问了好,先让纳火寺的和尚对闹小宝讲解了纳盗之关的规矩,随后聚在火小邪要进的洞口旁,首先由闹小宝把自己一路上的事情讲了。
原来闹小宝走的路错得离谱,闹小宝走了一段,已经没有路,只有一个大山洞,闹小宝钻到洞里,迷迷糊糊转了半天,走得深了,还是没有个尽头,根本就不像里面能有纳火寺的样子。闹小宝觉得不妥,又花了不少时间才退出来,只能沿路返回。还没有回到最初的四岔路口,就看到山路上满脸是血的病罐子像狗一样,四肢着地,边闻气味边爬,嘴里不停地喊叫着“还我命来”,好像已经疯了。闹小宝不敢上前惊扰病罐子,病罐子也没有发现闹小宝,自顾自地向着山上爬去。闹小宝不敢跟着病罐子,赶回四岔路口,却无论怎么喊叫,都没有人出来相见。闹小宝知道糟糕,多亏前面还见到个病罐子,一路追踪病罐子的踪迹,这才费力地到了纳火寺。
闹小宝说完,太阳完全落山,天已经黑透。
纳火寺的和尚在空地四周点燃数个松油火盆,用以照明,这和尚对甲丁乙、郑则道、苦灯和尚不在毫不惊奇,看都懒得看,想必一切都尽在火家的掌握之中。
火小邪主讲,烟虫补充,把他们从进了纳火寺的所见所闻所感细细讲了一遍,闹小宝惊道:“郑则道他们三个都过关了?”
火小邪说道:“现在还说不好,咱们别管他们,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闹小宝点头应了,三人一合计,火小邪和闹小宝找纳火寺的和尚再要了两套物品,摆在两个石室前,按火小邪的话说,争取三人都能够过关,烟虫大哥过关后当不当火家弟子,到时候再说。烟虫不想此时扫大家的兴,便由着火小邪的意思。
三人收拾停当,聚在最初的洞口,闹小宝想进去看看,体会一下秋日虫的厉害之处,有个心理准备。火小邪便对闹小宝讲了进洞的法子,还真是很难解释不引起虫鸣的感受,烟虫当然也说不清楚,闹小宝没去过奉天大北口,也没有见到甲丁乙、苦灯和尚、郑则道他们试探的过程,要想一下子明白过来是极难的,唯有先试一试。
闹小宝进了洞,第一步就引发了虫鸣,翻滚着退出洞外,已是脸色惨白,喊了句:“真厉害!”就再也说不出话,静坐着休息,平息脑中那股子恶虐之音。
火小邪、烟虫知道闹小宝必先遭此劫,才有切身体会,静静等候着闹小宝缓过劲来,又解释了一番不引发虫鸣的道理,闹小宝聚精会神地听着,连连称是,已然明白了许多。
烟虫再去尝试,走了五步之多,引起虫鸣,赶忙退了回来,仍然是难受得说不出话。火小邪明白,越往里走,越是危险,退出石室的时间越长,别看退回来只要一小段时间,可在石室中多听一秒的虫鸣,都如同忍受一整日的酷刑一般漫长。若是心志不坚定,造成最后几步身法错乱,只怕是一条命都要搭进去。
火小邪深深吸了几口气,稳定了心绪,迈步向洞中走去,静静站在石室前片刻,脑中再无杂念,一朵纯净的蓝色火苗在心中腾起,静静燃烧,不增不减,不动不摇。
火小邪迈出脚步,仿佛再次回到了大北口的冰面上,一步、二步、三步、四步,无所动摇。火小邪几乎忘了自己进洞的目的是什么,恍然无觉一样,身心合一,守着心中那朵纯净火焰,不断前行。
十五步、十六步、十七步、十八步,金佛就在眼前,仿佛伸手就可触及,火小邪根本不记得自己已经走了多少步,仅是以金佛作为方向,继续向前行去。
烟虫紧紧抿住嘴唇,烟叼在嘴中,抽都不抽了,看着火小邪的背影,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下。闹小宝紧咬着嘴唇,眼珠子如同凝滞了一般,动都不会动了,全身上下,只有紧握的拳头,放在膝盖上不住颤抖,可见闹小宝也紧张到了极点。
二十二步、二十三步、二十四步、二十五步,停!火小邪已经走到了佛龛前,金佛就在眼皮子底下,伸手就可拿住,火小邪心中火焰微微一晃,但马上又平静下来。
火小邪按照进洞的法子,早就设想了千万遍自己最后取下金佛的动作。自己取金佛的动作不能快也不能慢,否则会损坏了一路而来的固定振动频率,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而成功与否,却仅在最后的毫厘之间。
那佛龛上的金佛,不高不矮,一指长短,放在一个巴掌大小的圆形木质底座上,佛头对着火小邪的鼻子,佛座则略低于火小邪的下巴,简直一口就能把金佛吞入口中。火小邪没敢想金佛摆得这么高,是不是就让人用嘴咬住的,还是不急不慢地抬起一只手来,将金佛一下子捏住,向上一提。
可这一提起来,顿觉下面有一股子黏劲牵引了一下,极不正常,这金佛好像底座下有个机关。火小邪经验有限,不知道金佛本身还有防盗的机关,的确是做得草率了!正确的做法都应该是两只手齐上,按住底座,才能拿下金佛,火小邪只凭一只手就贸然把金佛提起,乃是大错特错!
火小邪定睛一看,却见那本来托着金佛的巴掌大小的圆形底座,忽然升高了半指,眼看着底座下伸出六只黑乎乎、毛茸茸的昆虫腿脚!
原来这底座下面,竟盖着一只巴掌大小的虫子,火小邪把金佛举在耳边,背上一阵发凉,难道是秋日虫?
这个底座下的秋日虫一使劲,那圆形底座向着火小邪脑袋的一边又升起半指,一只肥大的银甲虫屁股从底座中伸出,正对着火小邪的嘴巴,这虫子屁股上尽数都是亮如银针的硬甲,不计其数,正在微微起伏晃动,只要硬甲一搓,恐怖的虫鸣就会响起,这种距离之内鸣叫起来,引发石室中其他秋日虫鸣,只怕火小邪难保小命。
火小邪见到这种光景,心中那团纯蓝火焰嗵地一下变得血红,轰然燃烧,火小邪暗吼一声:“秋日你老母亲的!”
火小邪眼睛猛瞪,张大了嘴,咔嚓一口,竟把这只秋日虫布满银亮硬甲的屁股咬住!
“咬掉你的屁股!”火小邪只有这个念头。
没想到,这虫子的屁股可不是一般的硬,火小邪这死命的一口,牙齿仍然只咬进去一半,没能将这虫子的屁股咬掉。
秋日虫平时根本动也不动,懒惰惯了,仅靠虫鸣声驱敌,没其他的防范之法,这下突然被敌人莫名其妙地咬住了发声的屁股,这虫子的天性使然,做出了自己认为的最佳避难法,六足一缩,竟装死了!
秋日虫若装死,动都不会动,更别说虫鸣了。
火小邪哪里知道,还是死命咬住这只大虫子的屁股,不知是不是移动了金佛底座的原因,只听极细小的咔啦一声,脚下顿时一空,火小邪咬着这只大虫子,手中捏着金佛,直坠下去。
火小邪咬着虫子,叫不出声,直直掉下去,就看到头顶瞬间合拢,光线全无,四周顿时漆黑一片。
火小邪不自觉地伸手蹬腿支撑,着力之处空空如也,哪有东西可以摸到,显然是一个不知深浅、宽窄难测的深坑陷阱,火小邪脑中狂叫:“我命休矣!天杀的纳盗关!原来是杀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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