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静静地坐在老爷子的身旁,他已经发出了均匀、轻微的鼾声,他应该是睡着了。
老爷子讲着讲着,突然说自己困了,让我在他身旁稍坐一会,可以在屋里随便看看,他说他只要小睡片刻,就会醒来。
我脑海中满是火小邪、郑则道、水妖儿、田问、林婉、潘子等等等等的人物,看着这间安静的房间,总觉得他们随时都会从不起眼的地方冒出来,对着我微笑。
我满肚子的疑问,更甚于昨天,但我不知道怎么回事,老爷子讲这个故事的过程中,我一句话都问不出来,直到老爷子睡着,我仍然理不清我该问什么。
但我突然琢磨起自己的名字,严郑,这个名字真的很怪。从小到大,都不断地有人说我的名字怪,我甚至能回想起,当我第一天在法制报社实习的时候,那个收发室老头对我充满深意的笑容。老爷子强调过,他故事里的火王严烈的姓,不是炎火堂的炎,而是严肃的严字。
我为什么叫严郑,又为什么会从千里之外的北京,来到重庆,与这个神秘却亲切的老爷子见面?我记得很清楚,在重庆公安局见到的叫严一的贼,他也姓严。
由我名字联想到的人,第一就是火小邪,第二就是郑则道,这两个不是冤家的冤家,不是对手的对手,难道和我有关?那老爷子又是谁呢?他就是火小邪吗?或者是潘子?更或者是郑则道?
思维有点混乱,这五行盗术的世界实在太复杂,太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历史中,到底隐藏了多少真相,多少奇迹?
我晃了晃头,慢慢地站起来,又看了一眼老爷子。老爷子睡得很安详,呼吸绵长,甚至脸上挂着一丝笑意,他梦到了什么?会像火小邪那样做一个“回梦”吗?
我悄悄地走开去,绕着这间古色古香的房间,仔细地欣赏每一件器具。我不懂古玩字画这些东西,但明显地能够感觉到,屋里陈设的物品,每一件都非常精致,虽然古旧,但表面上都泛起一股子宝气,估计很有历史,来头不小,极可能也是价值不菲。就这样随意地摆着?大开着门窗,不怕别人来偷?
如果老爷子真的是五行世家的人,又怕谁来偷,谁又敢来偷?我这样自己给自己解释着。
走到窗边,窗台上的几盆鲜花吸引了我,我保证我没有见过盛开得如此妖艳美丽的花朵,而且散发着孤傲的气质,让人既想亲近它们,又生怕走得太近,吵到了它们的盛放。花朵是如此的清香,香味传到我的鼻中,十分受用,精神也为之一振。
我不禁微微笑了起来,退后了一步,不自觉地一扭头,正看到窗边挂着一把黑色长刀。
我从小淘气,对刀具挺有兴趣,凑近了一看,赞道:“好刀啊!”
这把黑色长刀,通体纯黑,刀鞘用黑色皮革紧紧地包着,上面镶嵌着三颗小指甲大小的红色宝石,非常夺目,也显得刀鞘更黑得发亮。刀柄同样是用黑色的细皮绳一圈一圈密密地缠绕着,末端有一个闪亮的钢环。从手柄的长度和刀身弯曲的程度,这把刀应该是一把日本战刀,而且保养得非常之好,几乎像是新的,只有在细微处,能看到有点老旧的锈迹。
我觉得奇怪,因为走近看,这把刀非常显眼,可是为什么我刚走到窗边时,就没有注意到它?
我的目光被这把刀牢牢吸引,好奇心让我把刀从窗户边取了下来。
此刀拿在手中并不沉重,但下坠感十足,简直像刀身随时都会穿透刀鞘,刺穿出来似的。我长长喘了口气,握住刀柄,微微用力一提……
嗤啦……噌的一声,这把刀几乎不受我力量控制似的,直直从刀鞘中脱出,刀锋的光芒晃得我眼睛一酸,不得不眯缝起眼睛。
黑色的刀身,淡灰色的刀锋,锋利的简直要把空气都劈开似的。
我把刀拿在手上,全身都颤抖起来,这到底是一把什么刀啊,感觉像有灵魂附着在上面一样,一个冷静的冷血的冰冷的灵魂。
“啊……”我情不自禁地低喊了一声,大脑一片空白,手指已经向着刀锋摸了过去。
“不要摸它,小严。”老爷子的声音传来。
我顿时清醒过来,呀的一声轻叫,手没有把持住,这把刀直直坠下,噌的一声插在木地板上,入木三分,仍然不断地颤动着。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我慌乱地叫起来。
老爷子慢慢做起身,脸上十分严肃,更让我感觉到事态严重。
“你对这把刀很好奇吗?”老爷子慢慢说道。
“是,是……我没想到它会……”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
“没关系,小严,来,你把它拔起来,拿过来给我。”
“好,好的。”
我紧张地再次握住了刀柄,这次再没有压迫力从刀上传出来,那刀身上的灵魂似乎平静了下来。唰的一声,刀从地板上抽出,闪烁着寒光。
我小心翼翼地将刀拿到老爷子面前,老爷子看着刀说道:“给我。”
我把刀递过去,老爷子一把握住,眼睛一亮,凌空一挥,嗡的一声,似乎有一道白光从空中掠过,卷起一股凉意。
老爷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刀锋,说道:“这把刀叫做乌豪,是日本数一数二的秘刀,当年没有多少人能见到它。”
老爷子慢慢转动着刀身,在光线的照射下,黑色的刀身末端,一个暗黑发亮的“影”字突然跳了出来,一闪即过。
“看到了吗?影字。”老爷子说道。
“看到了,看到了,一闪即过。”我急忙回答着。
“刀锋有毒,这么多年了,还是不能乱摸的。”老爷子将刀一翻,轻轻地插入刀鞘内,一把丢给了我。
我如同抱着一个滚烫的山芋似的,放也不是抱着也不是,异常尴尬。
“喜欢吗?喜欢我就送给你。但你可不能拿出来炫耀,只能私藏。”老爷子又和气地笑了起来。
“不,不行啊,我不能要。我刚才真的只是好奇,才抽出来看了看。”
“不要紧,小严,你要知道,这把刀的故事,和你我都有关。”
“和,和我也有关?”
“对。”
“是和火小邪他们去偷鼎有关吗?”
“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你要继续听我讲下去吗?”
“要,要……不是,老爷子,你如果累了,还是先休息一会吧。”
“呵呵,小严,我没有几天可以活了,趁着现在还能说话,一口气都说出来吧,只要你愿意听。”
“我愿意听,愿意听。”
老爷子笑了一声,说道:“好。”
关于这把乌豪刀和五行圣王鼎的故事,也是关于五大贼王的故事,再次开始,厚重的历史尘埃下,到底还隐藏着什么秘密……
火小邪、潘子、田问、林婉、乔大、乔二、黑风离开三宝镇的五天之后,湘鄂交界的一座名叫安河的小镇中,正值午时,小镇唯一的一条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摊贩无数,吆喝声此起彼伏,此处正有一个大集。
虽说安河镇破破烂烂,占地不大,房屋都没有几栋新的,乃是一个地处偏僻的小镇。但今天安河镇大街上,除了四里八乡前来赶集的人以外,还有无数外地人也在此处闲逛,看他们的打扮,多是衣衫破烂,僧俗丐儒均有。
原来安河镇虽小,却是一处躲避战乱的好地方,原因在于安河镇有位著名的富豪,叫作段文章,此人不知什么时候发的财,二十年前迁居在此,置地建房,出手阔绰大方,十多年过去,已经是安河镇说一不二的“地方官”。段文章财力雄厚,人又乐善好施,做人极有义气,威望很高。这些年军阀混战连连,段文章在安河镇收留各地难民,施粥盖房,赠予钱财,让这些难民在安河镇安家。慢慢地,安河镇名声渐大,许许多多湘鄂一代的难民,都涌来此地,以求安身活命。
安河镇原住民不足一万,七八年的时间,已经涌来了五六万的难民在此安家,却还是不断有流离失所的难民赶来。
安河镇闲杂人多了,不免三教九流也混迹在此,治安不佳,几乎天天都有偷盗、斗殴、杀人的事情发生。段文章雇佣了二三百人之众的年轻人作为家丁,专门维持治安,虽说惩治极严,仍然收效甚微。就算安河镇如此混乱,来到安河镇的难民还是没有多少愿意走的,到哪里不是被人欺负,至少这里还有段文章主持公道,那还不如在这里踏实。水至清则无鱼,乱有乱的活法,所以刚来安河镇的人,尚不觉得这里是鱼龙混杂,反而觉得十分热闹。
大街上人头攒动,行人中还是挤着不少刚来到此地,拖家带口的难民,大包小包地拖着包裹,一路问人,向着段文章的大宅行去。
突然行人中有人大叫:“我的钱!我的钱!我的钱没了!有小偷,有小偷啊。”
大家都向呼喊处看去,许多人已经见怪不怪了,略显冷漠。
这丢了钱叫喊的人,乃是一个消瘦的汉子,一脸病态,他带着一个同样瘦弱的女子,乃是他的妻子,妻子手边,还带着两个不足四岁的娃娃。
消瘦汉子满头大汗,拉着来往的人喊叫:“各位大爷,各位叔伯哥哥姐姐,我的钱丢了,你们行行好,有人偷了我的钱啊。救命啊!”
任这男子如何叫喊,满大街也没有一个人愿意搭理他们。在安河镇,刚来的难民丢东西,简直是见怪不怪,一天不知道要发生多少起。
这对夫妻跪在地上,抱着孩子大哭,几乎都要昏厥过去。
来往行人如同没有看见,各自捂紧了衣袋,擦身而过。
他们哭了半晌,见无人相助,只好擦干了眼泪,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蹒跚地又向前行。他们刚走了两步,一个脸上有道淡淡刀疤的年轻人走上前,将消瘦男人的胳膊一拉,说道:“是你丢了钱?丢了多少?”
消瘦男人见终于有人搭理,顿时放声哭道:“二块大洋七个铜钱外加一对金耳环。”
年轻人一把将一个小布袋塞到男人手里,说道:“对了,这是你的,你收好,千万不要再让人偷了去。”
消瘦男人一捏,就知道里面什么都没有少,哎呀一声就要跪下谢过恩公,可一抬头,那个年轻人早就不知去向。
离消瘦男人的不远处,那个年轻人步伐如同游鱼一般,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已经走得远了。又一个年轻人从一旁走出相迎,笑道:“火小邪,这里没规矩的贼太多了,你能帮多少人?”
归还消瘦男人钱袋的年轻人正是火小邪,火小邪笑了声,说道:“潘子,能帮一个是一个吧。”
潘子哈哈一乐,说道:“真有你的,现在我们怎么收拾那几个毛贼?放了吗?”
火小邪嘿嘿一笑,带着潘子向旁边巷子里拐过去,快步走了一段,四下里已是无人,两人走到一个茅坑旁边,揭开上面的茅草,蹲下身子看去。
不大的茅坑里挤着六个人,粪水都已经没到胸前,一个个被反手绑着,用大泥巴块塞满了嘴巴。茅坑里的六个人一见火小邪、潘子,都挣扎起来,面带惧色,喉咙里呜呜哇哇大叫。
潘子哼道:“奶奶的,看什么看,老子江湖人称八脚张,专门是收拾你们这些贱粽的。”
茅坑里的人又是哇啦哇啦乱叫。
火小邪说道:“你们几个听好,今天小爷我给你们一点教训,不想要你们的狗命,你们谁想出来?”
众人都投过来祈求的眼神。
火小邪说道:“那好,你们这样,都没到粪水里去,谁先把嘴里的泥巴泡松了吐出来,小爷就先放了谁,谁最后一个吐出泥巴,就割了谁的耳朵。小爷我的本事,你们见识过了,说到做到。”
众人对视一眼,已经有一个人嘶吼一声,咕咚一蹲,将脑袋没入粪水中,咕噜咕噜吐泡。其他人见状,都争先恐后地没入粪水中。
火小邪、潘子都哈哈大笑,说道:“不错不错!这样才算有诚意嘛!”
“你们两个狗日的!从哪里来的!在老子的地盘生事!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一阵狂骂从火小邪、潘子身后传来,七八个大汉已经跑至,打头的一个,是一个身材壮硕如牛的光头,满脸横肉,孔武有力。这大汉见到茅坑中挤着的六人,气得鼻子都要歪了。
火小邪、潘子早就知道身后跑来了人,不急不慢地站起来。
火小邪一脸坏笑,说道:“呦!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这七八个急急忙忙奔来的大汉见火小邪、潘子毫无畏惧地面对他们,没敢一下子发作。有个贼眉鼠眼的男人凑在领头的光头大汉身旁说道:“大哥!就是他们!就是他们捣乱。”
光头大汉指着火小邪、潘子骂道:“你们是什么东西!老子是他们的大哥,人称胡霸天!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
“胡霸天?哈哈!”火小邪忍耐不住,笑出声来,“你这绰号小爷我几年前就用腻了!”
潘子挤眉弄眼地嘲讽这个胡霸天:“见了你的大头鬼哦,老子就是不想活了,你能拿老子怎么的?”
“你妈了个巴子的,兄弟们,抄家伙!”胡霸天满脑袋青筋暴起,一捋袖子,就要动手。
这帮子无赖顿时从腰中抽出了砍刀,跳将上来,将火小邪、潘子两人围住。
火小邪笑道:“正好最近手痒痒,刚好拿你们练练拳!潘子,给我打掩护!”
说着,火小邪已经跳了起来,向着最前面那个无赖冲去。这无赖挥刀要砍,啪啪两响,两颗石子打在眼睛上,疼得他嗷的一声叫,没等他叫完,下巴上已经重重挨了火小邪一拳,几颗牙顷刻打断,喷着鲜血滚倒在地,再无反抗的能力。
其他无赖惊声大叫,齐齐挥刀向火小邪砍来,他们的动作在火小邪的眼里,慢慢腾腾,破绽百出。火小邪身形如电,揉身就上,每次拳没有打到人,这些人已经鼻头、眼睛挨了潘子的石子,更是丢了防备,让火小邪一击即中,惨叫着跌倒在地。
只是片刻工夫,六条大汉已经被火小邪打翻在地,捂着脸在地上不停地翻滚。
火小邪呸了一声,瞪着胡霸天说道:“教你们一点做贼的规矩,这还算是客气的!现在轮到你了吧?”
胡霸天一脸冷汗,说实话他都没有看清火小邪怎么与潘子配合,眨眼间打倒的这么多人。胡霸天是早些年就来到安河镇的难民,自幼学了几招三脚猫的本事,身手蛮横,就是不学无术,好吃懒做,刚到安河镇的时候,还有个七十岁的老娘管着,老娘一死,他立即拉拢了十多个同乡的无赖,成立了个小帮派,在安河镇偷摸抢掠,寻衅滋事,可没少干坏事。
胡霸天最初也被段文章手下的人抓到过,挨过几次板子,但只要他一被放出,立即重操旧业,更加嚣张。
说来奇怪,段文章对胡霸天这种人并不赶尽杀绝,而是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没当场抓到他们偷盗,便以证据不足,糊弄过去了事。其实有明眼人看得出来,别看安河镇占地虽小,却是人满为患,镇内帮派林立,多达几十个,坑蒙拐骗不提,这些帮派平日里还真是能替自己的乡亲做事,就算胡霸天,也是绝对不会偷自己人的东西。乱是乱了点,却能达到一种古怪的平衡,让安河镇不至于发生暴乱等事,段文章的地位,当然就没有人能撼得动。
胡霸天是吃过苦头的人,不是那种嚣张惯了的高衙内,吃软怕硬,他一见火小邪、潘子两人有这等身手,打架是肯定打不过的,顿时气焰就短了。
胡霸天退后一步,忙道:“等等!等等!两位兄弟,有话好说!两位兄弟是哪条道上的?”
火小邪见胡霸天露出惧意,停下脚步,没有揍他,说道:“哼哼,实话告诉你,你们是贼,我们也是贼!不过我们做贼,没你们做那么丢脸。”
“哎呀哎呀,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误会了自家人,两位兄弟,一看你们的身手,一定是上五铃的高手啊!我错了,我们错了,还请两位兄弟原谅我们。”胡霸天顺杆爬的本事,还算是能说出体面话。
“少说好听的!什么自家人,就凭你们这种德性,还敢说是荣行的?”火小邪骂道。
“是,是,对不住对不住。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胡霸天知道多说无益,只是一个劲地道歉。
“说句对不住就完了,跪下!自己抽自己三个耳光,我就饶了你们。”火小邪对胡霸天这些人根本就不愿客气。
“跪……跪下……两位小爷,求你们饶了我吧。”
潘子这时懒洋洋地说道:“要你跪你就跪,算是便宜你了!你跪不跪?不跪老子打到你跪!”
胡霸天明白今天是碰到硬茬了,一点都没有好处可讨。尽管他恨得心肝都要爆了,可脸上也不敢摆出脾气,愁眉苦脸地就要跪下。
“你们这些龟儿子的!在干什么呢!”又是一声大喝传来。
胡霸天一听这声音,顿时像等来了救星,哇的一声大叫,跳将起来,冲着叫喊声传来的地方大叫:“刘队长!救命啊!”
火小邪、潘子都一皱眉,心想是谁这个时候来捣乱。抬头看去,只见路口哗啦啦冲过来十几个穿着同样衣裳的男人,胳膊上都带着一个红色袖章,上面写着一个段字。这些人看起来训练有素,十分熟练地便将这块地方包围住。
一个穿着风衣,头戴礼帽,架着一副墨镜的高挑汉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环视了场地中一样,哼道:“我说是什么人打架,胡狗子,又是你?”
胡霸天捡了个靠山,再也顾不上火小邪,跑到这男人身旁,叫道:“刘队长刘队长,是这两个小兔崽子,不分青红皂白,冤枉我们偷了他们的钱,对我们先动的手!”
这个被胡霸天唤作刘队长的男人,乃是段文章手下治安队的队长,在安河镇属于说一不二的人物,谁见了他都要让着他几分。
火小邪暗笑一声,并不辩驳。潘子想骂,也让火小邪轻轻拉住。
刘队长看着东倒西歪躺在地上哎哟的无赖,粪坑里满脸污垢的混球,骂道:“就他们两个人?这些人都是他们干倒的?”
胡霸天恶狠狠地指着火小邪、潘子说道:“就是他们两个,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妖术!把我兄弟都害惨了,要不是刘队长你来了,他们还逼着我下跪吃屎!对了,刘队长,他们说自己是荣行的!他们可是正儿八经的贼!”
刘队长把墨镜摘掉,那双眼睛虽说不大,但十分犀利,更显得这个刘队长不是个好对付的人。
刘队长对火小邪他们说道:“你们两个,从哪里来的?”
火小邪哼道:“路过此地而已!”
“那你们叫什么?”
“有必要告诉你吗?”
“哦?挺横的嘛!小子,你知道这里是哪里?你在这里打架闹事,还有理了?”
“废话少说,你想怎么的?”
“怎么的?跟我们走一趟,这里怎么回事,把话都说清楚。”
“不好意思,我们没这个闲工夫,我们还要赶路。”
火小邪说着,拉起潘子就要走。
刘队长横上一步,将手一撑,说道:“走?你们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吧。”
潘子实在耐不住,扭头就骂:“你当你是皇帝老子啊,这路是你家修的啊,这地方你家后花园啊,装你妈的装!老子们走还是不走,关你鸟事!老子不吃你这一套,让开,老子要赶路。”
刘队长嘿嘿一笑,说道:“真是英雄啊,艺高人胆大,天不怕地不怕啊。好,好,让你们走!请!”
刘队长一挥手,段家人哗地让开一条道。
胡霸天叫道:“刘队长,你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走了啊。”
刘队长撇嘴一笑,不搭理胡霸天,对火小邪说道:“走啊,还要我找人抬轿子送你们走?”
火小邪与刘队长对视一眼,迈步就走,潘子紧跟在身后,瞪了眼胡霸天,嘀咕道:“你妈的,下次再让老子碰到你,看老子不灌你一肚子屎。”
火小邪知道再闹下去,估计很难脱身,略略有些后悔,不该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强行出头。但火小邪转念一想:“我受了十多年的气,再也不想窝囊了!”便横下心来,带着潘子大步向前。
两人快步走开,已离刘队长有六七步之遥,本以为真的就此无事,却听到身后刘队长低喝一声:“火小邪!”
火小邪顿时一愣,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不禁扭头就看,只见刘队长右手举着一把银色的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自己。
火小邪暗喝一声:“你!”
就在此时,“嗵”一声,刘队长已经扣动了扳机。
这子弹的速度比潘子用齐掌炮打出的石子要快出许多倍,火小邪再快的反应和眼力,却也只能看到空中一条淡淡的灰色轨迹向自己肩头射来。
火小邪根本没有时间思考,只是下意识地一歪肩头。
火小邪明显能感受到一股子热力从肩头划过,撕开了他的衣裳,从皮肤上扫过。这一枪,没有击中火小邪。
噗的一声,子弹打入火小邪身后的泥墙上,激起了一片青烟。
火小邪大喝一声:“不好!”身子一拧,向后跳去。
潘子这时也反应过来,手一支,一枚钢珠已经装入齐掌炮的机簧,对准了刘队长。
刘队长冷哼一声:“躲得不错!”随即把枪口对准了潘子。
潘子知道刘队长手中枪厉害,并没有立即射出钢珠,而是作势欲击,大叫道:“放冷枪!算什么好汉!”
哗啦哗啦,段家人都从腰上取下了短枪,指向潘子、火小邪。
刘队长哼笑道:“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汉。嘿嘿,你是要用你那个玩具弹弓射我吗?你可以试一试,看看我的子弹快还是你的弹弓子快。”
潘子回骂道:“好啊,我和你拼了!”
“不要!”火小邪捂着肩头,一把拉住了潘子。
“哈哈哈哈!”刘队长笑道,“潘子,你明明知道快不过我的子弹,也要比一比吗?”
潘子微微咬牙,他并不是一个愿意和别人赌命的人,已经有点犹豫。
火小邪站稳身子,对刘队长喊道:“姓刘的!你怎么知道我们两人的名字!你是谁?”
刘队长答道:“我是安河镇治安大队的队长,我叫刘锋。嘿嘿,至于为什么知道你们两人的名字,是个秘密!嘿嘿!”
火小邪说道:“你想要怎么样?”
刘队长说道:“跟我们走一趟。”
火小邪说道:“要是不呢?”
刘队长一笑,说道:“那就看看你们两个能不能躲过我手中枪!你能躲过三枪,我就放你们走。怎么样,敢赌一下吗?”
火小邪说道:“你们这么多人拿枪顶着我们的脑袋,不公平!除非其他人把枪放下。”
“可以!”刘队长对众人叫道:“你们把枪放下!”
段家众人并不诧异,很自然地把枪都收起来,颇为不屑地看着火小邪、潘子,好像认为刘队长赢定了。
火小邪说道:“隔多远躲你的枪?”
刘队长说道:“随你喜欢!我数三声就会开枪,你们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火小邪叫道:“好!你数!”
潘子这时有点紧张起来,说道:“火小邪,你真有把握吗?”
火小邪直勾勾地看着刘队长的枪口,略略点头。
刘队长叫道:“注意了!一!”
刘队长的一字刚刚念出,只见火小邪突然身子一发力,竟向着刘队长的方向跳来,动若脱兔!
刘队长心中一惊,暗叫一声:“狡猾!被这小子蒙了!”
刘队长奋起后退,嘴中大叫:“二!三!”
“嗵”的一声,刘队长又扣动了扳机,只是这次,真的没有击中火小邪,子弹直直地打进地面。
火小邪向刘队长奔来的时候,忽上忽下,眼睛一直盯着枪口,他知道手枪威力极大,几步之内,子弹的速度已经超出自己身体反应的极限,很难躲过,挨上一颗肯定是受不了。但是火小邪所学盗术,极为重视运动中各个事物的细节变化,练得眼尖耳锐,只要观察枪口的指向,就能预判子弹射出的方向。
枪械这种兵器,威力虽大,但是变化却少,不像中国的飞刀技艺,投掷的时候有揉、顿、藏、旋等手法,使飞刀的高手,从取刀挥臂甩腕松手的各个环节中,都有可能射出飞刀,足以让人难以判断飞刀出手时的方向,无法提前预判。
所以火小邪盯着刘队长的枪口,就知道子弹射出的方向,所以身形上下飘忽,始终让枪口跟着自己屁股后面走,加上手枪射击时必须扣动扳机,机簧撞击以后才会发射,这不到一秒钟的时间,足够火小邪变化身形躲过。
火小邪向着刘队长奔来,而不是远走,只要揉身近战,刘队长枪口翻转不过来,就能占到先机!
潘子见火小邪躲过第一枪,心中大喜,他和火小邪共处三年,一下子就明白火小邪的意思,不禁暗暗叫道:“就是这样!火小邪真有你的!”
若说火小邪避子弹是火,刘队长持枪射击是金,五行盗术中,亦是火克金,并不是火行盗术能让人快得过子弹,而在乎毫微之间,处理方式的不同。
刘队长第一枪失手,第二枪紧跟着而来,但他动作快不过火小邪,火小邪已经钻到刘队长的下盘,滴溜一下闪至枪口瞬间变化不易的盲点。刘队长嗵的一枪,还是不中,只擦着火小邪的鞋底而过。
火小邪心思更稳,一把摸出猎炎刀,顶住刘队长的身侧,另一只手猛击刘队长的手肘,让他弯不下手来对着他。猎炎刀直向刘队长的咽喉而去!
火小邪并不想伤了刘队长,只求将刘队长控制住,押着他脱困以后,尽快与田问、林婉、乔大、乔二、黑风会合,离开安河镇便好。
火小邪瞬间得手,根本没有让刘队长有机会对自己放第三枪,就已经从刘队长身后将他搂住,刀子架上了刘队长的脖子。
火小邪大喝一声:“别动!”
刘队长居然毫不惊慌,反而呵呵一笑,说道:“你是厉害!可惜第三枪你根本就躲不过的!”
火小邪一惊,刘队长右手的枪明明就在眼前,什么叫躲不过第三枪?这时火小邪才觉得不对,胸侧隐隐感到一股杀气,略一低头,更是大惊,一只银亮的手枪枪口,从刘队长的风衣下探出,正指着自己的要害之处。刘队长到底什么时候左手上也有枪的,火小邪根本就没有注意到。
刘队长呵呵笑道:“你以为我只有一只枪吗?火小邪,你大意了!”
火小邪惊道:“大不了同归于尽!”
刘队长右手摆了摆,说道:“有这个必要吗?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你死我活?”
火小邪说道:“你开枪想打死我,你怎么不说!”
刘队长说道:“我真想打死你的话,最早的一枪就能打死你了!”
火小邪叫道:“我不信!”
刘队长说道:“信不信由你!”说着刘队长脖子略略一缩,只见两道钢尺突然从衣领弹出,正好挡住火小邪下刀之处。
这种古怪的招式,火小邪哪里能想得到,哎呀一声,猎炎刀已经被钢尺架住,无法致人于死地,这就算丢了胜势。
刘队长身子一撞,将火小邪撞开半分,双手一翻,火小邪眼花缭乱,刘队长的两把银枪持在手中,右手的一把已经顶上了火小邪的脑门,左手的一把则直直地指向了潘子。
刘队长呵呵一笑,说道:“输了吧,火小邪。”
火小邪再也没有办法躲过,双手一垂,惨然道:“我输了。”
“呵呵!”刘队长说道,“可是你输得一点都不丢人,呵呵!我很久没有这么过瘾了!”
刘队长话音一落,脑袋一摆,噌噌两声,从衣领里弹出的两道钢尺眨眼就缩了回去。
潘子见火小邪已经被制住,无话可说,僵在当场。
胡霸天哇哇大叫:“刘队长,你的手段真是太绝了!这两个小毛贼活该有此下场!”
火小邪哼道:“姓刘的,要杀就痛快一点。”
刘队长说道:“我说了,跟我们回去问话,我可不喜欢杀人!来人啊,把火小邪、潘子绑了!”
“是!”段家人掏出绳索,七手八脚将火小邪、潘子捆了个结实,押在一旁。
刘队长两把银枪在空中一挥,枪绕着手指飞转,极为潇洒随意地双手在胸前一交叉,将两把枪插回腋下枪囊中。
潘子看的眼呆,不禁暗叫了一声:“操,帅啊!”
这边的胡霸天使劲的巴结道:“谢刘队长为小民申冤报仇啊!”
刘队长将墨镜戴上,对手下吩咐道:“来人啊,抽胡狗子一百个耳光,一个都不能少!”
胡霸天惊呼:“刘队长!您这是!”
刘队长根本不理他,抬步就走,已有手下人涌上来,将胡霸天押住,大耳光顿时抽得响亮,声震一里。
胡霸天哀号道:“刘队长,我冤枉啊,啊,饶了我吧!啊!打死人了!”
火小邪、潘子尽管绑着,但见到胡霸天被狠狠地收拾,也是大快人心,不禁都暗暗想道:“这个刘队长刘锋,到底是什么人?”
安河镇郊外,一条小河的岸边,田问、林婉、乔大、乔二、黑风正坐在林中,他们已经在此等了许久,仍不见火小邪回来,不免有些担心。
乔大脑袋嘀咕道:“火师父、潘师父怎么还不回来?我饿得厉害。”
乔二爪子当即骂道:“吃吃吃,你这个大西瓜脑子里就想着吃。你怎么不想想是不是两位师父出什么事了?”
乔大说道:“两位师父都说了,他们看着寻常得很,不会有人注意。”
乔二骂道:“万一那个姓郑的跟过来了呢?”
乔大顿时一瞪眼,唰地一下站起来:“姓郑的,下次见到他一定捏死他。我去看看!”
乔二也站起来,叫道:“我也去。”
林婉笑盈盈地打断他们,说道:“乔大乔二,你们不要去,你们的火师父、潘师父应该没事的。”
田问这时站起来,说道:“我去。”
林婉柔和地说道:“田问大哥,还是我们俩一起去吧,火小邪、潘子的衣带内,我撒了一些药,我能闻出他们的去向。比你自己去找他们容易得多。”
田问略一思量,说道:“也好。”随后突然脸上一红,赶忙低头在自己身上嗅了嗅。
林婉掩嘴娇笑道:“田问大哥,我没有在你身上放药啦,不用这么紧张。”
田问脸上的红润退去,仍略显尴尬。他这人本生得相貌堂堂,颇有大家风范,不苟言笑,表情冷峻。越是这样,田问不管走到哪里,小姑娘们都喜欢得很,称他是少见的俊男。可田问与林婉相处,却经常脸红,倒有可爱之处。
之所以火小邪、潘子两个人去安河镇买东西,原因也很简单,田问太帅,林婉太俏,乔大、乔二太恶,黑风太凶,这一行人若是走在大街上,总是被人指指点点地围观,与其这样,还不如最像平常人的火小邪、潘子出面,这样办事才方便一点。
火小邪、潘子也是玩性太大,胡霸天这些流氓无赖来多少他们都不怕,大不了逃跑,没想到安河镇会有刘队长这样的硬茬。
林婉对乔大、乔二说道:“乔大乔二,你们两个和黑风委屈一下,在这里等我们回来,不要乱走啊。”
乔大、乔二虽说不太乐意,也只能答应。
田问、林婉一前一后,速速出了林子,向着安河镇寻去。
刘队长以及手下对火小邪、潘子算是客气,没有推搡,只是带着他们绕开热闹的地方,很快来到一处大院外。
这个大院也是奇怪,围墙不高,而且砖瓦新旧不一,好像是一段段拼接起来似的。从围墙上看过去,里面的房子也都不规整,风格各异,大小不同。也就是说,这个大院不过是用一圈围墙将里面的房子包围住,根本就没有真正的大户人家院落的气派。
刘队长带火小邪、潘子进了门,里面更是如此,就是一片街道,让围墙围起罢了。院子里面乱哄哄的,衣衫褴褛的难民到处都是,小孩乱跑,七八个,十几个人围成一堆堆的,聊天吃饭,看着算是快活。
院内的难民见刘队长来了,都起身问好,刘队长也没有什么架子,都是笑脸相迎。
火小邪真是奇怪,这里是个什么地方,城不是城,院不是院,更不像个大户人家的住所。
再往里走得远了,难民才见不到了,换成不少与刘队长手下同样打扮的段家家丁,守在各个路口。
再走一段,转了个弯,这才见到一个像点模样的宅子,看来这就是刘队长要来的地方了。
果不其然,刘队长推开半新不旧的大门,也没见到里面有什么警卫。刘队长他们径直往里走,过了一个庭院,走进一个古旧的大屋,刘队长这才转身对火小邪、潘子说道:“到了!你们两个先委屈一下,坐一会吧。”
刘队长手下很熟练地把火小邪、潘子拉到大厅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再也不管不顾,稀里哗啦跟着刘队长走了,只留火小邪、潘子两人傻乎乎地坐在房中。
火小邪、潘子还真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这不打不骂不管不问的,随手把他们丢在这里,就不怕他们跑了?
火小邪挣了挣,绳索十分结实,一下子还挣不开。
潘子已经看了屋里一遍,说道:“这是什么穷酸地方,看着土不土洋不洋的,没见到值钱的玩意。”
火小邪骂道:“少废话,现在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说这个,快来帮我一把,拽住我的绳子。”
潘子应了声,两人屁股挪了挪,背靠背凑在一起,潘子拉住火小邪的绳头,火小邪用力挣扎,眼看着已经要松了。
潘子还是四下乱看,哼哼道:“咱们这就跑啊?”
火小邪说道:“废话,不跑你还等着别人请我们吃饭?”
潘子说道:“不会是故意让我们跑的吧。”
火小邪倒是一愣,随即说道:“总之先挣开绳索。”
潘子答道:“对,也对。不过……火小邪,这里好怪啊。”
火小邪已经挣开了绳索,翻身给潘子松绑,低骂道:“你要是唐僧,早就被人吃了八百遍了,妖精洞里面,你还看什么风景!”
“对,也对。”潘子还是有点愣神。
火小邪给潘子松了绑,将潘子拽起,说道:“你吃了什么药了?发什么呆!”
“我觉得,这里我以前来过,很熟悉的感觉。”
“你娘的啊,你跑不跑,不跑我先跑了!”火小邪实在有点恼火。
“一起走一起走。”潘子忙道。
火小邪把潘子一拽,两人就向大开的门口跑去。
火小邪刚要迈出,突然一顿,又退了回来,说道:“这太容易了!可能有机关!”
“你说的是这个吧?”潘子伸手在门框边一拉,哐啷一声响,门前的走廊上两块巨大石板顿时陷落,原来竟有一个活门陷阱在此,地面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大洞。鬼知道一脚踩下去,掉到里面是死是活。
火小邪大惊道:“潘子,你怎么知道?”
潘子抓了抓头,说道:“我就说我感觉以前来过嘛。”
潘子再将门框边的绳索一拉,那道活门就飞快的自动合拢,地面恢复如常。
火小邪向后退去,说道:“正门恐怕走不了,我们从窗户翻出去。”
火小邪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脚尖探地,再也不敢乱来,深怕这个貌不惊人的大屋里,还隐藏着什么诡异的机关。
两人刚走两步,突听沙沙金属摩擦的声音,一个拳头大小的黑影贴着地面快速滚过,吓得火小邪大气都不敢出,站在原地。
“什么东西!潘子你看清了吗?”
“没看清,太快了。”
说话间,沙沙做响,又一个拳头大小的黑影从脚边疾驰而过。
“耗子!大耗子!”潘子低叫了起来。
“不是耗子!是个钢铁做的东西!”火小邪的眼力毕竟比潘子好一些。
“妈啊,我有点害怕了。”
“你不是以前来过这里吗?”
“我不记得啊,我就是感觉来过,可这个感觉很怪,又怕又那个啥。”
“那个啥?”
“就是那个啥,说不清。”
沙沙声再起,从屋子一角再次有一个极快的黑影滚来,正对着火小邪、潘子的脚面。
火小邪这次可不想再躲,略一跳起,这黑影刚过脚面,火小邪猛然一踩,正中黑影的侧边。这地上的黑影哐啷一声,翻倒在地,刮得砖石地面嘎嘎做响,打了个螺旋,翻倒在地,速度仍然不减,撞在椅子腿上,跳了起来,再掉落在地上时,机簧咔咔几响,就不动了。
火小邪、潘子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铁耗子!”
这地上的玩意,用黑色铁皮打造,拖着一指长的尾巴,有鼻子有眼,还有胡须,形状就是一只耗子,就是没有腿。这只铁耗子翻着肚皮,肚皮上有三个轮子,有一个轮子还在飞快地旋转。
“这到底是什么?”火小邪完全被这个稀奇古怪的地方弄迷糊了。
“火小邪,它又动了!”潘子叫道。
这只铁耗子果然又动了,它的肚皮一侧打开,似乎弹出了一个小门,整个身体都被顶起。
火小邪、潘子眼睛都看直了,又有什么名堂?
嗵的一声,这只铁耗子当着两人的面爆炸了,腾起一团不大的火焰。
“不好!”火小邪猛哼一声,就要躲避。
岂知什么都没有发生,虽说铁耗子爆炸,威力尚不如一个大炮仗。
地面上哗啦啦的滚动声传来,火小邪低头一看,这铁耗子爆炸,竟从肚子里炸出无数黄豆大小的珠子,颜色各异,有的大有的小,在地面上乱滚,洒得到处都是。
火小邪、潘子生怕这些珠子有鬼,跳着脚躲避,生怕踩到了一个。
好不容易再次站稳,火小邪、潘子都是冷汗淋淋,他们哪里见过这种近乎鬼扯,而且毫无头绪,不知道何意的事情。铁耗子除了跑得快,没有杀伤力,但能爆炸以后洒一地的珠子,看上去也不是要夺人性命。越是摸不到头脑,越是让人心惊肉跳。
火小邪和潘子背靠背站着,没了主意,急促地说道:“潘子,你想想,见过没有。”
潘子也不断喘气道:“我就对这个屋子感觉熟悉,没见过会爆炸的铁耗子。”
“妈妈的,这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但我怎么觉得,这是一种防盗术?”
“防盗术?放铁耗子出来吓唬人?这算哪门子防盗?”
“至少让我们两个爷们不敢动弹吧。”
火小邪哑口无言,且不管潘子说的是对是错,现在逼得他俩进退两难,已是现实。
火小邪沉吟一声,说道:“如果仅凭地上的几百颗珠子,就想把盗贼吓走!只怕太天真了!我就不信,我出不了这个屋子!”
火小邪望向大敞着的房门,低喝道:“潘子,我们就从大门冲出去!以爬代步!火家盗术,还能怕地面上的几个小坑不成!”
以爬代步,确实是盗拓所授,人如蜥蜴一般四肢着地,可快可慢,可前可后,可左可右,专门用于探索未知地域,以五指触觉为基础,试探地面沉降之处,可避坑、索、镣、钻、骑、挂、坠等防盗之法。
说来似乎简单,实际在高手设计的防盗阵中,专门有针对以爬代步的法子。比如“三尺退”,乃是触发机关之后,并无任何异样,等你刚刚爬过三尺,才会有地刺射出,正好伤及腰腹下体,非常狠辣。三尺退不止三尺,还有三套三,三加三,三九三,复用无数,专门对付手段高强的盗贼。
三尺退工程较大,地下机簧无数,所以较为少见,不是王公贵族,很难修建。民间较常见的则是索、挂防盗,最简单的是踏圈索,人一踩上去就被套住吊起,惊动警报。厉害的踏圈索连大盗都头疼,以一根草茎为簧触发,绳套深埋,大罗神仙都很难发现,一旦套住,绝不是提起,而是猛拽,使人失去重心跌倒,拖着人在地面划动,同时地下有暗刀埋着,从上面滑过能开膛剖腹,断筋削肉。
再有挂,简单点说,就是在空中有细物为簧,一旦触发,或空中坠网,或射出利箭,或喷毒伤人。有防盗之人,更是狠辣,用蛛丝做簧,混在一片蛛网中,根本无法发现,你要拨开蛛网寻路,或者抚平宝匣上的蛛丝开锁,就会触发,简直是避无可避。
防盗术和盗术一样,亦是五行之分,五行世家皆有防盗秘术,但防盗术中,金、木、土三行的手段远远比水、火两行高明,特别是金行,相传是鲁班后人,而且诸葛孔明机械之术,皆受金家点拨。金家历来身手最弱,可要是比机关器械,恐怕天下无人能及。
火小邪和潘子都深吸一口气,慢慢蹲下身子,就要向大门跃出。
火小邪、潘子在净火谷的时候,经常在鸡蛋大小的石尖连续跳跃,所以不踩到满地的珠子,并非难事。
火小邪在前,三个跳跃,便已经蹦到大门的门槛上,用力一蹬,人便跃出数米,从门前的暗坑上越过,稳稳地落至台阶边。火小邪身子一收,四肢着地,手上触感传来,台阶坚硬冰冷,并没有什么异样。
潘子也跳了过来,趴在火小邪身旁。
火小邪与潘子对视一眼,火小邪沉声道:“跟着我,做我的后应!”
两人一起穿越防盗阵,绝不能并行,只能一前一后,以减少触发机关的可能性,甚至两人的身法、动作最好也是一模一样。前者如遇危险,后者如果不能立即施救,就要立即退后,这样保留一人,还有挽回败局的余地。贼人之间的配合,绝不能一人遇事,其他人不顾一切地抢救,哪怕是父母兄弟也是不能,因为许多防盗术凶狠,你要是不明险恶,贸然上前,很可能人没有救到,自己也搭了进去。
潘子略一点头,跟着火小邪向前爬去。
再说贼人之间共同行动,谁在前冒险,是不必像绿林好汉那样逞能的。如果像兵勇那样,不怕死的人为了照顾兄弟感情,大喝一声你们后退我先上,另一个兵勇拉住,说我是孤儿没有家人我先去,众人一番争执,弄得感天动地,最终一人说服大家,持刀率先冲入险境,结果英勇就义。这样的做法在贼人之间,简直是愚蠢之极,耽误了时间不说,大声讲话还会暴露了行踪,万一拉扯的时候一枚炸弹丢来,大家全部玩完。所以哪怕是火小邪、潘子这样好的兄弟,火小邪在前面冒险,潘子也一句不说,任由火小邪前去,因为火小邪比潘子身手好,他在前是最能保住两人的方法,这就是唯一的理由。
火小邪如同蜥蜴一样,身子如同机器,一走一停,走停之时,或快或慢,全凭对身前环境的感觉而定。
这两人爬下台阶,已经到了屋前小院。这小院毫无特点,面积不大,同一种颜色的砖石铺地,寻常得不能再寻常。尽管如此,火小邪、潘子更不能大意,缓缓向前。
两人刚爬到院中,忽听叮当叮当的铃铛声从一侧传来。
火小邪大惊不已,难道他这么小心,还是触动了什么机关?两人停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盗贼若不知道叮当声是何事,这个时候乱跑乱动,如同找死。
“叮当、叮当、叮当”铃铛的声音持续不断,从一侧接近过来,嘎啦嘎啦的滚动声,亦清晰传来,似乎有一个东西,从院子一角滚出。
火小邪、潘子转头一看,眼镜都睁得滚圆,这个出现的东西,竟是一匹有半人高的铁皮马玩具。这匹铁马没有四肢,肚子着地,下面有四个轮子滚动,背上能够骑人,马头下挂着一个铃铛,随着铁马前进,晃动得叮当叮当直响。
火小邪暗骂一声:“你大爷的,这又是个什么!”
这匹铁马摇摇晃晃,慢腾腾地一直行到院子中间,咔咔两响,正好在火小邪、潘子面前停了下来。
火小邪、潘子直勾勾地盯着这匹铁马,两人半晌没敢动弹。同样,这匹铁马傻乎乎地停在面前,毫无动静。终于潘子忍不住,低声道:“火小邪,这又是逗我们玩呢?”
火小邪比潘子更头疼,要么来硬的毒的,要么来软的阴的,都能有对付的办法,可现在什么都不是,一点摸不到头脑。
火小邪低喝道:“潘子,你的钢珠还有吗?”
潘子略一摸,说道:“有!”
火小邪说道:“用钢珠打它!”
潘子本应了声好,手中已经摸出了钢珠,可潘子顿了一顿,说道:“下不了手。”
“什么?”火小邪更不明白了。
“这分明是一个小孩子的玩具啊,不像对我们有威胁啊,我我我……”
“你疯了你?”
“咱们还是绕过去吧。”
火小邪闷不做声,闭着眼睛狠狠地吸了一口气,突然跳了起来,大骂道:“出来!你们出来!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给个痛快话!”
火小邪大骂不止,震得院子四周的房间嗡嗡直响,直到骂完,还是没有人答话。
潘子也站起来,跟在火小邪身旁,换平日里他早就跟着骂了,今天不知道吃了什么药,咧着嘴巴一句话都骂不出来。
火小邪一通脾气发作完,心里舒服了一点,见还是没有人出来,转头对潘子说道:“走!我们绕着走!不就不信这个邪了!”
潘子支支吾吾的算是答应,火小邪觉得潘子奇怪,但这个时候懒得去想,一摆手,示意要走。
就在此时,哗啦哗啦,急冲冲的脚步声从院门外传来。
火小邪已经听到,立即站稳身子,盯紧了大门口,说道:“来了!”
说话间,院门中已经涌进了十多个人,刘锋刘队长一马当先,走在最前。
刘队长看到火小邪、潘子站在院子里,根本就不吃惊,反而笑道:“不好意思!来晚了点!你们两位玩得可好?”
火小邪做好随时迎敌的准备,冷言道:“痛快!玩得痛快得很!又抓耗子,又弹珠子,又骑铁马的。”
刘队长笑道:“两位感觉如何?”
火小邪心想这个刘队长脑子一定有什么问题,干脆跟着他的话答道:“感觉就像回家了似的!”
潘子眨巴着眼睛不吭声,刘队长看向潘子,问道:“潘子,你呢?”
潘子本是一个性子外向急躁的人,这时却一点都没有了脾气,好言好语、老老实实地说道:“我,我我我说不清。”
火小邪狠狠瞪了潘子一眼,转头对刘队长说道:“你们想干什么,直接说吧。我最讨厌人兜圈子。”
“哈哈哈,两位小英雄误会了!见谅见谅!”一阵爽朗的笑声从人群外传来。
刘队长、家丁们一听,立即闪开一条路,迎着一个人进来。
来人是个四十多岁的胖子!长的和一个弥勒佛似的,满脸笑容,看着十分的喜气,若不是他穿了一身华丽的丝绸长袍,没准会被人认为是个厨子。
刘队长立正请示道:“段爷!”
这个胖子果然就是安河镇的大乡绅段文章。
火小邪、潘子进安河镇办货,耳边没少听人们段爷段爷的议论,那神态一个个都是敬仰之情,说话里也都是段爷怎么怎么的好,谁家娶亲给了多少钱,收留了多少难民。
段文章笑脸相迎,称他们是小英雄,火小邪见此人就是段爷,倒生不出气。
段文章快走两步,来到火小邪、潘子面前,抱拳一鞠,说道:“刘队长性子烈,办事鲁莽,让两位小英雄受委屈了。你们扶弱逞恶,我听着开心不已,来来来,我们进去叙一叙!喝点茶,我亲自给两位小英雄赔礼道歉。”
段文章说着,竟走上来将火小邪、潘子肩头一搂,就要请他们入内。
火小邪居然拒绝不得,满肚子的问题问不出,生生让段文章搂住,向大屋内走去。
段文章带着火小邪、潘子等一众人,他直接从大屋门前的活板上走过,浑然无事。众人进了屋子,满地还是珠子,段文章也不见怪,笑道:“刘队长,赶快收拾一下!”
刘队长应了声是,挥手命令手下。家丁们已有从屋旁拿出扫帚的,三下两下就把珠子扫开,捡走了爆炸的铁老鼠。
段文章请火小邪、潘子落座,四个丫头也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给火小邪、潘子摆上了糕点瓜果。
段文章坐上主座,笑哈哈地说道:“啊,两位小英雄不好意思,这些都是小孩子玩的东西,不知道怎么就出来了。哈哈哈!”
火小邪一听就知道段文章在胡扯,但他说道:“段爷,我们两个没见过世面,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段文章说道:“我知道两位小英雄一定还在生气,我们绑你们来这里,实在是做得不对!刘队长,你还不道歉。”
刘队长很爽快地走上前,啪地一鞠躬,垂头道:“对不住两位,我是不得已,还请原谅。”
火小邪对刘队长这个人,其实好感大于厌恶,第一刘队长光明正大地赢了他本事了得,第二刘队长收拾胡霸天显出他一样是个性情中人。火小邪不怕来硬的,却很怕来软的,更何况刘队长并没有哪里真正做错了,这种汉子对火小邪他们致歉,火小邪唰地一下脖子都红了,所受的委屈顿时抛到九霄云外。
火小邪办事是有点邪门,但他绝不是一个不讲道理,装模作样的人。
火小邪、潘子几乎同时起身,连连摆手让刘队长不要如此。
刘队长已经道完歉,冲火小邪、潘子两人爽朗地咧嘴一笑,手一挥,立即有手下人将火小邪、潘子的猎炎刀、齐掌炮奉还,一众人马上退下一边。
段文章笑道:“如果两位小英雄能够原谅我们,不打不相识,咱们就成朋友了!”
火小邪心里念道:“真是惭愧,人情二字,真是厉害。罢了罢了,毕竟是我逞强在先,别人好好对待我们,还有什么不服气的。”
火小邪站起来对段文章抱拳道:“段爷,刘队长,其实是我们两个做得不对……”
段文章笑道:“快请坐快请坐,事情我都清楚了,你们收拾胡霸天他们一伙子人,哪里有错?英雄出少年,真是难得!”
一番客套下来,火小邪并不是善于交际辞令的人,觉得越发尴尬,坐立不安。
段文章看出火小邪的心思,说道:“两位小英雄,你们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
火小邪的目的地乃是北方,但他和潘子都明白此行意义重大,绝对不能乱说。
火小邪答道:“我们从南方来,路过此地,要去,要去奉天。”火小邪脑子里能编出的地方,就是奉天最好。
段文章问道:“两位小英雄,与你们同路的还有其他人吗?如果不嫌弃我们这里简陋,可以把他们都请来聚聚,我这人最喜欢结交朋友。”
火小邪说道:“段爷,你还是不要叫我们小英雄了,我叫火小邪,他叫潘子,您直呼我们两个的名字就是了。我们没有其他的朋友一起,就我们两个。”火小邪不得不撒了个谎,就算段文章人品再好,田问、林婉、乔大、乔二他们还是不要说出来为好。
段文章说道:“呵呵,好。我看两位也就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却要走南闯北,而且身负绝技,真是不简单啊。不知两位师从何人?去奉天办什么事呢?”
火小邪略有语塞,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段文章又笑道:“哦哦!对不住,我好奇心太甚,随口一问,两位不方便就不用回答了。呵呵,火小邪、潘子,如果你们不着急赶路,能否在我这里住上一两日,我要好好款待你们。我许多年没有离开安河镇了,非常希望结识你们,与你们好好聊聊。”
火小邪赶忙摆手,说道:“段爷,我们急着赶路,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哦!是这样,但两位既然来了,不至于现在就走吧,怎么都留下来吃个晚饭再说。来人啊,立即去准备饭菜!今天我要和两位小英雄好好喝上几杯。”
“不不不,我们真的有事。”
“不着急不着急,吃过晚饭再走!给老夫一个面子!耽误的时间,老夫会帮你们补回来!”
“这真的不行,有人在……”火小邪差点说出有人在等他们,赶忙改口,“有人在等我们赶到奉天去,一天都耽误不得。”
“两位都有时间抓胡霸天他们,怎么就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啊,你们是还生我们的气吧?”
“不是,不是……我们……”
无论火小邪怎么说,段文章都能不温不火地挡回去,甚至刘队长也上前来请,火小邪对怎么拒绝别人的邀请笨如狗熊,根本就没有办法离开。火小邪最重一个情字,这时候怎么都硬不下心肠。
火小邪只好说道:“段爷,那好,吃饭可以,可我们在镇里还有一点事还没有办完,能不能让我们先去办了?”
段文章说道:“也好,如果两位要去办事,我陪着你们去,有我在,你们在镇内办什么事情都方便一些。”
火小邪哪里愿意,又不知该说什么来拒绝段文章。
段文章哈哈笑道:“两位还是有什么事情不愿意说啊,要么这样吧,潘子先留在我这里玩耍,陪我说说话,火小邪你自己去?再或者,我派人代你们去办?哈哈,两位无论如何,都要在我这里吃饭。”
火小邪心想恐怕只能这样,留潘子在此虽说不放心,但若要潘子出去通知田问他们,潘子一直有些魂不守舍,没准会出什么事。
火小邪看了一眼潘子,潘子一愣,喃喃说道:“我觉得我可以留下。”
火小邪暗骂:“操,谁要你说这个了,你小子平时油嘴滑舌的,今天是怎么回事!我是要你出主意呢!”
段文章哈哈笑道:“哦!潘子都这么说了,太好了啊!怎么样,火小邪,你快去快回吧?”
火小邪又暗骂了潘子几遍,咬了咬牙,说道:“好,我快去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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