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小邪、王孝先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一户人家的宅院。
火小邪不禁问道:“你住这里?”
“是啊!”
“这不是有人住着吗?”
“睡死了睡死了!”王孝先伸手一指,只见一条大黄狗四爪朝天,睡得舌头耷拉在一旁,很是香甜。
火小邪无奈一笑,跟着王孝先向屋里走。
客厅里,一个中年男子靠在墙角,睡得更是痴香,打雷也不像能打醒的劲头。
再往里屋走,一对母女趴在桌上,睡得同样鼾声大作,口水淌了一桌。
火小邪又笑骂道:“你这个道士,真会闹腾!”
王孝先说道:“这样才安全,我一路都是这样借宿在人家的。”
“你这还叫借宿啊!”
“我本来就是贼,不偷他们东西便是了,再说这种人家,也没有什么好偷的。来来来,再往里走。”
王孝先一直带着火小邪走到厨房里,方才停步,说道:“今晚我们就在这里休息。”
“搞不懂你啊,你费这么大劲,不睡屋里,非睡厨房干什么?”
“木家人除了在青云客栈外,不睡别人的床。”
“好吧,好吧。”火小邪无奈,只好身子一蜷,躺在柴草上。
王孝先盘膝而坐,若有所思地看着火小邪。
火小邪打了个哈欠,困意浓浓,晃了晃头,勉强清醒一点,说道:“问你点事啊。”
王孝先摆了摆手,说道:“火小邪,我劝你还是先睡一觉吧,我们有大把时间聊天。”
火小邪眼皮子出奇的沉重,哼哼道:“喂,病罐子,你不会,也给我下了痴睡药吧。”
王孝先看着火小邪说道:“是!”
火小邪根本无力站起,只是奋力地眨着眼,哼哼道:“为,为什么?”
王孝先说道:“木王有令,我这次出来,如果能找到到你,一定要对你实话实说。你自从进了这个屋子,就中了痴睡药,再进了这个厨房,又中了不醒药,这个厨房里,有三道药阵,专门为了制伏你这样的大盗的。放心,对你没有伤害,你好好睡一觉,对你身体也好。”
“为,为什么……”火小邪根本抑制不住自己的睡意。
“因为,我要检查你的身体,确保你现在的体质,可以救我家少主林婉……”
“你,你……”火小邪头一歪,睡死了过去。
“之所以要告诉你实话,是不想你能够心甘情愿去救人,喂,火小邪?”
王孝先叫了声火小邪,见火小邪的确睡得人事不省,轻轻笑了声,说道:“你失忆了,林婉估计你也忘了,还真有点麻烦,你醒了以后问我,到底还要不要对你说实话呢?”
王孝先站起来,在地上铺了一张白布,又去把火小邪扶过来躺下,解开火小邪的衣裳。
王孝先检查了一遍火小邪全身的伤势,骂道:“水家人的医术简陋至此!简直不能看!还是我来吧。”
王孝先将火小邪衣裳褪去,剪开绷带,慢慢按压火小邪的身体各处,判断伤势,结果在火小邪的后腰侧,摸到一处伤痕下的皮肉里有异物。
王孝先眉头一皱,取来小刀,将火小邪皮肉划开,微微一挤,便从皮肉里挤出一颗暗红色的小珠子,微微透亮,好似珠子里有条红色的小鱼在慢慢游动。
“这是什么?”王孝先仔细端详一番,不知此为何物,便用纱布擦净,暂时放于一旁,继续为火小邪医治。
王孝先当然不知道,这个戒指上的小珠子,就是火家火王的信物!一对火煞珠中的一只!
火小邪在火家祭坛,严烈临终给了火小邪一对火煞珠,乃是登基火王之位的重要信物,中途被郑则道暗算,横刀夺爱,抢走一颗,火小邪身边只留下了这么一颗。火小邪生怕有失,便在离开火家祭坛,赶回奉天途中,学火王严烈的样子,也割开自己的皮肉,将珠子藏在皮肤下,若不仔细捏找,一般人是发现不了的。
水家的水信子、水媚儿发现火小邪,为他医治包扎,本有机会发现这颗火煞珠,只可惜他们并未得知有一颗火煞珠在火小邪手中,故而大意了。
然而木家的王孝先不同,他精通医术,重新为火小邪上药包扎,检查仔细,自然能够找到。
王孝先检查完火小邪的伤势,并不着急医治,而是先从背囊中小心翼翼取出一个瓷瓶,将瓷瓶的蜡封小心烧开,拔开瓶塞,飞快地在火小邪胸口一倒,一粒红色冰花瞬间绽放在火小邪心口处,随着火小邪的心脏跳动,冰花闪了几闪,逐渐变作白色,隐入火小邪肌肤下,消失无踪。
王孝先抹了把汗,低声道:“万幸!林婉有救!”
清晨,一缕阳光洒入,照在火小邪的脸上。
火小邪迷迷糊糊翻了个身,本想继续睡去,可猛然想到昨晚上被王孝先用药致使昏睡,立即惊醒,翻身坐起!定神一看,自己仍然躺在厨房的地上,但不见了王孝先。
火小邪一拍身上,衣裳尽去,全身重新包扎过,本来一动就疼痛的地方,也轻松了许多。火小邪不敢大意,慢慢爬起,寻找自己的衣裳,却听见门外脚步声响。
火小邪一返身,将灶台上的菜刀拿起,全身戒备。
王孝先端着一碗冒着热汽的药水,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一见火小邪手持菜刀,哑然笑道:“火小邪,你醒了啊?快坐下快坐下!”
火小邪不敢放下菜刀,低喝道:“病罐子,你搞什么名堂?”
“什么名堂?让你好好睡一觉,顺便把你的伤重新诊断了一遍,重新上药包扎,怎么样,比水家人的手艺好多了吧。”王孝先放下汤药,走了过来。
火小邪拿着菜刀,也不敢劈他,只好愣了愣,颇为尴尬。
王孝先看了看火小邪的脸色,说道:“不错!脸色好多了!火小邪,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轻松了许多?”
火小邪尴尬一笑,说道:“是舒服了不少。”
王孝先把火小邪的菜刀拿过来,放回灶台上,端起药碗,说道:“给你熬了一晚上,现在喝刚刚好,木家的极品良药!喝了恢复得更快!”
火小邪不接碗,歪着头对王孝先说道:“病罐子,你昨晚对我说什么来着?什么制伏我这种大盗,还有我能够救谁?”火小邪昨晚听了王孝先说话,神智已经迷糊,只记得前半段的话,后半段则是断断续续的,没完全听清楚。
“先喝了,我再与你说一遍。”
“病罐子,你再玩花样,别怪我翻脸啊。”火小邪接过药水,咕咚咚几口,喝了个干净,叫道,“还挺好喝,一点不苦。”火小邪坐了下来。
“你不怕有毒?”
“你摆了三层药阵,专门制伏我这个大盗的,你要收拾我,昨晚就把我宰了,我怕你什么。别扯了,你昨晚后半段话说的什么?”
“其实没什么,我就是说你好好睡一觉,对你自己身体也好,没了。”
“不是,还有什么救什么什么人。”
“我说过吗?”
“没有吗?”
“没有啊,我就是絮絮叨叨几句,让你好好睡觉,别硬撑,没事的,别怪我。我也记不清了。”
“真没有?”
王孝先摊了摊手,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衣袋中摸出一个东西,递到火小邪手中:“从你身体里找到了这个,我没给你塞回身体里去,用线包了包,还你吧。”
火小邪拿起一看,牛皮筋里包着一个暗红色的小珠子,里面似乎有条红色的小鱼在慢慢游动,很是神奇。
“我的?”火小邪问道。
“你身体里的,当然就是你的。我们木家人,可不贪图这些小便宜。”
火小邪看着这颗珠子发呆,忽见珠子里的“红色小鱼”,突然游动的快了几分,片刻之后,才重新安静下来。
“嗯?这东西有点意思!”火小邪说道,“好吧,虽然我不认识,既然是我身体里的,就当是我生的蛋吧,哈哈!”
“你可以戴着,这种细线非常结实,用蟒皮做的。”
“谢了!”火小邪抖开细线,将小珠子戴在脖子上,殊不知,这颗火煞珠里的红色小鱼,又突然快速游动了一下。
而就在火小邪、王孝先所在的房舍外不远,有一个相貌异常清秀甜美的女子,正站在街角,低头看着手心。她约摸只有十六七岁的年纪,打扮得如同大户人家的丫头,面带红润,眉目娇羞,十分的招人喜爱,似乎正看着小情人送她的定情信物。而她手掌中,居然有一颗与火小邪所持的火煞珠一模一样的珠子,珠子里也有一条“红色小鱼”,游动突然加快之后,慢慢平复。
这个俏丽的女子轻轻笑了一下,将珠子牢牢握住,小步盈盈地走了开去。
火煞珠,世间奇物,天生一对,彼此感应,亮时同亮,灭时同灭。两颗珠子越是靠近,珠子里的“红色小鱼”便会加快游动的频率,可以以此来相互寻找。不仅火煞珠,其他四行的木广珠,水灵珠,土盘珠,金涅珠同样如此。
数百里外的小镇!乔大、乔二守护火小邪的宅院外,一辆轿车戛然停在门口,车还没有停稳,后门已经打开,一个留着小胡子的年轻人车内跳将出来,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机械,按住上面的红色按钮,喝道:“乔大、乔二!听到没有!你们在哪里?”
机械里有声音急促地传出:“师父,我们在院子里!不能外出!”
“笨蛋!哪个院子?”
“门口有两棵大槐树!”
“笨蛋!这里到处都是槐树!”
“哦哦哦!等等,等等,他们说已经去接你了,师父,你等一下……”
这个留着小胡子的男人,正是潘子!他紧赶慢赶,终于在清晨时分从数千里外的贵州赶回东北。潘子本计算着子时能到,还是因为飞机的问题,耽搁了几个时辰。
潘子一直没有睡觉,体力透支,又心急如焚,双眼熬得通红,听乔大、乔二还是稀里糊涂的,气不打一处来,张嘴就要骂。
“哎,这位先生!可是姓金?”一个老妇人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潘子身旁,低声问道。
潘子把满嘴骂人的话咽了回去,冲着机器低吼了声:“关了!”说着把按钮松开,把机器揣回怀里。
潘子脸上摆出一副客气的笑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哦,这位大妈,我的确姓金。有礼,有礼!”
老妇人说道:“请您跟我来。”
潘子点头一笑,跟着便走,从轿车上下来的另外两个穿西服男人正要跟随,潘子哼道:“你们留在这里,把车开走,在附近接应,不用跟着我!”
两个西装男人赶忙一鞠躬,退下一旁。
老妇人带着潘子走了一路,进了一个院子,掩上院门。乔大、乔二忙不迭地从房间内奔出,迎了上来,齐声低叫道:“师父!你终于来了!想死你了!”
潘子骂道:“闭嘴,你们两个笨蛋!”
乔大、乔二立即闭嘴,屁也不敢放一个出来。
潘子边向屋子里走,边问道:“火小邪怎么样?”
乔大、乔二你看我我看你,不敢说话。
潘子骂道:“你们两个笨蛋,说话!”
乔二这才赶忙张嘴说道:“还在昏睡。”
乔大说道:“在地窖里,我们刚上来。”
水华子已从屋内迎了出来,站在门口,抱拳道:“金潘大人好!辛苦辛苦!”
潘子与水华子对视道:“你是何人?”
水华子笑道:“在下水家水华子。”
乔大、乔二两人一起道:“是他,是他,他一直自称水华子,没有换人。”
“闭嘴!”潘子骂了声,对水华子说道,“水家有多少个水华子?”
水华子笑道:“我就是真正的水华子。”
“好,就当你是,快带我去见火小邪!”
“金潘大人,稍安。”水华子将手伸出来,摊开手掌,示意要拿什么东西。
潘子哼了声,从怀中摸出一个玻璃管,里面有几只绿色翅膀的蜜蜂,递在水华子的手中,说道:“木王林木森的信物!”
水华子接过,拿起来看了看,抖了两抖,激得蜜蜂在玻璃管内乱撞。
水华子欣慰道:“木王好心思,这的确是木家培养的绿翅毒蜂,毒性不烈,却有以毒攻毒,救人一命的奇效,有此物在,说明水王大人有救。”
潘子心想道:“搞了半天,林木森是这个意思,算他想得周到。”
潘子说道:“水华子,既然我如约做到了,就请立即带我去见火小邪,我要带他走。”
“请,请!”水华子让开门,在前引路。
水华子领着潘子、乔大、乔二三人下来地窖,地窖里的长袍男子见是金潘,也不敢阻拦,请潘子入内。
潘子进了内屋,一眼便看到床榻上昏睡不醒的“火小邪”,潘子实难抑制自己的情感,顿时鼻头发酸,眼泪差点翻滚而出。
潘子沉了口气,缓步走到床前,低头端详。床上的“火小邪”五官相貌,确确实实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好兄弟火小邪,除了年龄大了七八岁外,毫无破绽。
乔大、乔二也是含泪上前,乔二说道:“师父,大师父他已经睡了整整一天,还没有醒来的意思呢。”
潘子点了点头,坐在火小邪床边,低声叹道:“火小邪,我知道你认了日本人当爹,不好意思见我,一直躲在日本修习忍术,但你我兄弟,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你就算认了日本人当祖宗,只要是你真心实意的,你无论做出什么决定,我都站在你这边啊!”
潘子抹了把泪,继续说道:“我为了找你,七年间花了多少心思,你知不知道?1931年一·二八事变,日本人知道我寻找你心切,同时为了攀上金家,不惜对上海动武,直到我和乾金王出面,才平息了战事!我数次请求水家,让水家找到你的下落,带我的口信给你,同样石沉大海!唉……你要去万年镇,为什么不先来上海找我呢?有我帮你,金钱铺路,要钱有钱要人有人,你何必……唉……火小邪,你就是太倔了,太好强了,什么事都不想求人,什么事都只愿自己承担……妈的……”
潘子说完,看着火小邪,突然一把掐住“火小邪”的脖子,上下摇晃,大骂道:“火小邪,你还当我是潘子吗?当我是你的生死兄弟吗?我掐死你!我掐死你!让你睡!让你睡!”
乔大、乔二慌忙抓住潘子肩头,哭喊道:“二师父,你别这样!大师父还有重伤!”
潘子一松手,任凭“火小邪”重重摔在床上,骂道:“就算他死了!我也要揍他一顿!你这个王八蛋!”
水华子也抢上前来,拉住潘子的胳膊,冷冷说道:“金潘大人,稍安!”
潘子大声骂道:“火小邪,老子来了,你还睡个屁啊!给老子醒过来!你是不是不敢面对我?啊?”潘子奋力一挣,腾出一只手来,啪的一巴掌狠狠打在“火小邪”脸上,仍旧骂道:“你还装睡!醒过来!”
水华子、乔大、乔二三人一起抱紧了潘子,将他从床边拖开,潘子挥拳蹬腿,骂的不亦乐乎!
潘子气急败坏地高声道:“水华子,火小邪为什么不醒?啊?”
水华子解释道:“用了水家的药物,睡得很沉,一时间醒不过来。金潘大人,你坐,你坐!乔大、乔二,两位帮忙。”
潘子好不容易坐了下来,还是气呼呼的,哼哼道:“火小邪,你这个兔崽子,等你醒过来,身体好了,我一定要再好好揍你一顿!再找十几个小妞,把你弄的几天下不了地!你等着,你等着!”
水华子抱拳道:“金潘大人,要不你先上去喝点水,吃点东西?我尽快让人施针,将火小邪唤醒。您意下如何?”
潘子哼哼道:“嗯,也好,呼呼,看他伤成这样,我就气不打一处来!简直不把我当兄弟嘛!”
水华子呵呵轻笑道:“是啊,是啊!”
潘子站起来,一挥手:“乔大、乔二,跟我出去。”
潘子等人回到地面房间里,潘子问道:“水华子,你们给火小邪施针,让他醒过来,要多长时间?”
水华子说道:“一个时辰足以。”
潘子点头道:“好,那这样,你们让火小邪醒过来,我要出去安排一下。”
“金潘大人,你要安排什么?”
“接走火小邪啊!你说安排什么?”
“哦,这样啊,那好,那好。”
潘子喝道:“乔大、乔二,先跟我出去一趟!”
乔大、乔二不放心,说道:“师父,要不我们还是在这里等你?守着火小邪?”
潘子骂道:“你们两个笨蛋!水家多大的本事,他们要害火小邪,火小邪早就死了千儿八百遍了!跟我走!”
潘子、乔大、乔二三人快步出了庭院,也不与水华子道别,拉开院门就走。
门外远处一个西装打扮的金家人见潘子出来,赶忙招呼一下,汽车便从一旁开出。
潘子、乔大、乔二上了汽车,潘子命令道:“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汽车轰然发动,急驶而去。
潘子一言不发,一直等到汽车驶出镇子外有二三里地,才突然气得大叫一声:“操水家的祖宗!”
乔大、乔二还是不知所以,乔二问道:“师父?怎么了?”
潘子重重往后一靠,无力地说道:“我们被水家耍了,那个火小邪是假的。”
乔大、乔二眼珠子都要吓掉地了,齐声道:“假的?”
“对,假的!”
“不,不会啊。师父,师父,我们,唉,我们该死!”
“不怪你们,真的火小邪要么是逃走了,要么是死了……这个肯定是假的。”
“为什么啊。”
“水家的易容术,惟妙惟肖,可我是潘子,和火小邪在净火谷里生死与共三年,火小邪脖子上的经脉跳动,和常人有一点点不一样,在他脖子最下方,有一条经脉是横着跳动的。我刚才掐他脖子,说是生气,其实是顺便检验一下他的真假。虽说这种情况,在医学里并不罕见,一百人里就有一个,但足够证明,这个火小邪是假的了。”
“既然是假的,那师父为什么还要抽他一耳光?直接翻脸就好了!”
“说了你们两个就是笨蛋!既然是假的,我不抽他一巴掌解气,真要当场和水家撕破脸啊?这个镇子里,水家要是和我们翻脸,我保证我们几个,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假戏真唱就行了,水家这些人,与金家的梁子,这次是结定了!”
乔大、乔二气得乱抽自己耳光,纷纷叫道:“哎呀!恨死我了!白流了一通眼泪!师父,你使劲惩罚我们吧。”
“笨蛋!惩罚你们有个屁用!我觉得火小邪已经不在水家的控制下,他自己跑了!我相信他有这种邪门歪道的本事。我也可以不受水家的要挟了!”
“那,那下一步怎么办?”
“一会派大部队,来接这个假的火小邪。”
“啊?接假的有什么用?”
“不接假的,这个生意怎么做?你们信不信,我们一会回去接,水家人一定跑精光了!我们就天天以水家欠我们一个人为理由,不停地闹,登报纸骂,全国广播里骂,水家人有口难言,为了挽回面子,他们肯定要全力寻找火小邪!这回,他们再不会找我要钱买情报了。”
乔大、乔二对视一眼,还是不明白其间的道理,纷纷抓头苦思。
潘子一人抽了一巴掌,骂道:“还装模作样想个屁啊!让你们做生意,非把猪头肉当白菜卖!”
在潘子折腾了一番的地窖里,“火小邪”已经翻身坐起,披上了衣服。
水华子跪在床前,愤怒道:“水王大人!金潘太过分了!”
“哦!没事,我很久没有挨人的耳光了,挺舒服的。”“火小邪”若无其事地说道。
“等金潘回来,一定要找机会还回来!”水华子还是愤愤不平。
“不用等他回来了,水家骨干,尽快撤走。”“火小邪”站起身来,“金潘有可能识破我是假的了。”
水华子微微一愣,说道:“怎么会?”
“火小邪”说道:“这个金潘,自从结束流浪的生涯,重回金家,这些年里,成长迅速,商人的狡诈趋利,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要不然不会短短几年,就能一统金家,只待时日,他必是金王。他能识破我不是火小邪,我并不觉得奇怪。此人心狠手辣,笃信有钱能使鬼推磨,收买数万兵力围剿此镇,杀错三千,对他来说也不会眨一眨眼。他现在唯念旧时情义,特别对火小邪,是他的生死软肋,若因此激怒了他,他会不惜一切代价。他能够识破我,假戏真做而走,反而对我们不是坏事。”
“水王大人,水家虽不及金家有钱,但论实力,水家何必怕金家?真的闹起来,金潘再大的本事,也未必是我们的对手。”
“水华子,五行之中,金能生水,火又克金,水又克火,循环变化,矫枉过正,过犹不及,若没了金潘,这个世界会缺少很多好玩的事情。”
“是!我明白了!”水华子拜道。
奉天城内,一个道士领着一个满脸大包的丑汉,从一个宅院内快步走出,顺手关紧了院门。没走几步,就听院子里有个男人叫嚷道:“臭婆娘,我就是喝了点酒,你就把我丢在外面睡了一夜!看我不揍你我!”又听里屋有女子尖叫道:“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怎么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我也是刚醒!”男人骂道:“放你的屁!你趴桌上睡着了?说了谁信!”片刻工夫,乒乒乓乓吵闹个不停。
丑脸汉子冲道士耸了耸肩,说话也说不清楚,支吾着嚷嚷道:“病罐子你这臭道士,真会干好事!”
病罐子王孝先呵呵笑道:“火小邪,就是不想让你多说话,省省力气吧。”
火小邪摸着自己的脸,骂道:“我到底有多丑?啊?”
王孝先说道:“反正挺吓人的,没人认得出你。”
火小邪的确丑得厉害!脸上肿了有近一倍大小,挤得五官都变形了,眯缝着眼睛,下嘴唇粗得像个香肠,吓人还称不上,看了更让人想发笑。
果不其然,路过的几个小闺女小媳妇,见到火小邪尾随着一个道士,先是一惊,但马上咯咯咯躲在一旁笑了起来,有人低声道:“你看,你看,这人长得像猪头。”
火小邪听在耳中,瞪了那些小丫头们几眼,把她们吓跑,扭头对王孝先艰难骂道:“我这辈子如果娶不到老婆!你就等着瞧吧!嘿嘿!我也有办法让你生不如死的。”
王孝先说道:“省省吧,是你自己愿意,非让我将你变的没人能认出来的,真变了你又埋怨我,把我说急了,我可不给你消肿,偷偷跑了的。”
火小邪哼哼唧唧道:“但你也不能把我弄的像猪头啊!好吧,好吧,我不说了,那我们说好了,在奉天逛一两天,我问到我想知道的事情,你就帮我复原!”
王孝先说道:“好,一言为定。”
火小邪跟着王孝先走了一路,王孝先很是关心他,不时停下脚步问火小邪脸上会不会太难受。
火小邪回答了几次后,忍不住地问道:“病罐子,木家的人是不是都挺温柔贤惠的?”
王孝先微怒道:“我是个男人,怎么叫温柔贤惠!”
火小邪忙解释道:“说错了,我是说,是不是木家的男人也都像你这样,挺那啥,那啥啊。”
“你是骂我还是夸我?算了算了,你别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就是挺娘们呗。我进木家前,性格并不是现在这样,比较孤僻刻薄,只是多年来受师父教诲,才慢慢变成这副性格的。的确,木家人大多数善解人意,喜欢替人着想,看起来心机不深,容易相处,不喜欢撒谎,但是,你要敢乱惹木家人,别怪我没警告你,木家人发作起来,手段你这辈子也想不出来,是多么的狠毒残忍。我可不是吓唬你啊。”
“啧啧,你真会说。我遇见你这个妖道,鬼知道是福还是祸呢!”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然也。”
两人说着说着,就听前方有人叫道:“抓贼啊!抓贼啊!抓住这个小贼!打死他!打死他!”
火小邪、王孝先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小贼慌慌张张地向这个方向跑来,身后几个彪形大汉紧紧追赶。
火小邪一见,立即想起自己以前的遭遇,这个小贼看来是落单了,如果被这些人逮住,不死也要半残!
那小贼一路逃窜,行人纷纷避让,面带厌恶之色,却仍有几个不像好鸟的路人想拦住他,却让他刺溜一下躲过,可这小贼越跑越慢,气喘吁吁,看样子体力不济,就快跑不动了。
火小邪暗念一声不好,就要站出。
王孝先拉住火小邪的衣角,低喝道:“别惹事。”
可火小邪心头不忍,还是想上前帮忙,可能那小贼也见到了王孝先和火小邪的神态,竟跌跌撞撞地冲将过来,一把拉住王孝先的道袍,哀声道:“道爷,救我。”
王孝先为难道:“我可救不了你,你还是跑吧。”
小贼哭道:“我跑不动了。”
说话间,那群彪形大汉已经围拢过来,一人搂起袖管,骂道:“不开眼的东西,敢偷你爷爷的东西!你知道我是谁吗?看我今天不打死你个小贼毛!臭道士,滚开!”
王孝先忙道:“好的,好的,不关我事。”
那小贼只好抓紧了火小邪的裤腿,哭道:“大哥,救我!”
几个大汉不由分手,上前就要抓人,火小邪暗骂一声:“抓老子的同行!我看你们有多大本事!”说着上前一步,极力挤出笑容,抱拳道:“各位好汉,就饶了他吧。”
几个大汉见站出来一个丑八怪,长相痴肥,更惹人发笑,也被火小邪的表情逗笑了。
一人笑骂道:“喂,你这个家伙,长的猪头一样,还给小贼毛强出头啊。”
火小邪抱拳道:“他偷了什么,还你们就是,你看他吓得半死,以后肯定不敢偷东西了!”
领头的恶汉收了笑容,上前抓住火小邪衣服,恶狠狠地说道:“你管个屁闲事!你知道他偷的可是皇军的钱!抓到就要打死!滚蛋!”
小贼颤巍巍说道:“不是,不是,我没有偷钱,我只偷了一块点心。还你,还你。”说着手一伸,仅仅是一小块红枣糕罢了。
火小邪心中一痛,不信也信了,他最后在奉天的记忆,不就是偷了张四爷家的点心,被人往死里打吗?
恶汉上前踹了小贼一脚,骂道:“点心!那也是皇军的点心!皇军花钱买的!”
火小邪蹲下身子,将小贼护住,叫道:“别打人别打人!我赔你们就是了!各位大哥请放过他吧。”
恶汉骂道:“赔!你能赔多少?”
火小邪说道:“大哥要多少?”
恶汉骂道:“拿十块钱来,就放过他!”
火小邪心想,这些人看着面生,十一年前奉天没有这些号人物,打着皇军的招牌横行霸道的,今天不要惹事,打发他们走了就好。如果他们再找麻烦,再做打算。
火小邪叫道:“赔就赔好了!”说着,从怀中抽出一张钱来,递了出去。
恶汉一看,还真是十块钱,一把抢了过去,眉开眼笑,几个大汉互相看了几眼,打头的恶汉说道:“那好吧,你这个丑八怪脑子不清楚,兄弟们也懒得收拾你们,今个儿就这么算了!走!”恶汉一招手,众人方才大摇大摆地离去。
火小邪见人走了,才慢慢放松,对小贼说道:“你,快走吧,偷东西小心点,先认清楚人,再下手,明白吗?唉,一看你就知道刚入行吧。”
小贼满脸灰尘,戴着个帽子,低下头,也看不清他的相貌,只是全身颤抖,显然吓得够呛,只是连声道:“谢谢大哥,谢谢大哥,谢谢大哥救命之恩。”
火小邪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说道:“走吧走吧!”
王孝先走来,在火小邪耳边说道:“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火小邪点了点头,转身便走。
两人走了几步,火小邪回头一看,只见那个小贼依然跟在身后,火小邪摆了摆手,示意小贼别跟着。可小贼停了停脚步,还是继续紧跟。
王孝先嘀咕道:“叫你别逞英雄吧,现在多了个跟屁虫,我看你怎么办?”
火小邪笑道:“能怎么办?我看他顺眼,如果他没帮没派没人带,我就收他为徒,我看他身手应该不错,刚才从人缝中出溜那几下,是可教之才。”
王孝先说道:“自身难保,还收徒,火小邪,就是够邪!”
火小邪挤了王孝先一下,说道:“你我都是偷摸出身,贼不帮着贼,天理难容啊。咱们先不管他,看他的诚意,能跟我们多久,如果一会儿自己走了,那怪他运气不好,错过良师!”
王孝先皱眉道:“火小邪,你到底在想什么?真搞不懂你,你和十一年前火门三关不太一样了。你要知道,如果多了一个陌生人同路,会很麻烦。”
“我高兴,怎么,你反对?病罐子,看你的样子,有带我离开奉天,跟你去哪里的意思?嘿嘿!”
王孝先长长地嗯了一声,无从作答,只好道:“随便你吧。”
火小邪轻轻撞了一下王孝先,笑道:“实话告诉你,我挺喜欢你,如果你说带我去木家玩玩,我倒是乐意。但你要逼我去哪里,嘿嘿,门都没有的啊。”
王孝先长叹一声,说道:“后悔没给你下哑药……”
火小邪,王孝先走了一路,渐至偏僻处,那个小贼仍然跟在后面,不肯落后半步。
火小邪轻哼一声:“病罐子,跟我来。”说着身子一转,拐入一条小巷中。
那小贼见火小邪两人突然转向,赶忙追入巷内,哪还有人在?小贼张望一番,神色略慌,急匆匆便往前追赶,没跑几步,有一只手猛然从一侧伸出,将小贼一把拽住,拉入墙角。
小贼惊慌失措,正要挣扎,却见到是火小邪的一张“猪头”脸杵在眼前,正盯着自己出神。王孝先若有所思,垂手肃立一旁。
小贼忙道:“大哥,道长!”
火小邪挤着大小眼,故意凶巴巴地说道:“喂,你跟着我们干什么?嗯?”
小贼一跪在地,就要磕头。
火小邪将他扶住,说道:“你嗑一个头值多少钱?你脑袋就算嗑烂了,值刚才十元大钞吗?”
小贼唤道:“大哥,我无父无母,无依无靠,请大哥收留,做牛做马,只要给口饭吃,做什么都可以。”
火小邪哼哼道:“小样的,天下哪有这么多便宜事?你我八代祖宗都不认识,我知道你是什么人?谋财害命的多了,鬼知道你打的什么心眼子?”
小贼急道:“我对天发誓,我绝没有坏心眼!我是真心实意想跟随你。”
“其实我是人贩子,你不怕?”
“不怕!”
“你看我长这个样子,其实我是妖怪,旁边那个老道,其实是个狐狸精变的,你不怕?”
“不怕!”
王孝先哼唧道:“我仅仅三十有六,怎是老道!”
火小邪大大咧咧站直了身子,严肃道:“好吧!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真巧。”
“……真巧?我还叫刚巧呢!这是什么鬼名字!报你的真名上来!”
“我就叫真巧,真正的真,巧合的巧。”
火小邪头一歪,嘟囔道:“好吧,真巧。你我有缘,你可愿做我的徒弟吗?”
“徒弟?”小贼一愣,连连摆手,“不,我不愿意。”
“嗯?”火小邪没想到这个小贼如此作答,“你还挺有性格!你是不是有老大带着,不敢认师父,怕人知道打你?”
“不是,我没有老大,我孤身一人,来奉天才几天,我不想当你的徒弟,我只想跟随你。”说着,小贼把帽子一摘,一头秀发顿时披散而下。
火小邪大吃一惊:“你是个女的?好家伙,吓我一跳!”
小贼声调也一改,女子的声音十足,分外清脆:“是!我是女的!求你让我服侍你!”
王孝先一旁哼道:“这可好,你不愁没媳妇了。”
火小邪骂道:“闭嘴啊你!你这个道士真够花花的。”
小贼激动道:“大哥若没有妻子,我愿意以身相许!我已经十八岁了!”
火小邪张口结舌,半晌才说道:“我这种丑八怪,还有这等艳福?”
小贼狠狠地擦脸,露出净白的肌肤,叫道:“大哥你看,大哥你看,我不丑。我会做饭,洗衣,缝补衣裳,男人能做的事情,我都能做。”说着一把抓住火小邪的衣袖。
火小邪脸猛然一红,赶忙挣开,退后几步,说道:“男女授受不亲,你别这样啊。”
王孝先冷不丁来一句:“假正经。”
火小邪有口难言,自从这个小贼摆明自己是女儿身以后,他就说不清道不明的浑身不自在。火小邪能够和窑姐玫红有说有笑,打情骂俏的,但对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却有种难以名状的尴尬和羞涩。
这个叫真巧的小贼双目含泪,跪倒在地,说道:“大哥,你要是不收留我,我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了什么活着,大哥若不收留我,我只想找个地方,了此残生。”说着说着,两行泪已经怅然流下。
火小邪心头一酸,言语也软了下来,走上去蹲下身子,轻叹一声:“唉,罪过……真巧,你起来吧。”
真巧抹了一把眼泪,黯然站起:“大哥……”
火小邪转过身去,不愿看她,说道:“好吧,你跟着我可以,但你我兄妹相称,不要提什么男男女女的事情。你刚才说的,肯定不是你的真心,我最怕人违心做事。你跟着我走,如果碰到好人家,我可以做个媒,你就嫁了吧。你要是不答应,我只能铁了心离开。”
真巧破涕为笑:“大哥,你收留我了?”
火小邪脸肿得厉害,也没法做怪相,只好抖了抖脸上的大包,说道:“你答应我就收留。”
真巧叫道:“谢谢大哥!”说着一把将火小邪抱了结实。
本来以火小邪的身手,她想抱住火小邪,并无可能,但火小邪就是脚步挪动不得,生生让她抱了个结实。
火小邪脸上的大包红得透亮,如同木桩子一般让真巧抱着,动弹不得。真巧看着一副男子的打扮,可真的将人抱紧,露出脖颈腰身,分明就是一个娇小丰润的女子。
王孝先不冷不热地说道:“抱这么紧,是要洞房吗?小道可以给你们找地方,外加把风,若要延时金丹,小道也有良方。”
真巧这才赶忙松开了火小邪,羞愧道:“道长,对不起。”
火小邪鼻腔里发痒,可能有鼻血要流出,赶忙捏住口鼻,骂道:“病罐子,你这个满嘴裤衩味的道士!不说流氓话,你会死啊。”
真巧羞得耳根也是通红,低下头不敢言语。
火小邪对真巧说道:“真巧,你别理这个流氓道士!我和他不是一路人!”
火小邪低头把真巧的帽子捡起,递到她手中,说道:“你还是把头发收回去,继续把脸涂黑,别让人认出你是女的。一个道士,加一个长的像猪头的男人,若带着一个丫头,太招摇了。”
真巧连连点头,柔情脉脉地看着火小邪,将头发拢起,戴上了帽子。
火小邪和真巧眼神一碰,心中怦怦直跳,暗骂道:“糟糕,这个女孩好像喜欢我,怎么我心也跳得很快……不对不对,火小邪你这个家伙!你不是这样放荡的人!”
真巧收拾好头发,又将脸抹上灰尘,方才变回刚才小贼的模样。
三人不愿在此久留,王孝先神神鬼鬼地看了真巧和火小邪几眼,走出角落。
火小邪、真巧两人赶忙跟上,真巧紧紧贴在火小邪身后,不时地用手想牵住火小邪的衣角,生怕火小邪离开。
火小邪知道真巧离自己不到半步,连呼吸的热气也能感觉到,走路分外别扭,恨不得同手同脚,就算如此,火小邪却没有加快脚步,将真巧甩开一步的意思。
三人刚刚出了巷子,就听一声狞笑:“呦!道士、丑八怪、小贼毛,凑一块了啊?”
火小邪眉头一竖,侧眼一看,只见那几个追赶真巧,意欲伤人的大汉,大摇大摆地向他们走来。
火小邪暗骂道:“不是冤家不碰头!”
火小邪并不想在这里惹事,向王孝先递了个眼色,三人向巷子里退去。
真巧吓得哆嗦,不由得靠紧了火小邪。
火小邪低声道:“没事!别怕!”
那几个恶汉在街道里作恶多端,无人敢惹他们,哪会想到眼前的火小邪、王孝先是他们这辈子都惹不起的人,纷纷狞笑,紧紧跟来。
火小邪、王孝先、真巧三人快步离去,恶汉们一步一随地跟着,并不着急上前。沿路有三三两两的人看了这个阵势,能跑多远就跑多远,生怕惹事。
两方人各怀心思,不需多时,便走到了一片屋舍后,再无人迹。
恶汉头领招呼一声,手下人兴高采烈地赶了上去,一下子堵住去路,嘿嘿冷笑。
王孝先挑着眼睛,毫无表情,也无动作,见前后都被人堵住,干脆站住不动。
火小邪一副畏惧的眼神,连连抱拳道:“各位大哥,各位英雄,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头领上前一步,坏笑道:“不干什么,是你们来这里干什么?我们替皇军盘问盘问你们三个?”
“我们是老实人,老实人。”火小邪说道。
头领不愿废话,从怀里摸出火小邪救下真巧所用的钞票,在手里挥了两挥,叫道:“敢给老子假钱?你们是不想活了?”
火小邪知道这是地痞流氓常用的伎俩,赶忙说道:“几位大哥,我全身上下只剩几块钱了,大哥可以全拿去。”
头领上前一步,揪住火小邪的衣服,一把将火小邪拉到面前,骂道:“你知道印假钞是什么罪吗?几块钱就能打发我们?”
火小邪并不挣脱,只是求饶道:“大哥,我们从外地来,不懂事,您饶了我们吧。”
“饶了你!可以!拿一百块钱来!我就当什么也没看到,要不然,哼哼!”头领一把将火小邪推开,火小邪故意脚步趔趄,歪倒在地。
真巧一见火小邪摔倒,哎呀一声,赶忙上前来,将火小邪扶住。
真巧冲恶汉叫道:“你们就打死我吧!他们是好人!”
火小邪偷偷揪了揪真巧的衣角,偷偷一笑,可他脸上肿着,这笑容毫不明显。
头领哈哈大笑:“还以为你们两个,一个道士,一个丑汉,能有什么本事,妈的,肉鸡子一个,还装英雄救人?我看你们八成就是一伙的!来人啊,先给老子把他们揍一顿!”
几个恶汉立即上前,一个推搡着王孝先,另几个上去就要胖揍火小邪一顿。
王孝先叹道:“完了完了!”
一个恶汉骂道:“知道完了就好!”
可没等几个人走到火小邪跟前,突然眼睛一瞪,好像身子里哪根筋被抽了似了的,一下子动弹不得。
火小邪一见这番景象,立即向王孝先看去。王孝先还是垂手而立,面无表情。
火小邪低声骂道:“病罐子,等一等!那边还有人看着!”果然如火小邪所说,不远的一个房屋里,窗子上正有几个人向这边张望着看热闹。火小邪之所以一直不肯动手,第一想能不打就不打,伤了他们,在奉天日后行走,不太方便;第二如果非要动手,也要稍微笨拙些,先让他们揍自己几下;第三如果让其他人看见自己打人,瞎说乱传,又是麻烦。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头领见靠近火小邪、王孝先、真巧的几人愣在原地,正要开骂,却突然发现自己也一下子动弹不得,除了火小邪三人外,所有人都被定住。
王孝先低声道:“自作恶不可活,祝你们在阎王殿里过的开心。”
火小邪翻身而起,拉住王孝先:“我知道你厉害,可不能杀人!”
王孝先说道:“跟踪木家人,还想勒索钱财,伤人性命,这些人形垃圾,活着何用?”
王孝先话音一落,就听众恶汉闷哼连连,扑通扑通跪倒在地,全身抽搐,七窍流血,眼睛更是可怕,血红一片,黑血汩汩而出。
火小邪喝道:“病罐子!你不能这样!”
王孝先摊了摊手:“晚了!”
那几个恶汉,双眼继续流血,既动不了,也叫喊不出来,疼得五官扭曲,不用多时,两颗眼珠子竟从眼眶中脱出,掉在地上。这几个恶汉纷纷吐出满口污血,身子一软,扑通滚倒在地,抽搐了几下,全部死绝。
那本来躲在窗子后看热闹的几个人,见此异状,吓的得声惊叫,窗户也顾不上关,跌跌撞撞地跑了,边跑边叫道:“死人了!死人了!”
王孝先一听,就向叫嚷那边走去,火小邪一把拉住他,喝道:“你要干什么?”
“他们看到了。”
“你要杀人?”
“杀不至于,让他们发点疯,记不清今天的事。火小邪,你别拦着啊,你还想不想在奉天待着了?”
“不待了!走!我们快走!离开奉天!”火小邪叫道,低头又一看,只见真巧吓得抱成一团,一个劲地哆嗦。
火小邪抓紧了王孝先,对真巧愧意道:“真巧,我们是不吉利的人,你自己快走吧。”
真巧眼睛一亮,翻身爬起,抓紧了火小邪的衣服,坚定道:“不,你们是好人,他们该死!我死也要跟着你!”
王孝先刚刚杀了七八个人,却一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表情,啧啧道:“亲密无间啊。”
火小邪骂道:“病罐子,你到底是善还是恶?你杀了七八个人,你知不知道?走啊!”
“好吧好吧!这是你说的啊。”王孝先答道,任凭火小邪拉着,三人抛下一地离奇死亡的尸体,快步离去。
火小邪、王孝先、真巧三人,由火小邪带领,快步走到即将出城的地区,方才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停了下来。
火小邪余怒不减,冲着王孝先就嚷嚷道:“病罐子!不杀人就不能解决问题吗?那些地痞,打发掉他们就可以!何必杀了他们?”
王孝先倒是一脸委屈:“那留着他们活命,他们恶习难改,以后再欺负其他人呢?”
火小邪倒一下子被王孝先问住,瞪着王孝先你你你几声,才说道:“我真看不出来,你这么狠!我以为你虽然怪,但心地善良,谁知你是杀人不眨眼!”
“生命可有贵贱之分?”王孝先一脸平静,反问道。
“没有!”
“蚊蝇蟑螂也是生命,我们通常把它们打得稀烂,要么用毒药将它们尽数毒死,花样百出,你杀它们的时候,可曾眨了眨眼?我不过是杀了几个罪该万死之人,比蝇虫这些本是无罪的生命,又如何?”
“你……”火小邪抖了抖手指,又被王孝先逼的无法回答,“臭道士!说不过你!”
“火小邪,死了几个坏蛋,你爽不爽?”
“爽啊!”火小邪张口就说,但马上打住,骂道,“好吧好吧,杀了就杀了,但不要让他们死得这么惨好不好?”
王孝先呵呵呵一笑,说道:“你是与他们没有大的冤仇,如果有被他们欺负的家破人亡的朋友见到,还觉得不过瘾呢。”
“……病罐子,你们木家都是这样?”
“不尽然,木家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一层为避之,二层为迷之,三层为药之,四层为杀之,木家黑枝以药为杀不药不杀,花枝以杀为药不杀不药,主脉青枝层次分明,杀即是杀,药即是药,药不可杀,杀不可药;若是逍遥枝,则随心所欲,无须节制。”
“什么枝不枝?那你是哪枝?”
“我当然是逍遥枝。哈哈。”王孝先摸了摸了胡子,十分得意,又止住笑声,问道,“火小邪,你怎么知道我刚才用了药?”
火小邪哼道:“你一路走,一路上两只手在你的怀里、包里、裤裆里摸来摸去,不是你用药,难道还是她不成?”火小邪伸手指向真巧。
真巧一直呆呆站在一旁,听的云山雾罩,见火小邪突然指向自己,慌的连连摆手:“不是我,不是我!”
火小邪嚷道:“没说是你!”
王孝先赞叹道:“火小邪,你好眼力啊!我如此隐蔽的动作,你竟能发现。”
火小邪按住额头,实在不知道这个王孝先是真痴还是假呆,无奈道:“是啊是啊,我从小眼神就好。”说着往墙上一靠,闭目沉思。
王孝先上前一步说道:“火小邪,你还要待在奉天吗?”
火小邪眼睛不睁,说道:“背了七八条人命,还被人看到,我们三个的外形太特殊了,奉天城里看来是待不下去了。唉,计划全部打乱了。”
王孝先问道:“如果离开奉天,你想去哪里?”
“不知道……我记忆中只熟悉奉天一带。”火小邪实话实说。
“呵呵,火小邪,不如我邀请你一起去贵州一带玩玩?我师父木王林木森是你的老熟人,还有一些人也对你记忆犹新,一是游玩,二是去看看你的失忆症,有没有解药。你意下如何?”
“可以是可以,反正我也不知道去哪里。但是我在奉天的几个小兄弟,我还没有联系上,若不知道他们的安危,我去哪里也不安心。”
王孝先说道:“你总是说你的小兄弟小兄弟,他们到底叫什么名字?”
“全是奉天荣行的下五铃小贼,一个叫浪得奔,一个叫老关枪,一个叫瘪猴,从小就和我混在一起,亲如兄弟。”
王孝先嗯嗯两声,面露喜色:“原来是他们啊。”
火小邪一下子站直了身子,叫道:“你认识他们?”
王孝先答道:“不认识啊。”
“那你刚才是什么意思?一副认识的表情!”
“我刚才是什么表情?”王孝先又是一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的样子。
火小邪心里憋得火气横冲直撞,抓心挠肝,却又不得不按捺住,模仿王孝先刚才的表情,原话说了一遍:“原来是他们啊。”
王孝先很仔细地看火小邪张牙舞爪的表演完,方才如梦初醒地说道:“误会误会,我哪里认识他们,我刚才是说,原来是他们啊。”王孝先生拍火小邪不明白,又一字一句地强调道,“原来,是他们,啊!”
“原来是他们啊!”火小邪重复。
“原来,是,他们,啊!”王孝先认认真真地继续重复,“有问题吗?”
火小邪算是明白了,这个病罐子王孝先,识人相面,医术高超,手段诡谲,不打妄语,算是个奇人,但头脑思想同样是个“奇人”,是“奇怪的人”,在某些时候,言语表达与常人所理解的完全不同。通俗点说,他有点二百五;善意点说,他可能吃错药了;恶毒点说,他是个间歇性精神病。火小邪心想,也许木家人常年与各种药物打交道,多多少少把脑袋弄走样了。
“我好像,听说过这几个名字。”真巧这时候小心翼翼地冒出一句。
火小邪耳朵一竖,不可思议地看着真巧,问道:“你听说过?”
“是,是的。”
火小邪上前一步,一把抓住真巧的胳膊,直视真巧的双眼,冷哼一声,说道:“告诉你,丫头,瞎说不得好死!你不是才来奉天没有几天吗?”
真巧让火小邪抓得生疼,却不挣脱,咬了咬嘴唇,低声道:“我是才来奉天没有几天,但我许多年前,母亲带我投奔到奉天的远方亲戚家,母亲给奉天张四爷家当用人。”
“张四爷!”
“是,是张四爷家。”
“你继续说!”
“母亲有一天回来,说张四爷家抓到几个小贼,是奉天荣行的,叫火小邪、浪得奔、老关枪、瘪猴,另外还有一个叫黑三鞭的东北大盗,说你们好可怜,无父无母只能当贼,还抱着我哭,我当时虽然年纪小,但记得很清楚。”
“黑三鞭?那后来呢?”
“后来,过了几天,母亲回来说,张四爷他们大队人马不知道怎么离开奉天了,宅子里用不着人,就把她赶走了。我家那个远方亲戚,欺负我母亲,母亲待不下去,就带着我又回河北老家了。所以,所以,刚才道长说名字是火小邪,你又说浪得奔这几个人的名字,我就想起来了。”
“于是你这么多年后,才回了奉天?”
“不是,我母亲带着我,大概,大概七年前,又回来了一次,那时候,好像日本人已经占了奉天,全城都在抓贼,所有荣行的,还有和荣行沾边的人,全部抓走了。这件事情,当年在奉天的每个人都知道,很大很大的动静,抓了足足有一年多,直到奉天无贼。”
“抓贼?那抓走的这些贼呢?”
“被抓走的贼,再没有回来过,当年奉天有传说,说这些贼都死了。”
王孝先摸着胡子,也是一副回忆状:“这个事情,木家也有所耳闻,原本设在奉天城里的青云客栈,因此迁往城外,真巧小姑娘说得不假。”
火小邪慢慢松开真巧的胳膊,自言自语道:“怪不得……我进了奉天,一个荣行的熟面孔也见不到。”
火小邪看向真巧,又要发问,却看到真巧抱着自己的胳膊,眼中含泪。
火小邪心头一软,愧疚道:“丫头,我捏疼你了?”
真巧抽了抽鼻子,坚强道:“不疼。”
火小邪心里不知怎的,见真巧这般模样,很是难过,但他不好表露,大大咧咧地笑了声,语调一低,说道:“丫头,我欠你一个人情,你以后有什么要求,告诉我,只要我能办到,一定尽力。”
真巧破涕为笑:“火大哥,你说的当真?”
“当然当真!”
“一言为定!”真巧伸出一个小指头,“拉钩!”
火小邪哑然失笑,很爽快地也把小指头伸出来,认认真真和真巧拉上钩。真巧一边念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就上吊。”方才松开。
王孝先说道:“火小邪,真巧满脸都是给你当小媳妇的表情,你看不出来?”
“病罐子,你少瞎说!”火小邪骂道。
“真巧如果说让你娶她,你办不办的到?你们可是拉钩上吊发誓了的。”王孝先这张臭嘴,不会说什么好话。
“嘿嘿!病罐子,积点口德啊。”火小邪其实心里想,如果真巧真的这么说了,还真难回答。火小邪对真巧说道:“丫头,你我兄妹相称,可是有言在先,婚姻大事,万万不能儿戏!”
真巧低着头,轻轻说道:“我知道的,我绝对不会为难火大哥的。”
火小邪稍稍宽心,冲王孝先说道:“臭道士病罐子,走吧。”
王孝先问道:“去哪里?”
火小邪摸出黄铜的烟嘴来,叼在嘴上,尽管他脸上肿得厉害,还是潇洒地一甩头,看向南方:“去贵州玩玩。”
王孝先立即高兴道:“悉听君便!”
火小邪、王孝先举步便走,火小邪走了几步,回头一看,真巧还站在原地,不禁叫道:“喂,丫头,跟上来!大哥带你去南方玩玩!”
真巧茫然无措地说道:“真的要,跟道长去这么远的地方吗?”
“是啊!怎么你不愿意?”
“不是,不是!”真巧看向王孝先,眼神中有丝畏惧。
王孝先低声对自己说道:“她嫌弃我,我有点伤心……”
火小邪哈哈笑道:“丫头,你大哥我用这条命保证,他不会对你下药的!我数三声,你来就来,不来就不来啊,一……”
真巧没等二字出口,已经跑上前来,一把拉住火小邪的衣角,死死不愿松手,说道:“我跟着你。”
王孝先依旧低声自语:“作为一个第三者,我还是有点伤心……”
三人刚刚出了奉天城城门,就听到城内警笛作响,一批日本宪兵和警察赶到城门处,纷纷大喝:“关城门!关城门!谁也不能出去!”
有值守的士兵一边急急忙忙关城门,一边问道:“怎么了长官?”
“重大命案!关门关门!”
很快,奉天城门关紧,进出不得。本来要进城和出城的人在城门口怨声载道,却也无计可施,只好纷纷原路退回。
火小邪轻吹一个口哨,说道:“还好及时出来……”
王孝先闷声接过话去:“否则瓮中捉鳖。”
“是啊,老鳖,你出瓮了。”火小邪白了王孝先一眼,快步走去。
真巧掩住嘴笑了几声,紧跟着火小邪而去。
王孝先不解道:“火小邪,你刚才说的我没有听清,可否再说一遍?”说着也赶紧追上。
火小邪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三人一路闲聊,真巧的话语也渐多。火小邪在奉天当小贼时,本就是个能讲会聊的人,失去十一年记忆后,尤胜以往,还更多了几分痞气。加上有真巧在身旁,火小邪心情大悦,一路说着他当小贼时候的种种趣事,虽故事背后讲起来心酸得很,但火小邪避重就虚,说得绘声绘色十分好笑,直逗得真巧咯咯咯直笑,连那病罐子王孝先也伸出脑袋聆听,不断傻乐,还时不时“画龙点睛”,评论一番。
真巧虽说与火小邪刚刚相识不久,渐渐熟络开来以后,逐渐显出自己小家碧玉的本色,十分的温柔贤淑,语调清澈干脆,举止低调得体,知书达理,很是讨人喜欢。
火小邪也觉得奇怪,问了真巧其他的身世,方才得知,真巧乃河北景县人士,祖上为官多年,在清末乱世家道中落,一蹶不振,日子过得日渐凄惨。真巧父亲死得早,母女二人相依为命,连房舍也被恶霸夺走,不得不四处谋生。真巧的母亲死后,她更是凄惨,无人收留,兵荒马乱,数次差点被拐走卖去妓院,勉强过了几年,来到奉天,实在无依无靠,饿得厉害,才去偷了东西。真巧幼年练过一些女拳,从未遗忘,多年来一直勤加锻炼,所以体质不错,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火小邪一直和真巧聊的欢实,王孝先忍了半天,终于抓到机会,插进话来,一讲就滔滔不绝,不可收拾,全是他以前在上海江浙一带当大盗的时候,如何如何偷盗稀有药材的事情。说得是兴高采烈,把自己的技术说得神乎其神,多做以下两种形容“千钧一发之际,我灵机一动,身若游龙,神威大展,难题便解了”;“命悬一线之时,我灵光乍现,动如脱兔,异彩纷呈,困难便没了”。说到“精彩”处,还自己把自己感动得黯然垂泪,声音哽咽不已。
火小邪不禁暗叹道:“这个病罐子,真是又可信,又可爱,又可怕,又软弱,又善良,又狠辣,人才啊人才。”
王孝先还在口若悬河之际,火小邪却一个冷战,站住脚步。
王孝先忙道:“是不是刚才那句没听清?”
火小邪扫了几眼,笑道:“还真没有听清。”
王孝先正要重复,却见火小邪眼神一动,向他暗示了一下,恍然无事一般低声道:“病罐子,好像有人一直跟着我们,你发现没有?别回头,别乱看。”
王孝先立即明白,低声答道:“木家人除了鼻子灵光,五官感受远不及火家、水家、土家,如果是这三家人跟着我们,只要不靠近,我很难发觉踪迹。但如果接近我们,意图对我们不利,倒没有哪一家敢对木家人猖狂。”
火小邪说道:“奇怪,这感觉又消失了!好快!”
王孝先说道:“会不会你弄错了?”
火小邪说道:“不会!跟背风我再熟悉不过,感觉绝对不会有错。病罐子,你刚才说沿着这条路,就能到木家的青云客栈,还差多远。”
王孝先说道:“约有半里路。”
火小邪点头道:“不知是敌是友,我现在只愿意相信你病罐子,我们尽快去青云客栈安顿。”
王孝先应了声好,继续边走边说道:“想当年,我从医校毕业,教学楼里藏着根灵芝,于是……”王孝先又讲了起来。
真巧有些紧张,靠紧了火小邪,低声问道:“火大哥,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火小邪笑道:“没有没有,听臭道士讲故事吧。”
真巧这才略微安心。
火小邪说是这么说,但心里的一根弦早就绷紧,他有一种强烈的感受,就是跟着他们的人,一定存在,而且,是非常让人畏惧的存在,甚至刚才能感觉到有人跟着,不见得是自己的能耐多大,而是对方有意暴露出来,故意让他发现的。
火小邪、王孝先说说笑笑又往前走,恍若无事,而真巧则有些紧张起来,眼神闪烁,不再言语。火小邪轻挽了一下真巧的胳膊,低声笑道:“别紧张!有我在。”
真巧和火小邪对视一眼,重重点头,总算神色如常。
其实火小邪也觉得奇怪,自己为何能如此镇定?若按照他的记忆,他不过是个奉天小贼,平日里感觉有人跟踪,心里肯定发毛,而且会紧张得直吞口水。可是这两天来,经历的事情不可谓不奇怪,除了自己的身手好地让他都不敢相信以外,性格方面也有诸多矛盾之处。真巧说浪得奔、老关枪、瘪猴三人可能被日本人抓走,生死不明的事情之时,火小邪也能随遇而安,并未觉得异常震惊、悲痛,更没有冲动着有一寻真相的念头,好像内心里早有准备,早就知道。
连火小邪也对自己说:“可能浪得奔、老关枪、瘪猴他们,早就不在人世了。”
三人快步而行,从小路上了大路,往来行人、商贩渐多,抬眼望去,一片市镇就在大路的不远处。
火小邪认得此地,此镇离奉天约有四五里,名叫南埔镇,很早很早以前,就是奉天城外一处繁华所在。不少商队来往奉天,许多货物并不进城,而是在南埔镇交易、存储,再由买家分批分次运入城内。南埔镇就和北京城东郊的通州一样,是个大的货运中转之地。
南埔镇既有此功能,当然免不了另一番热闹!
三人一进镇内,便见到牛车、马车、汽车、板车、三轮车,各色人物挤满了街道,碎石土路,尘土飞扬,加之满地牛马粪便,使得到处都臭烘烘的,和奉天的干净整洁有天壤之别。这种地方就是如此,十个人里有八个都是脚夫苦力,满大街一半人大字不识一个,粗鲁下贱,素质极低,怎可能比得了奉天城内。
不过火小邪没有觉得不自在,这种粗陋的市井容貌,倒比奉天城内的冠冕堂皇来的真实。
三人拣着路,穿过大街,很快便见到一个偌大的客栈招牌横在尽头,乃是名为“万豪客栈”。
王孝先低声道:“前面那家名叫万豪的,就是青云客栈了。”
火小邪挑了挑眉毛,很是不信:“这里?”
“不错!”王孝先肯定地说道。
火小邪有所怀疑不是没有道理的,三人进了这家客栈,就听到大厅里哄笑声一片,口哨声叫骂声不绝于耳,原来客栈大厅有个小台子,上面正有一男一女两人起劲地唱着黄色二人转。二人转在旧社会的东北,就是一门下贱的艺术,专门表演给社会底层的人看的。男的一般打扮怪异,袒胸露腚,装作傻子呆子残废结巴等等身体有毛病的人士,越丑越是吃香;女的则是花枝招展,模样俊俏,穿着鲜艳性感,手腕里套着铃铛,极尽挑逗之能。至于表演形式,除了唱歌跳舞逗乐之外,多是满嘴黄腔,三句不离隐私器官床头之事,行为动作不是撩裆就是摸奶,极为下流。
火小邪他们看到的就是旧时二人转中经典的黄色段子“摸进房”,讲的是一个二傻子找了个寡妇当媳妇,二傻子不会办那事,寡妇又不好意思点拨,两人一来二往意欲苟合的故事。
这么一出戏,可想而知下面都坐着些什么人了,吵吵囔囔也就不奇怪了。
火小邪轻推了王孝先一把,哼哼道:“青云客栈生意不错啊。”
王孝先正摸着胡子看着台子上的二人转女子,看样子听得很是受用,听火小邪唤他,才说道:“还好还好!”说罢还是笑哈哈地听戏,自得其乐。
火小邪身旁的真巧可能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淫秽直白的表演,紧闭双眼,躲在火小邪身后,就差把耳朵捂上。
火小邪此时没有心情听二人转,一把抓过王孝先,低骂道:“病罐子!你再折腾,别怪我跟你急!我们可不是来听这瞎逼玩意的。”
王孝先忙道:“稍等稍等!”
“等到什么时候?我们还带着个丫头呢!”火小邪低骂道。
“哎哟,三位爷!”此时一个伙计打扮的光头小子,直奔过来,满脸堆着笑,“三位爷是喝茶、吃饭还是住店啊?”
王孝先甩开火小邪,整了整道袍,说道:“是二位爷,一位小姐,我们三人住店。”
光头伙计抽了抽鼻子,摸了摸鼻尖,眼睛吧嗒吧嗒一眨,方才说道:“哎!三位爷,不是,二位爷,一位小姐,想住什么房间?”
王孝先刻意地又整了整道袍:“三人一间!”
光头伙计又抽了抽鼻子,咧嘴笑道:“好,是!请跟我来!请,请!”说着扭头就走,一路招呼着开路。
王孝先对火小邪低声道:“你看,说了别急是吧,我们走。”跟上那光头伙计。
火小邪哭笑不得,只好拉紧了真巧,一路跟随。
光头伙计带着王孝先三人,绕过前厅,引着路直至后院。
刚进了后院房舍,就见一个掌柜的打扮的中年男子急奔而来,一见王孝先便行了个大礼,笑道:“贵客!贵客!”
王孝先抱拳道:“掌柜的辛苦!”
掌柜的又是鞠躬还礼,站起来时,眼神已经落在火小邪、真巧身上,摸了摸鼻尖,笑道:“两位幸会,幸会!”
火小邪怎么也看不出这个掌柜的有什么特别之处,只好抱拳道:“烦劳!”
真巧跟着答道:“你好。”
王孝先在怀里摸了一把,亮出空无一物的手掌给掌柜的看,说道:“两位是我的贵客!”
掌柜的摸了摸鼻尖,立即哦哦哦连声,赶忙吩咐一旁的光头伙计道:“店小八,备房!”
光头伙计应了,赶忙向一侧房间跑去。
掌柜的上前请道:“三位请跟我来。”
掌柜的带着王孝先、火小邪、真巧又在后院中穿行一阵,方才走到一间普通的客房,推门入内。掌柜的将门关上,未见用什么手段,就见一侧的床嘎的一声,翻了个个,立即露出一道通向下方的楼梯。
掌柜的笑道:“请,请!”又在前引路。
火小邪心中暗喝道:“好家伙!这个店果然不简单,要不是病罐子带着,鬼才知道这里有这等蹊跷的事情!”
王孝先轻车熟路下了楼梯,火小邪和真巧紧紧跟随,生怕有失。等他们一下去,床铺便迅速盖下,封上来路。
楼梯内昏暗难明,狭窄漫长,转了好几道弯,方才见到眼前豁然开朗,灯光耀眼。
从一个洞口走出,就见一个平整的地下广场,广场正面,一个古色古香、雅致气派的二层小楼赫然入目!小楼正前,挂着一块青色牌匾,上书四个古朴的白色大字——“青云客栈”!
火小邪一见青云客栈四个字,惊得眼睛也直了!站立在地,动弹不得!倒不是火小邪吃惊于客栈地下,竟有如此一个建筑,而是一见青云客栈四个字,脑海中立即五彩齐放,光怪陆离,许多看不清面貌的男男女女似乎在眼前唰唰飘过!既熟悉又陌生!
王孝先看在眼里,冲火小邪说道:“火小邪,是不是感觉很熟悉?”
火小邪缓过神来,喃喃自语道:“我应该是来过这样的地方。”
王孝先说道:“当然!山西王家大院地下的青云客栈,你可是当年第十一位到达的,我们在青云客栈里,住了半月有余呢!”
真巧满脸惊恐地看着王孝先和火小邪,手足无措,看样子对来到这种的地方,惶恐难安。
青云客栈里,那个光头伙计已经忙不迭地跑出来,唤道:“三位请,三位请,已经为各位把房间安排好了!”
掌柜的也是连连迎请。
王孝先说道:“火小邪、真巧,走吧,别看了,先休息一下再说。”
此处的青云客栈,比火小邪曾经去过的王家大院青云客栈规模小了许多,但是房屋格局和布置上几乎完全相同。
王孝先、火小邪、真巧被一人分配了一间房,王孝先大摇大摆进了房间,只是说道:“你们随意!”便不管不顾火小邪、真巧两人。
真巧不敢进屋,火小邪安慰道:“没事的,既来之则安之。”
一旁引路的光头伙计说道:“这位大姐,房间里有浴室,有热水,还有可供换洗的女装,尺码应该合身,您就放心住下吧,有任何吩咐,直接叫或者摇铃,很快有人来伺候。”
真巧眼中一亮,看了眼火小邪,说道:“我,我可以换女装吗?”
火小邪笑道:“你爱换就换,不用问我,哈哈,你这身衣裳,是该换换了。”
真巧这才扭扭捏捏地进了房间。
光头伙计叫道:“有事您说话,有事您说话!”
真巧看了火小邪一眼,才小心地将房门关上。
火小邪见真巧安排妥当了,方才由光头伙计领着,进了自己的房间,一番客套后,方才安静下来。
火小邪静坐在床上,轻轻啧了几声,自言自语道:“真巧这个丫头,怎么越看越觉得眼熟呢?”火小邪狠狠揪了大腿一下,又道,“想什么呢!你喜欢她啊?”
火小邪自嘲一番,一仰头躺倒在床上,真巧的眼神却一直浮现在眼前。
真巧的房间内,浴室之中。
一个肌肤雪白的女子,露出半个香肩,正坐在木桶中,一动不动。
她便是与火小邪偶遇的真巧。
真巧秀发盘头,看着水面,眼中却不断地闪过各种情绪,时而开心时而忧伤,时而困惑时而激动。
不过多时,真巧轻轻叹了一声,似乎自言自语道:“跟了我一路,你们出来吧。”
就听到有一丝丝的声音,似乎混杂在热气中,漂将出来。
“呵呵!”一个平稳轻柔的男子声音。
“嘻嘻!”一个语调高亢的女子声音。
“哼哼!”一个尖锐刻薄的男子声音。
真巧头也不抬,只是说道:“水家三蛇,你们进来得好快。”
“这个小客栈,可难不住我们。”
“不在青云客栈前五十之列的小客栈,还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哼哼!木家小店!”
真巧撩动热水,轻轻地擦拭肩头,平静地说道:“我父亲让你们来的?”
“那倒不是。”
“也可以说是。”
“你不该拿走郑则道的火煞珠。”
真巧冷哼一声,说道:“还你们便是。”说着手一弹,一颗小珠子向屋角飞去。未听到珠子与任何东西相撞的声音,只有呼呼一阵风响,那颗小珠子便没有了踪迹。
“水妖儿,你打算装真巧装多久?”
“水妖儿,装真巧有意思吗?”
“水妖儿,不必如此!”
真巧脸上一副温柔娇弱的模样,说道:“我不认识水妖儿,我是真巧。”
“哦,也许是一个和火小邪再续前缘的好机会。”
“可他不会永远失忆的。”
“哼哼,纯粹乱来!”
真巧说道:“我就是喜欢乱来,你们想拿我怎样?”
“不能怎样。”
“与我无关。”
“无聊之事。”
真巧说道:“珠子还你们了,你们可以走了。”
“真巧,你打算跟着火小邪去贵州?”
“真巧,那个王孝先是林木森的得意弟子,就算他不能识破你,你到了木家,一定会被识破的。”
“真巧,木家这些醋坛子,会杀了你!”
真巧笑道:“我很想领教领教。”
“你不能与王孝先走得太近,他师从林木森已有十余年,应是木家四枝芽尖级的高手,五行四家之中,与木家妖人日夜相伴同吃同住,连水王大人也颇为忌讳。”
“而且你以真巧的身份,更是有生命危险!你应该劝火小邪,也离开王孝先。”
“此乃上策!”
真巧说道:“可惜,我是真巧,我只会听火小邪的,他想怎么样,我都会顺着他,我不会再告诉他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唉,就算你能活着去到贵州,你可知王孝先此行的目的?”
“木家的斗蛊大会就在一个月后,林木森的逍遥枝难敌黑白青三枝,他胜算不大,木家将易主,林木森斗蛊失败必死无疑。”
“木家林婉,是林木森自保的唯一手段!但林婉不采到人饵延命,活不过下月!你只要制住火小邪,让他哪里也不能去,林婉一死,你还有大把机会!”
真巧说道:“火小邪喜欢林婉那样的妖女,这次,我不会输给林婉。”
“你如果用真巧的身份死去,水家是无法指责木家的,请你考虑清楚。”
“你一定要在合适的时候,承认你是水妖儿。”
“切勿执迷!”
真巧轻轻一笑,说道:“水家三蛇,你们还记得你们以前是谁吗?”
“这……”
“哦?”
“哼!”
真巧说道:“如果我有机会挽回一切,水王的位置,不做也罢。你们拿着火煞珠走吧,不要再来找我了。告诉我父亲,如果他再想阻止我,他知道后果。”
“好吧。”
“只能这样了。”
“糊涂!”
真巧淡淡说道:“另外,还有一颗火煞珠在火小邪身上,你们最好不要动那颗珠子的心思。”
“去拿火小邪身上的火煞珠,对水家来说毫无意义!呵呵!”
“就让火小邪自己留着吧!嘻嘻!”
“反正有你看着!哼哼!”
三句话说完,没头没尾的,这三个迥异的男女声音便慢慢消失,就像三丝水汽,没入冰冷的空中。
真巧目不斜视,一副小家碧玉的神情,旁若无人地梳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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