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搏被暂停了讯问，但冯肖利、郑效瑞并未停止讯问节奏，仅是吃了午餐便继续，其他组的讯问同样如此。
冯、郑二人负责讯问管理层，第二个被找来的是窦青春，换在了顶楼另一个房间里。
窦青春刚进屋，心里便“咯噔”一下。
说得是配合调查，但屋内陈设分明是审问布局，尤其冯助理面沉似水，目光如隼，说不出的森冷。
当窦青春臀部与矮方几接触的一刻，更是一阵透心凉意，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注意到这个女人的神情，冯肖利不由得心里酸爽，还有一种恶趣味的期盼。
假如我和她单独谈，晓以利害，她会如何呢？
冯肖利下意识去瞅郑效瑞，看到的是一张满脸正气的脸颊，赶忙打消了念头，但心头却仍旧挠痒。
“窦青春，知道为什么找你吗？”冯肖利双眼死死盯着，一副誓要看透的架势。
“不知道。”窦青春有些变音，既有恐惧成分，也与凉冰冰的茶几大有关系。
冯肖利冷笑一声，双眼在对方身上扫描着：“你违法了，不知道吗？现在你要大胆揭发，戴罪立功。”
窦青春依旧摇头：“不明白。”
“不明白？你伙同你的领导，造假用假，打击同僚，共同犯罪，还不速速交待？”冯肖利是咬着牙说的。
伙同领导共同犯罪？
窦青春先是心头狂跳，慢慢却平静下来。
根本没有的事，我有什么可交待？又有何惧怕之处？
“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意思。我只知道严格遵守规章制度，从不做违法违规之事。”窦青春语气平静而坚定。
冯肖利不禁稍稍一愣，靠，这娘们心理素质可以啊，刚才还抖做一团，现在竟然这么从容。
什么情况？哦，强作镇定，心存幻想？
冯肖利自认窥破了对方心理，鼓摇着三寸不烂之舌，威逼、利诱尽显，累计讯问三小时之久，可却没有任何收获。
冯肖利十分光火，忽然猛得一拍桌子：“窦青春，你不老实。专案组既然找到你头上，就是有十足的把握。现在让你自己说，是给你机会，也是对女性的特殊关爱。假如你不老实，那就别怪我们不讲人道，到时你追悔莫及。”
窦青春马上道：“还要老虎凳、辣椒水不成？莫非要用对付江姐那套？”
冯肖利被抢白，有些恼羞成怒：“狡辩！真看不出来，一个女人竟然如此牙尖嘴利。你可想过，你若因此进去，你的父母谁赡养？你的丈夫怎么办？你的儿女谁抚育？”
“都死了，都死了。”窦青春忽然歇斯底里起来。
冯肖利也吓了一跳，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何如此失态。
郑效瑞则意识到情况不对，及时抬手示意：“先这样吧。”
“你，你。”冯肖利本来还想发威，但看窦青春失魂落魄的样子，也担心出事，这才挥手让对方走了。
“这女人是不有病。”屋门关上的一刻，冯肖利转头讥讽道。
郑效瑞冷冷地说：“你这样不行。”
冯肖利嘴唇动了几动，甩出这么一句：“哼，对有些人就是不能心慈手软，否则他们就会借机耍赖。我在基层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有些人就是欠收拾。”
郑效瑞没再接话，但神色越发冰冷。
冯肖利不禁腹诽，哼，刚以为他通情达理了，闹半天还是一根筋。
稍稍调整了一下，又叫了两名股长问话，也没得到有用的东西。
时间已经晚上十点多，冯肖利利用吃夜宵机会，汇总讯问情况，各组情况都一样，全都一无所获。
“这很正常，也说明斗争的复杂性，大家一定要做好打持久战准备，正像……”冯肖利引经据典，白活了差不多半小时，中心论点就一个——坚持就是胜利。
直到说得两嘴叉子冒白沫，冯肖利才象征性地询问道：“郑书记，你也说说？”
“我讲几个意思，第一，我们是调查组，不要搞成专案组、审讯组；第二，不要为了找问题而找，要基于客观的心态；第三，必须体现人文关怀。”郑效瑞言简意赅。
以上郑效瑞所言情况，各组基本都存在，人们倒也没多想，只有冯肖利觉得像说自己。不过他也没有任何怀疑，认为这些话很符合郑效瑞一根筋的特点。
第二日，第三日，询问继续，有的人已经问过两轮、三轮，但还是没获得什么有价值东西。
晚上汇总情况时，冯肖利明显信心有些动摇，态度也越发急躁，说话也很是难听，最终还是被郑效瑞劝住的。
待到其他人离开，只剩郑效瑞时，冯肖利很是不悦地发牢骚：“郑书记，你不该阻拦我，和稀泥不应是纪检干部风格，咱们得好好谈谈。”
“冯助理，请注意你的措辞，我也要郑重和你讲一讲。这次下来，是县委扩大会议决定的，根本原则就是调查清楚，还事情本来面貌。可你们是怎么开展工作的，完全就是有罪推论，甚至欲加之罪。”郑效瑞脸上很冷。
“郑效瑞同志，既然你把话说到这份上，那我也把话挑明了。你为什么对于集体决定百般阻挠？我当然不怀疑你的立场，但你也要跟上形势，适应新时代工作需要。”冯肖利正有火没处撒，说话也不再客气。
郑效瑞冷声道：“什么叫适应新形势？无论时代如何发展，公平公正的原则不会变，只会越来越完善，我不赞成你的冒进行动也是基于这点。”
“是吗？明明牛晶晶同志已经提供信息，你为何阻止深入调查？我主张对窦青春加大审讯力度，并治她恶意对抗之罪，你为什么唱反调？还有就是……反正好几项，我之前都没和你一般计较。我还是那句话，绝对不怀疑你的立场，但你的思维的确有些僵化了。”冯肖利掰着手指头点数起来。
“冯肖利同志，请认准自己身份，摆正自己位置。你是带队者，必须要坚决执行会议决议，可你是如何执行的？你还是县长助理，级别是比我高，但对纪检工作很外行，你的言谈举止已经体现出来了。当时同着好多人我没点明，是给你留面子了。”郑效瑞也不再客气。
冯肖利没想到郑效瑞忽然说话如此尖刻，不由得恨声道：“现在没旁人在，你倒是说呀。”
“牛晶晶的证言漏洞百出，提供不了任何证据，根本不符合深入调查的条件，许多专业的同志也持反对意见，只有你们这些外行嚷嚷着要大搞。尤其你提议对窦青春严加审讯，更是荒唐至极，甚至毫无人性。你还说人家咆哮讯问现场，实际上是你违规在前。你知道吗？她之所以情绪失控，是你在她伤口上撒盐了。他的父母、丈夫、儿女全死于同一场车祸，当初她差点就彻底疯了，你还一而再地拿家人刺激她，这是人做的事吗？”郑效瑞说到最后时，几乎是吼出来的。
冯肖利也被震得不轻，可还是狡辩道：“我，我是专案组组长，就要对此案负责。”
“我再次郑重警告你，会议文件明确是调查组。另外你特意提起身份，是想压我？我告诉你，这不过是一个临时机构，是为整个调查做前期准备，实际上主要工作都需要我们纪检部门来做，纪检也必须负责到底。你如果执意推行你所谓的强硬，那请你向县委建议，让县委把我们撤出调查组，完全由你等负责。”郑效瑞说完这段话，起身便走。
冯肖利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终语气软了好多：“郑书记别意气用事，好说好商量着来。”
郑效瑞手握门把手，转过头去，冷冷地说：“我们已经来了三天，完全按你的意志行事，到现在有实质性进展吗？不但没有，反而生出了诸多不必要的矛盾。如果照此下去，根本完不成任务，到时看你如何交差？”
“这不是跟你商量吗？”冯肖利赔起了笑脸。
“言尽于此。”郑效瑞甩下四个字，摔门而去。
“什么态度嘛！我……”冯肖利最终没骂出脏话，而是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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