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掌柜低头看着酒杯,上扬的眉梢隐忍着轻蔑,舒出一口气,笑得意味深长。
“凌大小姐,你太抬举我了。别说我没这个本事,就算有……咱们做生意的人,都怕跟官府打交道,您怎么还让我上赶着凑上去?”
张掌柜摇摇头,说道:“这件事,我办不了。”
钱掌柜的神色顿时就萎靡了下去。他就知道,张掌柜一定会拒绝。
凌心悦却面不改色,轻摇着手中的缎面扇子,笑容温婉明媚。
“张掌柜,据我所知,江总兵虽然被萧大人重打了三十军棍,但是,他并没有被罢免官职。他的背后……”
“这些年来,为什么四个山头的匪徒只有他能打退,我相信您和大家伙儿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萧大人这次带兵围剿四个山头,他若是失败了,朝廷一定会怪罪下来。到时候江总兵重新掌握兵权,以他睚眦必报的个性,您说……他还会不会再回头来找您的女儿?”
张掌柜的身子僵了僵,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我与萧大人在京城的时候打过几次交道,他为人正直,家世背景也足够显赫。我相信只有他,才能彻底还咱们清净。”
凌心悦给自己和张掌柜都倒了一杯酒。
“我先干为敬,替萧大人以及出征的将士,还有江州的百姓,谢过张掌柜的深明大义。”
凌心悦一饮而尽,她清澈的眼眸凝视着张掌柜,许久,张掌柜也仰头喝下了这杯酒。
有了张掌柜联合其他商号德高望重的前辈出面,许多人积极响应。仅仅一天时间就凑够了一大批的物资,比凌心悦预期的要快许多。
物资够了,但是由谁押送过去又成了一个难题。
凌心悦的心中已经有了人选,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江世海就带着知州大人的公文找上了门。
他的背后,果然有人撑腰。
“你们这些商人能够体恤朝廷的难处,自发捐赠物资,这是好事。我奉知州大人之命,将这批粮草运送过去给萧大人。你们放心,我保证安全送达。”
场中一片寂静,众人都低着头不说话。
在他们心里并不信任江世海,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江总兵和那些盗匪打了多次交道,对他们十分熟悉,您当然是最好的护送人选。我们很放心。”
凌心悦此时一身男装,主动站出来说道:“只是,这批粮草是大伙儿的心意。我们想选出代表跟随一起运送,也好去见一见萧大人。江总兵意下如何?”
江世海见凌心悦面生,但是也不反对她的话,似笑非笑道:“行啊。只是……你们谁去?”
所有人都摇头摆手。
叫他们出银子可以,卖命可不行。
“我去。”
“大……少爷,这怎么行?”钱掌柜急忙阻拦,凌心悦做了个手势,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江世海走到了凌心悦的面前,细细的打量了她一番。
他已经看出眼前的公子哥儿是女扮男装,但是他并没有戳破。
“行。明天一早出发。”
“一言为定。”
众人目送江世海出去,钱掌柜气得满头大汗,压低了声音责备道:“大小姐,你太鲁莽了。江世海可不是什么善茬,万一……”
“就因为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我才要亲自去送。不管怎么样,我一定把大家的心意送到萧大人手中。他一定不能输。”
凌心悦走到门外,看着一辆一辆马车上满满的物资,眸中逐渐多了几分深思熟虑的光。
第二天一大早,凌心悦带了两个随从,跟着江世海一起出发。
队伍走了一天十分顺利,入夜之后江世海下令在一处背风的斜坡安营扎寨。
营地里点燃了许多的篝火,凌心悦和两个随从窃窃私语了几句,就朝着江世海走了过去。
“江总兵,咱们还要多久才能和萧大人的队伍汇合?”
“你好像很关心萧大人。”江世海高度警惕,一路上都在观察着凌心悦。
凌心悦浅浅一笑道:“我与萧大人是旧相识。”
“哦,这样啊……”江世海还是没有回答,转头看向了另一边最黑暗的地方。
突然,前方不远处有巨石坠落,被砸中的士兵发出了痛苦而又凄厉的惨叫。
场面顿时乱做一团。
凌心悦浑身一怔,她的其中一个随从,身形一晃就来到了她的身边。
黑暗里,几十个火把一起亮起,从树丛里窜出来百来个手持弓箭的土匪,利箭如同雨点一般朝着他们射过来。
随从护着凌心悦躲在了运送粮草的车后面。
箭雨持续了一会儿,押送粮草的士兵死伤过半。
“哈哈,你们江州的老百姓可真贴心啊。知道我们现在缺少粮食,主动就送过来了。”
凌心悦躲在运粮板车后面,看到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从高处纵身跳下来,走到了江世海的面前。
两人彼此对视了一眼。
“看在这批粮草的份上,我就放你们一条生路。滚吧。”
凌心悦攥紧了拳头,看到江世海捡起自己的长枪,竟然一言不发的准备撤退。
她暗自冷笑,走上前去质问道:“江总兵,难道你就眼睁睁的看着粮草被劫匪拿走?”
“不然呢?你也看到了,咱们的队伍死伤惨重,难道你要看着其他人也送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
凌心悦心中已经有了判断。
怪不得这么多年来江世海不能平定匪乱,他们根本就是互相勾结。
“道理我当然懂。不仅是你说的,还有你没说的。”
江世海在凌心悦的话语里听出了弦外之音,他的双目变得赤红,已经动了杀心。
“你的话太多了。”江世海一掌攻向凌心悦的咽喉。
凌心悦的随从快速出招,跟江世海凌空对了一掌。
“怎么全是沙子?不是大米吗?”油头粉面男大声呵斥,“江世海,你敢耍老子?”
江世海浑身一怔,他急忙跑过去查看,果然,只有前面几辆板车上放的是大米白面,后面的板车上,一麻袋一麻袋装好的竟然都是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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