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景看着在床榻之上昏睡过去的唐镜染,他不懂,那个百年前的金陵第一公子到底有什么魔力,就是死了这么多年还能把她迷得七晕八素?
只是一个消息,一个和晏家有关的消息,就能让她魔怔了那般想要挖掉自己的心脏。
他凝视着唐镜染那张脸,虽然乍一眼看过去,好像还是唐晚,但仔细看,却又和唐晚不一样了。
他打了清水来,一点点地擦掉她指甲里的血迹,又小心翼翼地为她换了胳膊上的伤药,最后又塞了一粒重瓣雪莲的药丸进她的嘴里。
虽然这只是小伤,但在他眼里,她的事都不是小事。
人参精探出脑袋,哎呀呀地想指着顾承景暴殄天物,但那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他按下了脑袋,顺便还薅了两根须须,放到茶杯里给唐镜染泡茶喝。
门外的墨北渊好整以暇地候着:“景王殿下大抵是对晏巍很有兴趣吧?”
真是让人好奇呢,一个活了百年的大阴阳师居然和这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
妥妥的老牛吃嫩草,这不比画本子更刺激吗?
“你不是查不到吗?”顾承景完全不上当,他脸色如常,生人勿近,“要不等她醒了,本王亲自告诉她,你欺上瞒下?”
“你这人到底是不知好歹了。”
墨北渊只是想来吃个瓜,没想到还能惹一身骚。
他哼了一声:“本座的确没查到,但不能看吗?”
他们墨家,天生阴阳眼,活人的事查不到,难道死了的鬼还能看不到吗?
顾承景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床榻上昏睡的唐镜染,最后还是站起身往门口去:“所以你能和晏巍对话?”
墨北渊只觉得这个时候顾承景有些莫名的冷意,就像那种冰封百年后的寒潭,冻人。
“倒不是不可以,不过需要对方的生辰八字。”
“所以你想本王怎么做?”
墨北渊喜欢和顾承景打交道,就像现在他都不用多说,顾承景就能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自然是之前说的,请王爷以身做饵。”
“呐!这事儿有前提条件的。”
墨北渊害怕挨揍,赶紧指着床上昏睡的人:“不许她知道。”
要被唐镜染知道他背地里用顾承景做饵,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可去江南第一大世家,的确没有比顾承景最好的诱饵了。
这一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好。”
顾承景的回答,让墨北渊吃了小小一惊。
“景王殿下这做法,倒是让本座看不懂了。”
就算把自己套进去,惹了一身骚,也改不了他要吃瓜的初衷。
“你喜欢我们大阴阳师吧?好歹你和晏巍都是情敌,一个死去百年的情敌,你至于这般追根究底吗?”
墨北渊委实看不懂。
他手贱地一手搭在顾承景的肩膀上,哪里有半分帝师的模样,倒是像极了街溜子。
顾承景拍掉他的手:“注意下自己的身份。”
墨北渊继续搭上他的肩头,全然无视掉顾承景的嫌弃:“如今周围都没人认识咱们,什么身份不身份的,身份曝光了还容易引来暗杀,你不知道树大招风?”
顾承景再一次拍了下,没拍的动:“墨帝师,本王很怀疑,你是不是被人夺舍了?亦或者现在才是你的本来面目,往日的那种深沉和正经都是装出来的?”
“非也。景王殿下可曾听过,千人看佛,佛有千面?”
“你也配和佛相提并论?”
“配不配那是你我心中,我无拘。”
墨北渊一点儿都不在意这些,南楚信道不信佛,修道不理佛,他才不管那么多。
顾承景冷冷地往旁边挪了下,墨北渊一个重心不稳,一个趔趄。
“你这,稍微过分了。”
墨北渊从未见过像顾承景这般小气的人。
“诶,不对,你刚刚岔开了话题,你还没说为什么……”
“啪!”
房门关上,气的墨北渊在外面想拍门,可又怕吵醒唐镜染,简直痛苦的不得了。
床榻上的唐镜染其实也醒了,在顾承景关门的时候,她就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一片昏暗,心脏位置传来的疼痛感让她急速清醒,想到刚刚的狼狈她忍不住闷哼一声。
顾承景快步走过来,先为她倒了一杯温水:“要喝水吗?”
唐镜染摇摇头,他才将水杯放在一旁,又为她掖好被角:“天色还早,你还能睡一阵子。”
“我刚刚……”
“没事了。”顾承景用温热的水擦掉她额上的细汗,“什么都不必想,我在。”
顾承景不知道为什么唐镜染刚刚会那么反常,但是可以肯定是,此事断然与晏巍有关。
那是一道藏在她心上的伤,稍不注意扯开便是鲜血淋漓。
她的过往他不曾参与,若是往后都与过往无关,那他可以不深究,可现在那些过往正在蚕食着她,将她一步步地逼入绝地,他不能坐视不理。
诚然他没有大阴阳师的能力,甚至在她不死不灭的世界里,他只是沧海一粟。
白云苍狗,就像书中所言,神生太长,苍生太重。
于平头百姓而言,北齐王爷、战神,已经是他们最骄傲的神了,可在可通鬼神的唐镜染面前,他和那些蝼蚁有什么区别?
他望着唐镜染重新又恢复好的脸色,她闭着眼,安安静静地睡下,却不知道他如今心乱如麻。
他喜欢她,不是一见钟情的见色起意。
他的欲念,是在多个日日夜夜的相处中生根发芽。
就算是高攀,他也想去攀一攀。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最终只是轻抚过她的脸庞后,就走出了房间。
房间外,墨北渊半倚着墙壁,手中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了一把铁扇。
他声音不大,但却带着戏谑:“本座还以为今夜你会趁虚而入。”
他在外面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凡里面出了什么异常,他保证,顾承景和他,必须死一个。
顾承景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本王虽不敬鬼神,但也不是禽兽,她生于高处,我没有将她拉下神坛的权力。”
“呵,清醒呢。”
顾承景前所未有的平静,他平视着前方。
客栈的院子没有繁复的布景,只有些简单的桌椅可供来往的客人歇歇脚,可这样的平淡在长途跋涉的人心中也是一份安然。
“只是景王殿下可知,她所在的高处,是你这种凡胎肉体一辈子都达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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