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看了手表，大概是上午的十点左右，左手手臂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拉起袖子一看，伤口已经被缝合了。房间里面的血迹不见了，大概是小千鹤清理了一些。
躺了回去，我仰头看着天花板。
三月了，又是草长莺飞的时节。阳光很好，透过纸门映照出温和的色彩。书案上还放着昨天的纸笔，砚台的盖子还是开着，仿佛放下笔是刚刚的事情。
盯着还放着纸笔书案，我想起了昨夜的月光。惨白的月光洒的到处都是，溅在那个人最后的笑容上面，映照着一丝壮烈和凄厉。
鸟儿在外面叫着，愉悦的叫着。谁想得到，昨天晚上，这样平和的地方，一个人壮烈的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什么也没有留下，什么也没有留下。
如果不是山南，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小光已经醒过来了吗？”千鹤提着一桶水进来了，拉上纸门，她放下水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嗯。”我起身穿上外衣，收起褥子，正准备往壁橱里送。
“等等！”小千鹤突然叫道。
怎么了？壁橱里有鬼？不解的同时，我打开了壁橱的门，向里面一看，然后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鬼没有，有山南一个……我看着坐在壁橱里的山南，坐在壁橱里的山南也看着我。大眼对小眼对了三十秒，我拉上门，说道：“抱歉打扰了。”
小千鹤在后面叹了口气，说道：“山南先生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而且中井三弥又过来找你，所以就暂时……”
中井来找过我？大概就是今天早上的巡视的事情。
不过让山南钻壁橱，真是……我叹了口气，拉开壁橱的门让山南出来，“山南先生，抱歉了。如果不介意的话，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山南摇摇头，说道；“现在已经不行了，我还是等到晚上再行动吧。”
在山南的对面坐下，看着山南脸上的疲惫神色，我突然感觉到了语言的乏力。“山南先生，前川的事情，非常抱歉。”
“你没有道歉的必要。”山南摇摇头，“那是他的选择，他的选择。”
“山南先生，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虽然昨天也是月圆之夜，但是突然发生如此程度的暴动……到底，发生了什么？”看着山南失神的脸，我只好提出了这个问题，算是转移他的注意力。
“这个，我也不清楚。”山南摇摇头，“昨天，服用了药物之后，就在房间里面看书，然后就有人报告。等我赶到了队员聚集的屋子的时候，事情已经变的相当不妙了。”
“那么后来呢？”山南先生一般是在月圆之夜将所有队员聚集起来，互相监督。这种方法在前几次的实践被证明相当有效，所以这次也使用了这样的方针。
“在我解决了那边的问题之后，才发现，前川，已经不见了。所以就过来寻找……不料……”山南深深地吸了口气，“已经成了这样。”
气氛瞬间沉闷了下来，我看向自己的手，这双手，到最后，没有能够拯救得了，近在咫尺间的生命。
小千鹤收拾完了血迹，提着一桶水，拿上抹布，静静地出去了。
“非常抱歉，那个时候已经察觉了他的想法，但是……”心里堵得厉害，如果当时没有坐下，如果当时的语气略微好一些，事情是不是就不至于到这种地步？
“不是你的错。”山南静静地说道，目光放在我的身上，又像是透过我看到了其他什么东西。“至少他是作为人类去世的，我应该感谢你给了他这个机会。”
“不，”脑袋里回想着前川的笑容，那张年轻的脸上最后决绝的笑容，“没有救下来，是我的错。”
“因为知道你会问，所以，我就直接说了。”山南突然笑了，一巴掌拍在我的头上，说道：“药物的话，是由我分发下的，中间并没有经过其他人的手。我自己的药物和其他人的是一样的，同样中间并没有经过其他人。”
“那么，山南先生和其他的队士最大的不同就是在服药过后回了房间，是吗？”我问道。
山南点点头，说道：“确实是这样的，从现在发现的看来。”
纸门的声音响起来，我闻声看过去，是千鹤回来了。她从袖子里拿出一包东西，递给我。“打扰了，很抱歉。小光，快点把药吃掉吧。”
药啊……我苦恼的看着这包石田散药，明明知道这个伤口只要不感染就没有什么问题，也会很快康复。但是，有小千鹤在，还是乖乖吃药吧。
我把药粉倒进嘴里，嚼了嚼之后咽下。真是苦透了……灌下了好几杯水才感觉舌头的感觉恢复了正常。
“石田散药就是苦了一些，但是效果是绝对不错的。”山南看着我扭曲的脸，微微笑了笑，说道。
“大概是吧。”我放下水杯，“昨夜的事件，罗刹队恐怕伤亡不少吧。”
“嗯，大概有一半的同伴……”山南摘下了眼睛，扶着额头，“如果被我查出来是谁干的，我一定……”
“不过，山南桑，这个不一定是人为的。”虽然感觉这个时候不是很适合提出这一点，但是我还是说了出来。
“你是说，是我害死了那些同伴吗！”山南突然激动地叫道。他似乎是想要站起来，但是中途动作停止了。
“抱歉，失态了。”他的神情再一次没落了下来。
“山南桑，这样子吧，你闭上眼睛，听着我的指示，我们一起回忆昨天晚上的事情，可以吗？”我想起了一个方法，试着问道。
“好。”山南点点头。
“现在我们一起回到那个夜晚。”我控制着声音尽量平稳，“山南先生是什么时候开始集合罗刹队的队员的？”
“傍晚的时候，太阳刚刚下山。”
“是谁集合的大家？”
“前川泽次郎。”
“大家集合在了哪里？”
“寺院后院之后的屋子的大和室里。”
“那个时候大家的感觉是怎么样的？”
“没有异常。”山南皱了皱眉毛，看起来是在“看着”大家的表情。
“山南先生是在大家集合之后还是之前去取药的？”
“之前，是在之前就已经取好分好的。”山南肯定地回答道。
“山南先生把药发了下去，在发药的时候遇到了什么不正常的情况吗？”
“没有，对了前川烧水去了，所以迟了一会儿。”山南先生应该是回忆到了前川的脸，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然后山南看着大家吃药，然后自己吃药，是吗？这中间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山南的脸上开始出现疑惑不安的表情。我稍稍思考了一下：“真的没有吗？有没有人在走动？”
“有……”山南有些犹豫不决，“是前川，他在给大家倒水。”
“然后山南先生你在大和室里停留了一会儿，是吗？”
“不，我吃过药就回房间了。”山南又一次皱了眉头。
“为什么这么着急回房间，房间里面有什么吗？”
“因为前川到的水的是滚烫的，所以我回房间去喝已经冷掉的茶水……”山南猛然睁开了眼睛，“我没有喝前川烧的水，而其他的人都喝了……”
“我现在就回去。”山南站起身来，从我的角度，可以看得见他捏的紧紧的拳头。
“那么，我去叫队士们集合。”我也站起身来，“今天的第二次巡逻换班也该开始了。”
在一月底的时候，应松平大人的命令，一部分人出发去了广岛，其中就包括四番队的松原忠司和七番队的谷三十郎。而二月底河合事件束了之后，剩下的干部和新选组主力则在近藤老大的带领下去了奈良。三月初的时候，老大带着山崎先行回来，而其他的人还滞留在奈良，大概在月底回来。因此留下来的不到二十人就临时组成了一个藩队，由我管理，中井三弥为辅。
“小千鹤就留下来睡会儿吧。”送走了山南，我套上羽织，说道，“现在是白天，还能够安心的睡一会儿。”
千鹤摇摇头，说道：“我还是跟着你吧。现在想睡也睡不着了。”
这样也好，把小千鹤一个人留在屯所，我还是有点不放心。等着小千鹤整理好着装，拉开纸门，走出了房间。
现在召集第二班的队士集合有点早，但是，为了山南，还是清场的好。看了看完全没有发觉我提前集合的队士们，我不禁感叹手表这种精确的计时器的巨大作用。
这两班之间错开的五分钟，足够山南回到他的地方。走在街道上，我有点走神。
前川的话，好像不就是旧屯所八木邸前面的那家的姓嘛？那个时候确实是听说过那家的养子得病死了的说法，难道说，这个前川，就是那个前川？
确实山南的研究室，就是在前川邸里。
不过，现在说这些，实在是太晚了，那个年轻人，已经离开了我们……我捂住了脸，感觉这样就可以避开这个事实。
千鹤突然拉住了我的袖子，指了指路边。我从沉思中醒来，顺着小千鹤的手看过去。
是上次的那个叫做南云的家伙，依然是一身粉红色的和服，正向着我这边看过来。
南云走上前来，在我面前停住，行了一礼后说道：“上次相救之恩不敢相忘，今日相逢，请务必收下谢礼。”她，或者说是他，交出一个精致的可以叫做荷包的东西。
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接过暗暗一捏。
里面，是一个瓶子，是一个，小小的瓶子。我收好这个精致的谢礼，笑道：“难得你还记得，不过，送给我这个，是不是不太合适？”
“不，我认为这个，正和大人相称。”她笑着说道，“小小心意，还希望……”
“我收下了。”我打断她的话，“非常感谢。”
“那么，还请大人多多保重身体。”她拘谨地低头行礼，“不打扰大人了。”
真是个奇妙的家伙，原来以为他是个异装癖。不料，居然也搅和到这从浑水里了。送给我变若水，还说要我保重身体，这个人真是，真是……
这人到底是聪明还是白痴啊！对我一知半解的就冲着我来了吗？变若水这种甜腻的东西，我完全没有喝第二次的打算啊。
等那个粉红色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我回过头来。队士们正看着这边，有好奇的，有怀疑的。
这次留下来的都是让人头疼的新人，带着浪人常见的暴躁脾气和蛮横态度，并不把我放在眼里。因为仅仅是临时接管，我也没有什么立威的打算，对他们有时候不服规矩的行为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着他们的目光，我只是扫了一眼，说道：“别看热闹了，工作工作。”
“呐，前辈，那个女人，是不是迷上了你啊。”中井凑了过来，揶揄地问道。
“这不是你要关心的问题。”我走上前，“你只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想得太多的话，可是会秃头的。”
“秃头？”那个中井摸摸头，不解的重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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