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这般说着，还是任由叶瑾摁着她的手，浸泡在木盆冰凉的水中。
叶瑾的手很大，能将顾南枝两只手都拢在手下。
瞧着顾南枝手指红意退下，叶瑾蹙着的眉头才松开。
他这才意识到两人手交叠在一起，立刻松了手，后退了两步。
“你这是……害羞了？”
顾南枝丝毫没有女子娇羞，她身体微微后仰，靠在叶瑾胸口，抬头看着他微红的脸。
眼神落在叶瑾脸上，叶瑾顿时脸颊火烧火燎。
“没有。”
他想推开顾南枝，两只手在半空顿住，过了半晌，才两根手指轻轻推着顾南枝肩膀。
“娘还在。”
顾南枝转头，叶氏立刻抬头看天。
唯独叶娇娇和叶慎，两双黑豆一般的眼睛看向两人。
叶慎小声，“娘，嫂子拉着大哥的手，是要扭断他手腕吗？”
“啊啊！”
叶娇娇闻言着急啊啊了两声，想要冲过去拉着叶瑾的手看看。
叶氏一把捞过两个小豆芽。
“别乱看。”
察觉到家人尴尬，叶瑾低声，“吃饭吧，饭菜要凉了。”
顾南枝蹲在凳子旁边，筷子都是折的树杈作的，粗糙刺手。
她在生死中沉浮，早就习惯，不拘小节。
夹起一根鸡翅送入口中，瞬间一股鸡肉的香味在口中迸发出来。
火候够了，轻轻一抿，肉和骨头分离。
好吃。
她眼睛都满意地眯起，忽然发现凳子旁边就蹲着自己一个人。
转头寻找叶家人的身影，发现两个小豆芽蹲在门口，眼睛直勾勾盯着碗里的鸡肉直咽口水。
叶氏捏起叶瑾采摘回来的野菜塞进两个小豆芽的嘴里。
“怎么不一起吃？”顾南枝问。
叶氏摆摆手，“那鸡是姑娘你打回来的，我们不好动。”
朝廷赋税沉重，百姓日子不好过，能吃饱饭就不错了，吃肉更是奢望。
她们不好意思舔着脸上前分食。
“既是一家人，就别这般客气。”
顾南枝站起身，又在折断几根树杈，没递给叶氏，而是交给叶瑾。
“你我既然成婚，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日子困苦，方一家人齐心协力，才能活下去。”
似是知道叶瑾想说什么，顾南枝再次开口。
“你是我的人，我说什么你做什么。”
像末日里对自己小弟的语气。
生硬命令。
“一家人。”
叶瑾重复一遍顾南枝的话，忽然笑出声，“是我狭隘了。”
鲜少见到叶瑾笑的明媚，以往他的笑意从未到过眼底。
筷子递给叶氏，“娘，吃吧，不必客气。”
得了顾南枝首肯，叶氏才带着两个小豆芽凑过去。
她心中还是害怕顾南枝的，只蹲坐在叶瑾身旁，颤颤巍巍夹了两筷子野菜给叶慎和叶娇娇。
顾南枝知道他们不好意思，碰了碰叶瑾的脚。
叶瑾的腿之前伤过，走路有些坡，自此十分介怀旁人碰自己的腿。
顾南枝动作大大咧咧，看的叶氏心又提起。
“姑娘！”
一时没忍住抬高声音，顾南枝望过来，她才低声。
“莫要碰瑾哥的腿，他……”
叶瑾神色顿了顿，转头定定看着顾南枝。
“腿之前被打断过，治疗不及时瘸了，如果你在意……”
那双漆黑的眸子暗了暗，叶瑾声音哑瑟。
“如果你在意……我可以先写一封和离书，放在你那，若是你他日后悔了大可离开，毕竟……瘸子总归讨人嫌，我已经习惯了。”
顾南枝啃了一口鸡腿，不知道还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叶瑾声音带着委屈。
“谁说过嫌弃你，快吃。”
顾南枝甚至没开口安慰叶瑾，他心骤然一软。
“南枝你真好。”
当着弟弟妹妹和娘的面，说这些总归有些不好意思。
叶瑾没再客气，给不敢动筷子的几人夹了没什么肉的部位。
啃上香喷喷的鸡爪子，好吃的叶慎小声哭，掉了两地金豆子，他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扭捏。
“谢谢嫂嫂。”
叶娇娇也跟着脆生生，“我也是。”
一家人将一只鸡分吃干净，只吃了个四五分饱。
顾南枝琢磨着这家太穷，还是外来户，没有田地，应当想点什么营生赚钱。
现在过了播种的季节，山里山珍还未长成，唯一能赚钱的营生就是打猎。
手头就剩下一两银子，顾南枝去村里买了一些糙米杂面，锅碗瓢盆的必需品。
路过王家门口的时候，王氏正喂鸡，顾南枝大声。
“娘，喂鸡呢。”
王氏被吓了一个哆嗦，艰难扯出个笑。
“你，你咋回来了，该不会……你真把叶家一口子都杀了吧。”
想起传闻，王氏脸色发白。
她甚至都没猜测叶瑾敢休妻。
“没，下来买点吃食。”
王氏舒了一口气，“那就成，你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没事就被回来了。’顾南枝进院子，顺走个鸡蛋。
王氏敢怒不敢言。
“告诉我爹别去城里。”
顾南枝对书里情节还有一点印象，女主回到京都，心中记恨着王家，便设计王大山染上赌瘾，欠下巨额债务。
即便王家没少她一口吃喝，只做的活计多了些。
同为炮灰，顾南枝还是提点了一句。
“为何？”
“不为何，若他去了，我就打断他的腿。”
王氏一哆嗦，等顾南枝走远了，才敢坐在地上，双手拍打地面。
“作孽啊，怎么遇上这个伥鬼，儿女敢打断爹的腿，当心造天谴。”
“娘你说啥？”
顾南枝正和邻居买米，听见王氏的哭喊，顺着围墙大声问了一句。
“没，没事。”
王氏咬着袖子把哭声憋回去。
“哦，娘我走了，记得别去城里，不然打断爹的腿。”
顾南枝一甩布包，向山上走去。
回来的时候扛着大包小包，除了粮食之外，旁的东西便宜的很，小山一般的东西加起来不过一吊钱。
“怎么带回来这么多东西？”
看着院子里杂七杂八的东西，叶氏惊呼。
“过日子总不能什么都没有。”
顾南枝走远没院门的院子。
叶瑾快走几步，扯到腿伤的地方，疼得脸色微变，又很快掩饰过去，接过顾南枝身上大包小包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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