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枝没说话，叶瑾心中反而有些慌。
他上前一步，喉咙莫名干涩，张张口，第二次才发出一点声音。
“南枝。”
周围黑虎帮的人相互对视一眼，缓缓后退，消失在巷子口。
刚才还拥挤的街道上，瞬间变得空旷起来。
顾南枝抬头看着叶瑾，一双茶色的眸子定定和他对视，仿佛瞧穿他阴暗腐朽的灵魂。
“我，”叶瑾手指搓了搓。
他并非表现出来的那般良善，旁人欺辱，他背后定千百倍还回去。
手段阴暗见不得光。
可这些腌臜事，叶瑾不愿意让顾南枝窥见分毫。
他的南枝如天上太阳一般明朗炙热，照亮他这只阴沟中的老鼠。
见过人情冷暖，世间百态，万般肮脏的叶瑾，怎么也不愿意放开这样的顾南枝。
如果顾南枝害怕了，畏惧了，那……他打断顾南枝双腿也要让她留在自己身边。
即便顾南枝恨他，怨他……
叶瑾眸光暗沉，嘴角勾起一个残忍的弧度。
忽然垂在身侧的手被顾南枝捧起，“他们打你了吗？”
“什么？”叶瑾一愣。
顾南枝拉着叶瑾向前走了两步，前面不远有衙役在寻街。
两人不远不近跟在衙役身后，顾南枝向后张望了一眼，见那些黑虎帮的人没追上来，才压低声音对叶瑾开口。
“是不是我们之前诓骗王二钱财的事被他们发现了，他们是不是为难你了。”
紧绷着的神经骤然松懈开来，叶瑾阴郁的气压消散。
他脸上又露出顾南枝熟悉的温润笑容。
“南枝方才是在担心我？”
“当然了，”顾南枝搂着叶瑾的腰，让他将身体大部分力气压在她身上。
“你日日去书局交誊抄的书籍，难免遇上那些黑虎帮，以后莫要自己进城，你身娇体弱，身边总要有人陪着。”
顾南枝需要仰头才能看清叶瑾的脸，如此颀长的身影，在顾南枝眼中便成了身娇肉贵，需要保护的存在。
“若没有南枝，我真不知道知道应当怎么办。”
叶瑾语气落寞了一些，手抚摸上了自己受伤的那条腿，眉目低垂，瞧见便让人觉得心疼。
他伸出手揽住顾南枝的肩膀，微微加大了一点力气。
“南枝可要一辈子陪着我。”
他声音很低，淹没在人群中。
“一辈子。”
最后声音轻的像一道烟尘，随风飘远。
顾南枝耳边都是叶瑾嘭嘭嘭的心跳声，听的并不真切。
“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
叶瑾笑笑，两人一同出了城。
距离城门不远的地方，里正家的驴车就停在树荫下面，驴尾巴一甩一甩的吃草。
“诸位姐姐，我来晚了。”
里正媳妇瞧见跟在顾南枝身后的叶瑾，勉强露出个笑，“叶家大郎也在啊，回村吧。”
她一扬鞭子，驴发出一阵难听的叫声。
驴车缓缓向西山村的方向走，回程一个时辰，没人开口说话。
同这边低沉气氛不同，后面追上来的那辆驴车上都是欢声笑语，笑声越发刺耳，听得顾南枝皱起眉头。
她扭头看去，一辆驴车超过了他们。
官道不算太宽，两辆驴车并列而行，车辙碰撞，发出闷响。
里正媳妇担心驴车，扬起鞭子向一旁让路。
车轮撵过路边坑洼，一阵剧烈晃动。
车上的人没坐稳，东倒西歪。
“小心。”
叶瑾一只手揽着顾南枝，将人护在自己怀中，他肩膀重重撞上木板，发出一声响。
“张翠花，你瞎了！这么宽的路，偏偏向我们这撞！”
张翠花‘哼’了一声，“这路也不是你们家的，我就走，你们能怎么样，有骂我的功夫，还不如回家种地呢。”
另一辆驴车上发出一阵阵哄笑。
张翠花扬了扬手中的钱袋子，铜板相互碰撞发出叮当响声。
“张翠花你这个遭瘟的老虔婆，早晚有一天遭报应。”
马梅花和孙芳没人护着，捂着身上痛处大声骂。
“伤着了没？”
叶瑾单手撑起身，手扶着肩膀，低声吸气。
果然顾南枝注意到他肩膀，扯过来顺着衣领向内看，在起伏弧度漂亮的肌肉上，有一处青紫痕迹煞是显眼。
叶瑾衣服下的皮肤白，之前青紫伤痕还没下去，又添了新伤。
顾南枝一拍驴车就要起身，和张翠花掰扯掰扯。
驴车剧烈摇晃一瞬，叶瑾拉着她的胳膊，“当心别摔了，恶人自有天收。”
他好言安抚着，拉着顾南枝坐下。
他手指从驴车上划过，两根骨节分明的手指夹起一块小石头，运力向前一抛。
石子不过半个手指肚大小，精准打在驴的屁股上，驴发出一声嘶鸣，开始挣扎。
驴车失重，在顾南枝面前活生生侧翻，叶家村一众人跌倒在路上，灰头土脸。
张翠花刚得意着，手中钱袋子飞出去，里面铜板散落一地。
她‘妈呀’一声，顾不得身上的疼，在地上摸索捡钱。
“报应，这就是报应。”
“放屁，是不是你们使的坏！”
快要到叶家村村口，不少人听见动静围了过来，其中就有张翠花的闺女叶桂花。
她小跑过来，余光扫见叶瑾，又矜持放慢脚步，捋了捋耳边的头发，夹着嗓子。
“娘，你没事吧。”
眼睛却止不住地瞄向叶瑾。
借着叶桂花的力道，张翠花站起身，一把拧在她胳膊上。
“看看看，就知道看，你娘我被那些人欺负了，也不知道过来帮忙。”
叶桂花眼神落在顾南枝身上，上下审视一番，翻了个白眼。
“叶瑾你怎么娶了这么一个狐狸精，你快休了她，入赘到我家，在西山村住着，你也不嫌晦气。”
“就算你娘教他们新针法能怎么样，帕子还不是卖不出去，也不看看我娘和钱掌柜什么关系。”
“一群遭瘟的，还咒我娘，你们西山村明天就全村死绝，女的去窑子，男的去从君，小孩都暴毙！”
这话说的不足以恶毒来形容，气的三个婶子眼眶都红了，就连一向人前好脾气的叶瑾也阴沉了脸色。
“老娘撕烂你的狗嘴！”
马梅花是个泼辣的，当场扑过去，结结实实给叶桂花一个嘴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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