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里。
李毅并没有去睡觉,而是和高杰、高老实和刘大勇一起进了窑洞里。
劫来的大箱子都被搬到这里。
只不过都用粗大的锁锁住,谁都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高杰,你去打开。”
高杰点点头,抬起准备好的大铁锤走上前,几下敲掉了铁锁。
掀开大箱子,所有人都被里面装的东西惊呆了。
大块大块的银锭整齐的排列在里面,因为是新铸,银锭在火光下散发出银色光芒,所有人都瞪大眼睛,满脸贪婪的望着。
李毅的心跳也不由加速,上前捡起一块银锭,底部印着“拾两”的字样。
并没有刻年号,应该是私自冶炼,用来窖藏的银子。
要知道狡兔三窟,乡绅豪族都会冶炼银子,埋到地下等到关键时刻拿出来用。
掀开下面看了看,里面有八层,也就是说这一箱子有八千两。
“快把其他箱子都打开。”
高杰也反应过来,咽了口唾沫,连忙将其他箱子敲开。
全都是银子,加在一起足足有五万六千两。
突然看到这么多银子,所有人都瞪大眼睛,呼吸急促起来。
李毅也是好不容易平息心情,将箱子全都盖起来,看向所有人。
“这里加在一起,有五万六千两银子,你们是如何想的?”
其他人面面相觑,都没有说话。
李毅率先开口道:“那我就先说说我的意思,你们听听,再做决定可好。”
“此战都是队正你武艺高强,才能这般顺利,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高杰回过来神,眼睛一转,率先开口。
高老实也点头道:“俺什么的不懂,只想听队正的。”
李毅点点头,拿出来一锭银子。
“富贵迷人眼,我看到这么多银子也是心动。可是大家别忘了,这些银子见不得光。咱们倒是可以分了,各自散去当个富家翁,可无权无势,有几人能得长久?若是花销出去,被有心人看穿,到时怕是性命也难保。”
其余人纷纷点头。
福祸相依,一个不好,这笔银子也许就是祸根。
“所以,我的意思是银子要分,但是不能全分。而且如何分,也要有个章法。”
高杰闻言连忙道:“队正,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毅笑着道:“眼下农会初创,团练也刚刚有些样子。正是扩充实力,积蓄力量的时候。只要能够团结乡民,将团练壮大,我们才算有些依仗。所以我打算拿出来一万两,分给大家。”
听到要发下来一万两,所有人都心跳加速。
李毅自然明白他们的想法,继续道:“只不过这一万两怎么分也要有个章法。”
“今日出战的,论功行赏,每人赏银十两,斩首立功者再多赏五两。还要告诉他们,今后每月他们还能从我这里领银五两,一直发到存银耗尽为止。而高老实、刘大勇二人每人赏银五十两,今后每月能领到十两银子,至于我和高杰兄弟,每人得银一百两,今后每月领二十两,大家觉得怎么样?”
高杰本来还有所担心,此时闻言不由拍手叫好。
“妙啊,实在是妙啊。如此一来,既能够分发赏银,又能够团结人心。”
只有高老实低声道:“队正,今日刀客大半都是你所杀,你怎可只拿一百两。”
旁边的高杰微微一愣,也是道:“是啊,队正,你应当多拿些。”
李毅笑了笑道:“既然如此,我拿一百五十两。至于剩下的银子,就充当经费,今后扩充团练,打造兵器,囤积粮草,都需要用这笔银子。若有团练头目任免,则优先从今日出战的人中挑选。存银分发和经费用途我都会造册,你们可以随时来查账。但是经费这件事,我希望只有我们几人知晓就够了。”
高杰等人都知道其中道理,所以默契的点头答应。
第二天,李毅找来刘宗敏,让他帮忙把几块银锭熔化后铸成银锭。
这件事对于刘宗敏并不困难,他扫了一眼银锭,也不问来由,直接按照李毅吩咐办了。
铸好银块后,李毅又让高杰通过自己的渠道,将银块换成了碎银和铜钱。
等到当天晚上,李毅又回到了窑洞里,将箱子拿出来,为出战的人分发铜钱和银子。
一半铜钱一半碎银,分发完之后,李毅又宣布存银按月分发的规矩,所有人莫敢不从。
放这些人离开的时候。
李毅沉声道:“我再说一次。此次打劫艾家货物,大家定要守口如瓶。不然被艾家知道,不仅我等性命难保,我们的家人也不会有活路。”
大家都知道其中的凶险,也惧怕艾家报复,一个个点头答应。
至此,这次劫掠艾家货物的善后工作,才算是完成。
等到所有人离开,李毅长舒一口气,打算回去休息。
“队正,俺有件事想与你说。”
高老实叫住李毅。
李毅微微一怔,“有什么事?”
高老实犹豫片刻,低头道:“还请队正与我走一趟。”
李毅点点头,跟着高老实去了隔壁的废弃窑洞。
此处窑洞已经半塌陷,夜半时分十分荒凉,平日也不会有人来这。
“队正稍候。”
高老实说了一声,钻进了废弃窑洞。
不一会,他抱着一个小箱子走出来,交给了李毅。
李毅细细察看,上面铜锁紧扣,显然没有打开过。
“这个小箱子,是艾家管家所在马车搜到的,俺用油布盖住,没人发觉。”高老实原原本本的道。
李毅深深看了他一眼。
“既然无人发觉,那你为何将它给我?”李毅问道。
高老实低头道:“富贵荣华是好,可俺也知道自己无福消受。就想着队正公正严明,手里余钱不多,交于队正,能够为队正分忧。”
说完,高老实告辞离去。
李毅看着他的背影,倒是有些明白高老实为何有高小甲这样一个儿子。
看来高老实并非是憨厚老实,而是大智若愚。
自己,还真是捡到一个宝贝。
回了家中,李毅撬开铜锁,打开了小木箱。
木箱中金光闪烁,一个个小金锭豁然出现在眼前。
李毅拿出来掂量一下,大概有三百多两金子,也就是三千多两银子。
虽然和那五万六千两没法比,但却属于自己的钱财。
腊月十三,艾家。
快要到新年,艾家族人大多回来。
艾应甲更是从西安府请了戏班子唱戏,两边族人拍手叫好,场面非常热闹。
艾应甲坐在庭院里,两个俏丽丫鬟为他按摩腿脚,他一边听着戏,一边摇头晃脑,非常投入。
“爹,当初你说对付李毅,如今这么久过去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艾万华不耐烦的问道。
艾应甲手掐兰花指,咿咿呀呀了几声,这才瞥了一眼自己的儿子。
“如今贼寇闹得凶,吴自勉暂时腾不出手来。我已经写了两封书信去催,怕是年后就会调兵来。”
艾万华满脸烦躁道:“何必那么麻烦,直接让巡检司派人围了李家庄,抓了李毅不就好了吗?”
“糊涂,如此一来,谁都知道是咱们使得手段,这不是败坏咱们艾家的名声吗?”
艾应甲指着艾万华,厉声道:“咱们艾家诗书传家,书香门第,最是仁慈爱民,打杀小民的事情,咱们能自己动手吗?这岂不脏了咱们的门风。”
艾万华冷哼一声,不敢多说。
“放心好了,此次定然让那李毅死无葬身之地。”
艾应甲闭上双眼,重新咿咿呀呀,十分惬意。
这时管家走进来,对着艾应甲说了几句话。
艾应甲猛然一惊,豁然站起身来,“什么?”
管家哭丧着脸道:“老爷,货物被劫,所有伙计和管事都找不到了。”
艾应甲如同五雷轰顶,要知道那可是艾家五年的商号分红,足足有六万多两银子。
“是不是脚程慢了?”艾应甲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管家摇摇头,浑身战栗的道:“有人看到车队从绥远县离开,我们的人发现,绥远通往米脂的一段路上,有厮杀的痕迹。”
听到这里,艾应甲没有丝毫侥幸。
他双眼血红,死死盯着管家,面容狰狞的大吼。
“查,给我派人去查。到底是谁不知死活,竟然敢劫我的银子,我一定要剥了他的皮。”
说完这句话,他眼睛一翻,竟然直直的倒在地上。
周围看戏的族人纷纷惊呼。
“快找郎中,快去找郎中。”
整个艾家乱成一团。
李家庄。
李毅并不知道艾家发生的一切。
此刻他正站在孙老三的家里。
一个头发花白,一脸哀痛的妇人正在织布。
虽然她刚刚经历了丧子之痛,可是生活的重担让她没有时间哀痛。
李毅在高杰的带领下进了院子,看到院子里玩耍的那对五六岁的孩童,知道这就是孙老三的弟弟妹妹。
这两个孩子骨瘦如柴,身上披着不合身的破衣服,手脚有几处冻疮。
见到李毅,他们害怕的躲起来。
李毅招招手,这两个孩子才缓缓的靠近。
从怀里掏出来两个鸡蛋,递给了两个孩子。
“啊,是鸡子。”男童惊喜的大叫。
李毅笑着道:“吃吧。”
男童立刻剥开大口的吃了起来,而女童却藏进怀里。
李毅好奇的问道:“你怎么不吃?”
女童仰着头,笑着道:“俺想留给娘亲和兄长吃。”
李毅默然。
“后生,你来我家作甚?”孙老三的娘走了出来。
高杰在一旁叫道:“婶婶,这就是我与你说的队正李毅。”
李毅也走上前,拱手道:“婶婶,我是来处理孙老三后世的。也想安顿好你们,让他能够死的瞑目。”
听到这番话,妇人面带哀痛,点点头道:“多谢。”
李毅叹息道:“孙老三是个孝子,他知婶婶辛苦憔悴,才会跟着我等冒险。当时厮杀起来,我也没能护他周全。”
孙老三母亲也知道自家儿子做的就是刀口舔血的买卖。
她眼含泪光道:“俺早就预料到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来的那么快。”
李毅安慰几句,拿出一个箩筐,又取出来一个钱袋。
“婶婶,孙老三虽死,可他为你们挣的钱财却不能成空。这里是五千枚铜钱和五两银子,今后每月你都可去李家庄找我领五两银子。”
听到有这么多钱财,孙老三的母亲瞪大了双眼。
李毅又取出一个钱财,递上去道:“此战孙老三身死,我愧疚难当,这是二十两银子,还请婶婶收下。”
孙老三的母亲连连摆手,道:“李队正,这般多银子,俺不能收,你拿回去,拿回去。”
李毅将钱袋塞进孙老三母亲手里。
“今后婶婶若有麻烦,可取李家庄找我。孙老三后世,高大哥会帮你料理。”
说到这里,李毅看了一眼四周,低声道:“世道混乱,财不外漏。婶婶应当藏好银子,拿些铜钱花销就好,莫要让恶人盯上。”
孙老三母亲猛然一惊,连忙点头。
等她再反应过来,李毅已经转身离开。
走出门口的时候,高杰疑惑道:“队正,你将孙老三那一份原原本本给他家人,已经是仁至义尽,又为何自己拿二十两银子出来。”
李毅淡淡一笑,“存银本就是孙老三赚来的,那二十两算作是抚恤。平白一条性命,一个壮劳力,牵连多少人的心。今后但凡有人因我身死,皆按照此例,分发抚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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