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如此,大人,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李毅想了想道:“他们吞了粮食,必定急于脱手。你带人搭上关系,买下这批粮食,充作延安饥民的赈灾粮。”
范永年小心的问道:“大人是想拿到这帮贪官污吏买卖赈灾粮的证据?”
“我确实有这个考虑。”
李毅沉吟一下道:“不过杨鹤没有清查吏治的打算,接下来只要延安官员不再生事端,我也不会对付他们。”
范永年点点头。
等到范永年离开,李毅去了后院的房间。
李过正一瘸一拐的从屋里走出来,看到李毅,笑着道。
“师父,你回来了。”
李毅皱着眉头道:“你不好好养伤,胡乱走动做什么?”
李过抬抬手臂,咧嘴笑道:“都是些小伤,师父不必担心。只要腿上筋骨养好,就没什么大碍了。”
“就算如此也好好生养伤,你那帮少年队的兄弟都等着你呢。”
李过嘿嘿笑着点点头。
今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
李毅索性搬出来两个凳子,和李过坐着晒太阳。
“师父,刚刚是不是范老板来了?”
李毅点点头,将他安排范老板做的事情说了一遍。
李过听完摇了摇头道:“师父,我和那帮官员打过交道。他们都是贪婪卑鄙之人,这次得了粮食,定然还会打赈灾官署的主意。”
李毅眼神深邃,李过的话说到了他心坎里。
朝廷下了严令,他们尚且胆敢贪污七成赈灾粮,只用三成赈灾粮冲抵税赋。
接下来为了官职,为了银子,他们定然还会再次向赈灾官署伸手。
“这件事你暂且不要管。如今农会已经掌握了饥民营地,但是只靠几十个农会管事是处理不了这么多赈灾事务的。
你要做的,是尽快在饥民中宣传农会,选拔管事,而且要训练巡逻队。”
听到自己要肩负数万饥民的赈灾事务,李过满脸激动。
他脸色通红的道:“师父,我真的能够做好吗?”
李毅看着他,笑着点点头道:“李过,你参与过军队训练,又在农会历练,我想你一定能够做好。”
李过听到这番话,只觉得鼻头发酸。
他重重点头道:“师父,你放心好了,我一定能做好这件事。不过……”
李过欲言又止,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双手。
“不过什么?”李毅又气又笑的问道。
李过连忙道:“不过我想再调集几十个少年队的人来。他们都识字,宣传天下大同,管理饥民都用得着。”
“你倒是不忘记这帮臭小子。不过除非上完识字课和算术课的人,其余人都要老老实实在学堂上课。”
闻言李过苦着脸。
识字课倒是还好,算术课可是要了许多少年的老命。
眼下四百多人的少年队,大部分还在苦苦钻研算术。
李过咬牙道:“师父你放心。我待会就写信回去,让他们尽快完成算术考试。”
李毅点点头。
恶人自有恶人磨。
这些少年队都是由李过管理,他自然有办法逼这帮少年加紧完成算术课考试。
接下来一个月,李毅一直在延安府和榆林之间奔波。
与此同时,范永年也伪装成粮商,和卖赈灾粮的官员心腹搭上了线。
这帮人急于出手粮食,所以价格只有市面的八成,而且交易十分隐秘,倒是省去了许多麻烦。
李毅一方面让范永年调查清楚这帮卖粮人的身份,一方面收集证据。
与此同时,王左挂正式接受招安的消息传了过来。
王左挂可是和王嘉胤、高迎祥齐名的大贼寇。
他接受招安,代表朝廷的招抚政策起到了巨大的进展,对于杨鹤来说十分重要。
为了这次招安,杨鹤让李毅率领碎金军,连带着总督标营和洪承畴的标营,以及近千名官兵,一起聚集在清涧,举办了声势浩大的招抚仪式。
李毅带着右司大军赶到清涧,去拜见杨鹤之后,就被王左挂拦住了去路。
王左挂脸上带着笑容,引着李毅去了县城外一处茶棚。
“当初龙门镇一别,没想到今日相见,大帅即将成为大明武官了。”
王左挂笑着打开一坛酒,倒了一碗推到了李毅面前。
他端起酒碗道:“世事无常,我也没想到这么快接受招安,可是时势比人强,也只好如此了。”
“来,李兄弟喝酒。”
两人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李毅放下酒碗道:“大帅,捉贼寇难,做官亦难。我们之间有旧交,我实话告诉你,你们就算当了官,也适应不了官场。”
王左挂眉头一皱,有些不快道。
“再难能有被官兵追杀难吗?众位兄弟好不容易有个好去处,大家伙也能安稳下来,李兄弟何苦说这种丧气话。”
“既如此,不说也罢。”
李毅叹了口气,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这段时间,他被官场争斗搞得心力交瘁,实在不想王左挂也沦落到这种地步。
王左挂也知道李毅是为他好。
他从随从手里接过一个木匣子,递给了李毅。
李毅打开一看,里面整齐的排列着一锭锭金子。
“这里是一百两黄金,李兄弟为义军事情操心,哥哥我多少也该有些表示。”
李毅将匣子合上,毫不犹豫的推回去道。
“我为义军出谋划策,皆是因为公心道义。这笔钱财我不需要。”
王左挂还想再劝。
李毅摆摆手道:“若是大帅过意不去,就将这笔金子换成铜钱,分给义军家眷吧。”
王左挂见李毅心意已决,也不再相劝,感叹道。
“我王左挂本是边军小校,见过诸多官员贪婪自大,从未见过李兄弟这等人,哥哥我敬你一杯。”
李毅饮了酒道:“我之前提醒,还请大帅多多留意。官场诡谲,不可不小心。”
王左挂并没放在心上,笑着道:“李兄弟不用担心。制台大人答应,我军可在绥德州安置,一个月后才会整编。所有头目皆领官阶职位,不会有人敢招惹我们。”
李毅点点头,心里却认为王左挂想的太简单。
他们这帮贼寇接受招安,不仅会被官员排斥,因为所获金银,还会成为许多人眼里的肥羊。
自己赈灾官署有一万多石粮食,都被官员百般勒索,更不要说他们了。
两人饮酒,李毅也知道了许多起义军的情况。
随着固原、甘肃、宁夏官兵入援,不仅是王左挂所部损失惨重,高迎祥、王嘉胤、老回回等大贼寇皆被围剿奔逃,自身损失惨重,几无活路。
汉中的起义军更是被彻底剿灭,除了一些贼寇落草为匪,主要头目皆被斩首示众。
可以说,随着固原总兵、甘肃总兵、宁夏总兵、延绥总兵、临洮总兵,以及定边营副将六路兵马围剿贼寇,起义军已经到了至暗时刻。
王左挂就是看到起义军前途渺茫,再加上被洪承畴追杀的无喘息之机,这才愿意招安。
不得不说,大明虽然日薄西山,但因九边的存在,在西北依然有着强大的作战军队。
起义军根本无法占据府县休养生息,也没有足够的军械时间训练军队,和他们抗衡。
两人聊了许久。
等到天色快黑,李毅扶起酩酊大醉的王左挂,叮嘱道。
“大帅若是看不惯官场黑暗,一个月后可能会有变故,到时候义军就能摆脱困境,一飞冲天。”
说完这句话,李毅飞身上马,在骑兵的伴随下回了军营。
王左挂被随从搀扶,刚刚还醉意满满的脸上此刻无比清醒。
他望着李毅离开的背影,深深的叹了口气。
王左挂所部从山丘中钻出来,接受招安。
如此大事,不仅王左挂所部头目皆要到场,就连延绥官员以及杨鹤也全都在准备。
两日之后,在清涧河畔,一处水草丰美的山坡下,标营官兵皆披甲执锐,气势逼人的摆开了阵型。
官兵旌旗如云,金鼓齐鸣,声势浩大如同惊涛骇浪,让王左挂以及一众头目脸色发白。
特别是通往大帐的道路两侧,皆是身披精良铁甲,带着臂铠,手握长刀的百战悍卒。
他们身材挺拔,一双眼睛漠然如同在看土鸡瓦狗,只如同一接到命令,就会一拥而上将他们砍成肉泥。
吓得小红狼、一丈青等头目浑身战栗,腰不知不觉的弯了下去。
李毅站在中军大帐外,手按腰刀看着王左挂缓缓而来。
两人四目相对,皆是轻轻点点头。
不一会,大帐打开,杨鹤带着参政洪承畴,延绥总兵吴自勉等一众文武从大帐中走了出来。
杨鹤手捧圣旨,看着王左挂等人大喝道。
“跪。”
王左挂等十余个贼寇头目皆下跪领旨。
桌案上香烛燃烧,杨鹤高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西北贼寇作乱,对抗官府,欺凌弱民,有负天恩,罪不容恕。可念及贼寇亦是朕赤子,天灾涂炭,祸乱不平,百姓无衣无食,作乱求生,如今感恩圣意,自甘请罪,朕岂能严谴不赦,吝于褒赐哉。…
……
今赦免相应贼犯,录为国用,一应赏罚,皆照旨意,望不负国恩,其端乃心、持乃操,不枉朕恩情宽仁,钦哉。”
杨鹤的声音在大帐外飘荡,一字一句皆是洪亮顿挫。
听到旨意中皇帝怜悯他们,将他们当成赤子,赦免他们无罪。
许多贼寇头目感动的热泪盈眶,哭的泣不成声。
在王左挂的带领下,他们皆是心甘情愿的跪地谢恩,心中对大明皇帝深深感激,恨不得以死相报。
接下来就是个人的封赏。
王左挂因为是第一个接受招安的大贼寇,朝廷封赏他为都指挥同知,任守备官职,位列从二品武官。
赏赐则是银二百两,绸缎数十匹,可谓是一贯的抠抠搜搜。
其余头目有领操守官职,大部分只能任把总,可也算是朝廷登记造册的武官。
好在各头目也不在乎朝廷赏赐,他们作乱这么多年,多多少少都积攒了些财富,足够安安稳稳过后半生了。
接下来就是奉上官服,然后设宴庆祝。
李毅也在入席之列。
望着主桌上,王左挂唯唯诺诺向一众文官敬酒,听他们训话。
李毅明白,这次的招抚算是告一段落,但远远没有结束。
席间有头目端着酒向延绥当地官员敬酒,不过许多文官根本看不起他们,只是敷衍对待。
有些脾气火爆的还教训他们要老老实实,不然犯了错,就上奏朝廷,将他们刚穿上的官服扒了。
这些贼寇头目此刻当了官,就像是披上了狗皮。
一个个被呵斥也不敢发怒,反而舔着脸陪着笑说话,根本不敢造次。
只有李毅来者不拒,与他们推杯换盏,小聊几句,气氛不错。
这些贼寇头目也知道李毅是自己人,纷纷过来敬酒。
言辞之中,都是希望李毅今后多多关照。
一直到了晚上,这场庆祝宴才算结束。
好些喝醉的贼寇头目开始放浪形骸,大叫着要去找女人。
官员们纷纷满脸鄙夷地望着他们,甩袖离开。
李毅也返回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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