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梵将酒瓶往桌上一放,“我们这关系,是需要说谢谢的吗?”
沐子睿强牵了嘴角,拿起空酒杯,轻碰了一下对面的杯子,易梵拿起,仰头,一饮而尽。
“这事,伊丽莎知道吗?”
易梵放下酒杯,“你觉得她知道了,还能安静的呆在日本?”
沐子睿点点头:“暂时别告诉她,蕊蕊现在带着的手表里,有窃听器。”
窃听器?
易梵眸星微放,连倚靠在台球桌边的蓝卫风,也顿住了摇晃着高脚酒杯的手,只有倚靠在吧台边的林夕,神色自若。
沐子睿微垂了眼睑,那块女士手表在眼前浮现。
那天,发现它的,并不是小洁。
那天……
傍晚,聂尹蕊走后不久,他自己缓慢的去了趟洗手间,在洗手时,余光突然瞟到洗手台上的表。
表在里端,被洗漱用品层层包围。
他蹙眉,这样的格局,看起来像是故意为之。
毕竟,如果是洗手,不小心落下,表的位置,应该在显眼的洗漱池旁。
故意为之……
为何?
他余光,再度笼着,那款陌生的女士表,眸色在其中幽暗,他不动声色的走出洗手间。
却又以最快的步伐,走至床头,拿起手机,**着短信,甚至不顾腹部的伤。
很快,林夕到来,身后跟着来人,手里的小型箱,看起来,就让人联想到高科技。
沐子睿神色淡淡,在与林夕交换了眼色后,对那人点了点头。
三人的默契,看上去至少熟悉,或许那人也是两人的心腹。
那人得到指示,立马打开了手里的工具箱,在里面捯饬一阵后,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指甲,这才朝洗手间走去。
那指甲,其实看上去,和平时没有什么特别,却是最先进的隐形探测器。
这样的检测,万一是针孔摄像头,也不怕被对方看见。
很快,那人走出,朝两人点点头,将食指竖到唇边,掏出手机,手指在键盘上飞舞。
而后,将屏幕递出,正对着林夕和沐子睿,短信编辑器上,只有三个字——窃听器。
沐子睿眸色淡淡,像是早就猜中般。
林夕转眼看向他,眸色复杂。
顷刻,他朝林夕点点头,示意林夕离开。
林夕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招呼着同来之人,一同离开。
沐子睿掏出手机,拨号而出:“小洁,你上来收拾一下。”
……
所以后来,他和林夕的一些对话,只能在手机上编辑文字进行。
所以那晚,在聂尹蕊沉默时,他猜到他所想,想解释时,还是咽下了话语。
“那……聂尹蕊她自己知道吗?”易梵的话,打断了沐子睿的思绪,他涣散的眸光,渐渐聚焦。
“从那天洗漱用品的堆砌来推测,她是故意留下的,也就是说……她,应该知道。”
回答的不是沐子睿,而是倚靠在吧台的林夕,而沐子睿的不否定,也给了易梵肯定的答复。
一室,陷入静默。
沐子睿拿起玻璃酒杯,把玩唉手里,突地,他五指用力,一声碎响,玻璃碎裂成片,划破手心。
一部分,混杂着猩红落地,一部分,已稳嵌进掌心。
其余三人同时一震。
易梵已伸手,摸向纸巾盒,蓝卫风也离开了台球桌,朝沐子睿走来,而其中唯一的医生,林夕,已一个健步,绕到吧台后,去取医药箱。
“这次,我要命。”沐子睿唇瓣张翕,声音冰冷,眸光森寒的凛然,饱含杀气,却丝毫不理会受伤的手。
虽然,他的话省略了主语,但是在座的人,都懂。
他要炎复的命。
易梵的伸出的手顿住,一则,自然是因为他的话,二则,是因为他的余光,瞟到了提着药箱的林夕。
先到的蓝卫风侧身,给林夕腾出地,林夕拉过沐子睿的手,掰开他的五指,“我还以为你要你自己的命。”
易梵重新坐回,可是眉头依旧紧锁。
“是,在这你是鱼肉,我为刀俎;我是鱼肉,你为刀俎的法则里,我们没有谁敢说自己一身清白,但至少,一直以来,我们的准则是——手上不沾人命。”
话毕,四人的眸色,都浓稠的越发深沉。
经过酒精消毒的镊子,在林夕修长的手指间工作,每取一下,都必定刺痛沐子睿的神经末梢。
可他,连眉头都未皱一下,只是眸星,卷着深不见底的漩涡,唇瓣紧抿,在时间的秒针里,慢慢变成一条直线。
他在沉默,但却并未动摇。
熟悉的四人,都能观测。
蓝卫风手伸进衣兜,从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透明塑料盒,递出。
“子睿,我们的人去那两个房间时,取回的,房间一切正常,只是满地的玻璃渣,是房间里三块窗户的碎片。”
“而这,是其中一块,经我们的人研究后说,这些玻璃做了手脚,或许就是你为什么看见的明明是蕊……聂尹蕊,进去后发现是夏欣然。”
沐子睿眉目舛动,其他两人也皆是一惊,他伸手接过透明熟料盒,在眼前端详,可是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
蓝卫风却端起了酒杯,置于唇边,“或许你更想听专业人员给你解释,而他们随时待命。”说完,醇酒入喉。
沐子睿点点头,将塑料盒放进口袋。
不沾人命……
这样的准则,并不是谁提出的规定,完全是他们自动的内心生成,而后成了默契的陈规。
这打破……那应该是怎样的迫不得已。
就如同搏击场上,你不出拳,不代表对方不出,对方若出,你不出,等待的只有倒下。
自己倒下不怕,怕的是身边的人伤心,甚至是遭受牵连。
“你想的,就去做,我会支持。”蓝卫风品着酒香,说的云淡风轻,仿佛只是支持他,去做一项生意投资般。
林夕蘸着酒精的棉花落下。
“只要你要的不是你自己的命,我也支持,他的命,我也想。”林夕眉尾轻挑,继续道:“不过你这让一双拿手术刀的手,给你消毒,真是……变态的享受。”
易梵眉目一皱,重叠成山,“你们这……我怎么办?”
蓝卫风侧目,唇畔浅勾,“一起变态。”
闻言,易梵身子向后一靠,双手抬起,耸动了肩。
“对了,我这边安排了人潜入,争取获得嫂子被绑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林夕抽出绷带道。
沐子睿点点头,“我这边也安排下去了。”
蓝卫风敲着手机键盘的手顿住,“那我这边还要安排吗?”
话毕,完全不顾有没有人回复,手指继续飞舞。
他的手机短信**器里,正在安排此事,因为今晚他才得知聂尹蕊吃安眠药,梦呓的事,还有那个窃听器。
拇指摁下,短信发出。
易梵抬手刮了刮眉头,“看来,这次,我落后了?”说着,掏出手机。
林夕看着自己绑的蝴蝶结,满意的点点头,看向沐子睿,奸邪一笑,“真漂亮。”
沐子睿收回手,满眼的嫌弃。
眸底潜藏的,却是对兄弟的感激。
林夕:“……”
……
聂尹蕊趴在桌上,静静的看着手机屏幕,这样的姿势,已经保持了整整十五分钟,而她的眉宇间写满了纠结。
突地,她肩头落下一只手,她倒吸一口气,吓的结实。
“手机都被你看出花了。”沐子睿儒雅的笑了笑。
聂尹蕊轻拍了拍胸口,拿起手机,在面前翻来翻去,然后举到沐子睿的面前,“花呢?花在哪?”
沐子睿上扬的嘴角,又深了深,抬手捏着聂尹蕊的脸颊,“花花,在这儿。”
聂尹蕊:“……”
她的眸光落到他手上,那些细小的伤口已结痂,甚至还没脱落,她不知道这些伤口怎么来的,他只说杯子碎了,贱到他手上。
如果换做以前,她一定会猫着眼,狐疑的打破砂锅问到底。
但是现在,她不会了,就如同她蹩脚的借口,沐子睿从不戳穿一样。
“想他们了?那我们回家一趟。”
他手轻抚着她的发,她的发顶,已冒出一点点的黑色,他甚至有点希望,这些黑色赶紧覆盖栗色。
聂尹蕊轻摇了头,“这又没有过节,也没有放假,回去,她们又会胡思乱想的,而且……估计又会被催……”
沐子睿轻笑,凑近到她面前,海鸥唇瓣张启,“这一点上,我倒是和他们一致,我们也应该……”
聂尹蕊哗的起身。
慌张的动作,膝盖磕到了桌沿,她嘶的一声,沐子睿已心疼的蹲下,检查着她撞到的地方,轻揉。
“真是不让人省心。”
她:“……”耳根的烫,只增,不减。
他们已回到别墅,但依旧是同房,不同床。
他的伤,依旧是她的借口,但也是真正的理由,毕竟,伤除了愈合,还需要调养,里层组织还需要恢复的过程。
但是,她又不得不承认,心里那道障碍,也是真的无法逾越。
而且,还有手腕上那块表,还在时刻提醒。
所以,即便到现在,她都还没有往家里打过一个电话,只是常常盯着手机里,爸妈的号码,发呆。
就像今天这样。
不过,这段时间,她爸妈也没有给她打过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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