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张嫣然的笑脸,贞元似乎没有一点精神,只略略的伸一下手,示意她平身。
而张嫣然依然好心情似的:“皇上今天气色不是很好,还要上朝去吗?休息一天不好吗?”
贞元只感觉很疲倦,浸透骨子了的疲倦,一句话也不想说,只想一个人呆呆的坐着,但是自己也知道这阵子冷落了张嫣然,不得不敷衍一下,说道:“朕刚刚登基,必须要勤劳政务。”
可是张嫣然似乎一定不想贞元去早朝,朝着所有的服侍的人使个眼色,所有人都退了下去,只剩下张嫣然和那个端着燕窝粥的小宫女。
张嫣然动作优雅的结果燕窝粥,小宫女自觉的退了下去。
张嫣然将燕窝粥算到贞元面前,柔声细语的说:“皇上请用。”
贞元摆了摆手,他是什么也吃不下的。
张嫣然却笑了:“皇上肯定是胃口不佳,臣妾知道一个地方,皇上去了肯定胃口大开。”
贞元以为是什么风景秀丽的地方,古时候人们经常找一些风景秀丽的地方野餐,一方面欣赏景色,一方面增进食欲,但是现在任何好的风景都打不开贞元的心胸。
张嫣然继续循循善诱:“臣妾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自然不会用寻常的事物耽误皇上的朝政,臣妾想让皇上去见一个人,保管皇上见到这个人后所有烦恼都没有了。”
贞元听张嫣然说的非常自信,不由得看了张嫣然一眼,会是谁呢?这世上除了兰若,不会有人能令他开心了,而兰若已经死了。
张嫣然见贞元神色微动,知道他想起了谁,便故作神秘的说道:“皇上,这世上很多以为已经不可能的事情,其实是可以的。”
外人听上去也许有些匪夷所思,但是局中人听到后自然有自己的猜测,贞元似乎中了张嫣然的巫术似的点点头,同意和她去看看她说的那个人。
连贞元自己也觉得奇怪,他立志要做一个好皇帝,却在登基的第二天就撇下了国家大事,换上了便服,甩开了宫里大堆的侍卫,和张嫣然共乘一个小轿子从偏门悄悄出了宫。
微服私访的事情,在登基之前贞元做过,以前出来的时候,心情愉悦,就是游山玩水的心态,而这次自心里却说不清楚为什么出来,希冀看到什么,又怕看不到而失望,矛盾至极。
在路上的时候,秋风瑟瑟,张嫣然握住了贞元的手,贞元的手冰凉。
贞元看了张嫣然一眼,张嫣然回以一个镇定的微笑,贞元心里稍稍缓和了一些。
轿子越走越偏僻,贞元略为掀开一点轿子的青色软帘,道路上有热闹熙攘的人群渐渐荒凉,而一路上都没有人注意这一乘青色的小轿。
最后轿子来到了京城最偏僻的一条街道上,青石板的道路,两边都是小门小户,都是市井小民,只有巷子最里边是一户破败的朱门深宅,不过好像已经很久没人住的样子,整个巷子里出入的人很少,偶尔有一两个人也都是麻木的表情,似乎对这里以及这世上的一切都不再关心了似的,所以没有人注意这乘小轿的行踪。
轿子来在朱门前,张嫣然掀开轿帘对跟随拉的一个打扮成寻常人家小厮模样的小太监使个眼色,那小太监立刻上前轻轻拍了拍门,当即有一个看门的青衣小帽的老人家出来将两扇大门敞开,小轿子直直的进入,然后看门人又关上了大门,没有落下丝毫痕迹,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进入院子后,贞元再也忍不住好奇,将轿子上的软帘大大的掀了开来,看到外面是三进三出的院落,一水的青砖房子,打扫的干干净净。院子里栽种着大朵大朵白色的菊花,更衬托的整个院落的素雅幽静。
张嫣然亲手掀开轿帘,请贞元下轿。
院子里一阵秋风吹过,贞元感觉有点阴冷,并没有什么仆人在周围,只有那个看门人,不知道这里的仆人是不是故意躲起来了。
张嫣然在前引路,贞元跟着她穿过厅堂,厅堂里是一色的红木家具,没有一丝灰尘,八仙桌子上摆着一个白瓷的花瓶,里面插着的就是院子里摘下来的白菊花。
穿过厅堂,是一条五花石的小甬路,路两旁依然是白菊花,像是到了一个避世的隐居的地方。
刹那间贞元有点恍惚,像是梦境一样。
而张嫣然则如菊花般淡然,在前领路。
最终来到一座精致的院落前,青砖碧瓦,门前数枝梅,梅花还没有到开的季节。
小院院门虚掩,张嫣然白皙的手推开了门,然后转过身看着贞元,一双眸子晶亮。
贞元似乎也意识到了这里是此行的终点,一切谜题将在这里解开,而张嫣然的神态好像是要让他一个人进去,贞元一时里犹豫,里面到底有什么人呢?
看着张嫣然镇定自然的微笑,贞元终于举步走进了小院子。
院中疏疏落落几竿竹,三件精致的房屋,贞元走到正中间的一间,站在门口往里看,窗明几净。
窗下的桌子旁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环,一身藏青色衣衫,水灵灵的模样,这个小丫环正在摆弄桌上的几碟子精致小菜和燕窝粥。
这里看上去是贫寒人家,居然有燕窝粥吃。
那个小丫环朝着里屋说道:“姑娘,你自打来了就没有吃过东西,身子怎么受得了呢?”
寻着那小丫环的声音而去,可以看到里面屋子里的床边坐着一个女子,月白色的衣衫,乌发胡乱绾一个发髻,面色苍白,更显得那灵动星般的眸子的漆黑与忧郁。
这张容颜贞元是认得的!
化成灰,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认得,朝思暮想,愁肠百额不正是为的她吗?
“金枝!”贞元不由得脱口而出,不知是喜是悲。
九重出殡那天,兰若没有丝毫察觉的被抬出了皇宫,很久很久以后才感到当时事情安排的周密,因为一路上竟然没有查看她所乘坐的那出宫的轿子,而宫里的侍卫绝不是浪得虚名的,一切的轻松只来自于策划者缜密周全的头脑。
兰若产生怀疑,是因为她知道在内苑要和那些殉葬的嫔妃们会和,那里一定哭声震天,但是走了好久也没有挺到哭声,反而越走越僻静似的,只能听到抬轿子的人的清晰的脚步声。
兰若掀开了轿子的软帘,果然,轿子行走在一条僻静的街道上,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释然,殉葬是死,现在逃开了死亡,不管去哪里都不会死了,因为这样帮助她的人自然不会让她死的,要是想让她死,就无需这样大费周章,只要看着她殉葬就好了。
兰若静静的等待着答案,所以没有任何动静,知道被轿子抬到了这里。
迎接她的只是那个等在雨中门口的看门人。
看门人甚是恭敬,等兰若下轿后,叩头叩的一丝不苟,完全拿兰若当天仙一样对待。
然后就有几个中规中矩的老嬷嬷将兰若带到了这个小院子,那个水灵灵的小丫环正在等着她。
“姑娘,您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奴婢就是了,这里什么都准备好了。”小丫环清脆悦耳的声音对着兰若说。
兰若最想知道的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最想问是谁救了她,为什么要救下她,但是这件事绝不是那个看门人或者这个小丫环做的,既然真正的幕后主使者躲了起来,那么她问了也白问,所以兰若学会了不动声色。
“至少你要告诉我你叫什么啊,小妹妹。”兰若和颜悦色的对那个小丫环说。
那小丫环似是没有见过这样平易近人的主子,很是高兴,万福一下,说道:“奴婢叫做小铃子。”
果然声如其名,声音如悦耳的铃声般清脆。
小玲子服侍兰若沐浴更衣,然后摆上一桌精致的饭菜,但是兰若没有心思吃,心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贞元,在皇宫里能做下这样机密的事情,救下一个殉葬的先皇的嫔妃,这是皇室丑闻,也是为人耸听的事件,做这样的事情不仅需要勇气,更需要智慧和在宫里的地位,兰若想不出除了贞元还会有谁这样为她不顾一切,还会有谁待她这样好。
在兰若心里简直就认定了是贞元救了她,只是贞元还不肯露面。
所以兰若在等,等待着贞元的出现,饭菜自然没有心思吃。
这一夜睡得朦朦胧胧,总是梦见贞元来见她了,一会是贞元穿着新郎的礼服,八抬大轿的来迎娶她,一会是贞元在和煦的晨光中谪仙般轻轻到来,身边带着一片霞彩,辗转难眠。
一早醒来,梳洗过后,小铃子就端来了早膳劝她吃,可是兰若只想坐在床边回味着梦里贞元出现的种种方式。
当贞元真的来了的时候,喊出一声金枝的时候,兰若依然觉得梦里雾里似的不真实。
就算是个梦也要看一看他,兰若看向屋门口,和梦里任何一种方式都不一样。
贞元穿着件雪白的衣衫,这是他的标志性颜色,憔悴的面容,昨天下过雨的天气,今天没有阳光,阴丝丝的,一切就像一个青色的世界,而贞元就是这青色世界里唯一的一道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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