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魔门丹师玉绮罗?”刘暄一身高贵冷艳的紫袍,拖沓的铺在地板上,紫金冠束于发顶,气若白梅之冷艳,不愧是男人中的美人,连冷璧那样的人都能征服的男人,能力与气质都不会太差。
绮罗悠悠转身,她神情怨怒分明,带着难以忽视的压迫,惊艳的叫人不敢低头或是眨眼。
她轻轻启唇:“既然知道是我,是杀是留,倒给个痛快。”
绮罗自知得罪的人有许许多多,要杀她的人简直数不过来,世间之人,于她来说不过是分为两种,一种被杀,一种她杀。
刘暄呵呵一笑,温文尔雅,他抛抛素手,命令狱卒打开牢门。精亮的眸子打量着绮罗,带着灼光的视线一直未有落下,锐利的光芒忽然一敛:“把铁锁也解开。”
狱卒一愣,虽弄不明白刘暄这唱的是哪出戏,但身为下属还是要照主子的意思去做,他掏出钥匙解开了绮罗脚上铁锁。
绮罗得获自由,冷然的双眼如结了厚厚的冰壳,不明思量的看着他,忽然有些迷惑:“你就不怕我烧了你的金牢,然后杀了你?”
刘暄背着手,坦荡的看了绮罗一眼,好看的眉眼处微微一眯:“如果你真要杀我,何需现在动手?”
绮罗没有说话,换了一种眼神打量他,这刘暄果然是个聪明人,此刻也肯定是料定了她玄力尽失吧。
“既然知道,那我就不打扰了。”绮罗只想快点离开这阴暗血腥之地。
刘暄似乎不愿意放她离开,边上的卫兵已经拔出了手中的剑,寒光闪闪的照在了绮罗的脸上。她一愣,回头看了刘暄一眼:“太子这是什么意思?”
刘暄低下头,笑得令人迷惑,他到底在打算什么?绮罗不知道。
“我已经交待过,大都行凶一事,全是我玉绮罗的个人私怨,跟陈国政局毫无关系。”绮罗已经说明了自己为何在大都行凶的原因。可他们并不关心这个,这令绮罗好生疑虑。
“行凶的事情,我可以不追究。至于留下你……是因为我有一些问题想要请教你。”刘暄说的话果然好听,他这不是请教是逼迫。
绮罗被刘暄带到了东宫,只是这太子府上无缘无故来一个女子,太子妃远远盯着看了半晌眼珠都绿了。
刘暄屏退了大殿所有伺候的宫人,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中终于只剩下绮罗和他二人。殿里的香炉中好像燃着锦国的南草,其香味特别,令人心情舒缓。
刘暄端坐在软椅之上,神情淡然,目光有一下无一下的朝绮罗投来,好似陷入了什么样的回忆中。
绮罗跪在软垫上,看着案上半温半凉的茶,从始自终都保持缄默。
突然,刘暄的声音悠悠的响入了耳际:“你认识冷璧吗?”
“认识。”绮罗即刻回答,冷璧多么熟悉的名字,她可忘不了。记得她去梨国那会儿,还找他帮了自己不少的忙呢。之后,又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竟要为刘暄变成女儿之身……
“他常常向我提起你,还有一个叫君无忧的丹师。”刘暄淡淡的说,他说的那些,仿佛都在回忆,而他就浸泡在这种半温半凉的回忆中难以挣脱。
“她都向你提了些什么?”绮罗缓缓的将目光投过去。她想知道,在冷璧那里可有君无忧的多少故事?
“他说,你们是这世上当之无愧的绝妙丹师,即能为求不得制造一场美梦,也能为舍不得布设一场悲剧。”刘暄的眼眶突然一红,这些话是冷璧离开前的一个月说的。
两个多月前,冷璧经历了所有的悲痛,绝望的看着他,那些刻骨铭心的感觉,就像一阵风吹过,过了就是过了。
冷璧最决绝的一刻,大概是她拖着三尺白绫站在刘暄的面前,冷静的问:“我为什么要为了你变成弱不禁风的女子?为什么要在你的淫威下继续苟活?”
她的眼泪不住的流落,短叹一声,竟有些痴痴语语的冷笑:“我一直以为,这是一场美梦,原来,只是一个我无法救赎的悲剧。因为求不得,牺牲我,因为舍不得,牺牲我。可我,哪有什么价值为已经死去的人赴死?”
手上的白绫在她手里化为碎片落在了地上,她本想一死来赎自己的罪,可公奇府死去的人已经死去,她死了也复活不了他们的生命。与其亲者痛仇者快,还不如和自己一生都无法打败的敌人耗下去,彼此煎熬,这才是她最狠毒的报复。
刘暄明白的太晚,如果他多给点关爱与怜惜,冷璧就不会离开。
关于他们的故事,绮罗知道的并不多,她甚至以为,冷璧还在东宫里当着侧妃。
“她现在还好吗?”绮罗淡淡问起。
好吗?刘暄自己听了都心疼。是他毁了冷璧的梦,是他亲手扼杀了冷璧的梦。
惨然的微笑下,是他掩饰不住的悲伤,悲泣的声音缓缓响起:“她离开已经有了两个多月,我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找到她。”
绮罗捻着手指,这种结局她早就猜到一二,冷璧即使化作女子也不会幸福,因为她太像自己了,倔强,骄傲。
像她这样的女子根本就得不到男人的怜惜,百年以前,她没有素罗那样的眼泪,所以输掉了玄祁,百年以后,她是魔门之女,身份两重,带着难以原谅的耻辱,在君无忧面前依然是个毒妇。
“既然走了,就让她走罢,你这座华丽的牢笼根本不适合她。”绮罗轻叹,只是觉得,忽然看破了什么,与冷璧产生了共鸣。
就像玄祁给自己的,那不过是一片刺痛的美丽,望一眼,便会泣血。
刘暄忽然拍案而起,他疯狂的奔到绮罗面前,将案上的茶杯掀飞在地,怒视着淡静如止水的绮罗:“连你也觉得这是牢笼吗?”
冷璧走的时候就说过“这华丽的牢笼太坚固,为了爱你我撞得头破血流。本以为……我此生再也无法逃脱,至死方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哀伤与绝望能大过我的心死。”
刘暄的拳头被碎裂的瓷片割破,鲜红的血滴在了桌上,他苦笑:“我把自己所有的爱都给了她,为了她,我宁可不做陈国的太子,只要她求我,求我,我就不会那样对她。”
这是绮罗见过最丧心病狂的爱情吧,她的头微微轻侧,勾唇笑道:“求你?为什么要求你?你们这些仗着别人的喜欢,肆虐的践踏别人感情的人,你有什么资格值得她倾尽所有的爱?”
刘暄眉梢轻颤,他竟无言以对,压低的身子慢慢直立,牵出一抹令人心疼的笑:“可她也不能离开我。”
刘暄终于意识到失去的痛苦,可是,这错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怨得谁呢?
绮罗站了起来,红色的裙摆拖在冰冷的地板上,每走一步都能发出沙沙的凄凉声,她的双手优雅的叠放在小腹之间,脸上的神情无比冷漠。
“她离开的时候,或许是想你留住她,偏偏你什么也没有做。”绮罗能感受到冷璧当时的心情,换作她,肯定是希望自己在乎的人能留住自己。
殿内一片寂静,他们都陷入了自己的挣扎之中。
大都城外
颇受欢迎的第一丹师归来,引得全城的人为了讲一段心酸的故事而去,君无忧现在是炙手可热的大人物,只是他有自己的原则,每天只会听一个人的故事。
为了公平,他会在讲故事的人中选择一个,幸运的那个可以讲一个切身的故事,按照规矩,可以打动他的就能获赐一粒丹药,如果只是闲话家常,他通常听了开头便没有了结尾。
大都的人都很热情,他们的身上没有可以虐得心疼的故事,君无忧甚至还拍着手掌说“陈国百姓生活在太平盛世之中,哪有什么荡气回肠,闻者伤心的故事?有的,不过是幸福安康罢了。”
他总是潇洒的挥着天青色的长袖,行走在繁华大都的人涌之中,生长在这座北国最美的地方,能有伤心故事的恐怕只有东宫的方向了。
君无忧从衣袖里拿出一只藕色荷包,里面装放着冷璧的头发,此来陈国的原因之一就是帮她做完最后一件事情。同样,也希望可以在陈国打听到绮罗的下落。
巧的是,他进城便有各种传言;一位红衣绝艳的女子在大都行凶,手段狠辣,将丹门弟子的琵琶骨都刺穿了。后来,那行凶的女子被东宫太子的卫兵抓去,生死未卜。
更巧的是,君无忧竟遇到了那个被刺穿琵琶骨的人。
黄术的玄力尽耗,又受了重伤,伽庆带着他躲在民屋里休养。得知绮罗被东宫的人抓走之后,二人也就没有离开大都,决定留下来等伤好之后再离开大都。可惜他伤得太重,普通的大夫根本束手无策。
黄术瘫坐在药堂的屋外,脸色很差,身上绑了好几层白色的纱布。伽庆抓了几包药就出来扶起他,没走几步,君无忧就将他们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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