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巨石柱下,看着上面浮起的字体,这是天界的咒文,是以镇住永夜城的仙根之石。
遥想当年,他还是这里的掌门,有多威严便不多说。可这醒来之后,他发现,这世上的天变了。
他忘了自己早已辞去了永夜城的仙职,也忘了为何辞却仙职。他只是明白,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大家尊称的掌门,或是玄祁上神。
弟子们虽然很谦卑的拱手作揖,称他一句“玄祁上君。”
但那感觉,真的变了太多。一心匡扶正义的他,到底是如何落得这步田地?玄祁始终想不明白。
风猎猎的吹,玄衣飞起好几层,凌乱的叫人心动。他面色清冷无比,又迷茫不知所措。他问身边的掌门师弟北冷上君:“你可知道,绮罗是谁?”
北冷一怔,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一百多年了,一百多年前,绮罗在永夜城冲破了封印,身怀魔骨的她,几乎要把永夜城屠杀干净,那样的画面还历历在目。算起来,她也是玄祁的一个劫,要不是她的出现,玄祁不会动情于素罗,要不是她的再现,永夜城的掌门也还是他。
北冷一直以为玄祁上君是个无欲无求的人,到底还是败在了两个女子身上。
“呵,你忘了,她是身怀魔骨之人,当年你为了绞杀她,中了她的圈套受了重伤,昏迷了整整十年。”他淡淡的笑了笑,关于绮罗为何身怀魔骨,为何走入魔门的事情全部省去,他只想把这件事情尽量掩盖下去,玄祁好不容易把她们都忘了,那就忘个干净,从此以后,好好修行,再造神君的仙级。
“她身怀魔骨?”玄祁依然茫然,思忖了片刻,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他点点头道:“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那时白镇有妖,身怀魔骨,我便出城去杀她!”
北冷很是认同的点点头,这件事情,都是玄祁的记忆乱了,他记得自己去白镇杀蛇妖宋颜,却不记得要杀的是宋颜还是玉绮罗。不过这样正好,这件事情倒是趁了北冷的意。
玄祁的眼里有一层迷蒙水雾,他还是想不起来,也想不明白,又问:“后来如何了?”
是啊,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真的把玉绮罗杀了吗?
北冷的目光聚焦成了一个点,很有深意,他微微眯着眼,说:“你受伤之后,她便屠了大半个丹门,异常嚣张。”
玄祁向来疾恶如仇,一旦恨上了某人某事,便不会再改变厌憎的看法,听北冷这么说来,玉绮罗在他的心底,更是坏得彻底,甚至想要立誓,四海八荒,诛灭她!冷漠的眼神,比冷霜更冷,凉薄的唇角轻轻一动:“我玄祁斩魔无数,像她这样作恶多端的魔,我竟大意了。”
说起这一茬,北冷又想起一件事,他好像故意在激发玄祁的武力似的,他说“她作恶多端还不够,七年前,她无耻的爱上了自己的徒,说来也有趣,她的徒弟竟是天界消失了整整一万年的无忧上神。”
玄祁震惊的看向北冷,这消息果然有些令人吃惊的说不出话来,自己这昏睡的十年,果真是错过了许多有趣的事情。
“无忧上神也喜欢她?”玄祁也是好奇,那么傲慢的神,照理说是不会喜欢上魔门女子的呀,况且,天界的人都知道,无忧上神当年被关在炼神渊的事,皆是为了仙乐上君。说起动情,恐怕四海八荒,也只有仙乐上君一人可以动他的心吧。
北冷只是笑着,没有作答,这种笑已经在暗示,二人确有暧昧之嫌。默了一会儿,北冷又转了个话题:“七年前,无忧上神和玉绮罗在忘忧崖决战,上神虽伤了她,但在最后也救了她,自那以后,二人便销声匿迹。直到半年前,锦国出现了一个厉害的女剑客,剑术和修为都十分了得,不仅把第一剑门李家的宗堂种成剑冢,还夺了第一家族绝望山庄燕南天的紫青剑。”
玄祁疑惑的看着北冷,难道这两件事情有联系?
北冷今日的话也着实的多,主要是近来辰苍发生的所有大小事情,他都知道,又道:“那个女剑客的名字也叫玉绮罗,虽然她的身上没有魔骨障气,但她一个月前在越国夺了连家的骨伞,联想起来,紫青剑,骨伞,这些都是后古至正法器,她夺这个做什么?我们不清楚,但近来,她在锦国闹得厉害,同属永夜城管辖的绝创派,已被她上门挑战了。”
说到这里,北冷都恨得咬牙切齿,道:“她取走了你亲自撰写的道经,还狂妄的放言说要练习它,改入魔门秘籍。”
玄祁的眼睛突然有了光泽,是冷得彻骨的寒光,他盯着前眼的石柱,沉冷的说:“如此嚣张,我必叫她灰飞烟灭。”
坚定的誓言许在了镇城柱,他与绮罗的纠葛,似乎又重新开始了。
这世上的事情都讲究缘法,没有缘,哪里来的相交?绮罗以为,自己和玄祁再也没有见面的可能,却偏偏算漏了缘这种东西。
不管这缘是什么法?是爱或是憎?是浅或是深?都在她们的身上悄然滋生。
玄祁杀进良安府的时候,绮罗正在丹房里配丹,司宇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虽是痴傻了些,但还是能够认清利害。
“姐姐,有血,有血。”司宇说话的时候,向来只挑重点说。
绮罗在司宇的身上闻到了一股血腥味,挺重的,她冷冷的打量着司宇的身上,蓝色的衣衫沾了血,不是他的。
见到这种情况,通常应该是大大的震惊特写,或是慌张失措,一惊一乍的问明情况。
绮罗却是个不同的例外,对待此事,淡定的就跟每天吃饭睡觉一样,她从容不迫的走到司宇面前,递出一张手帕,果然是应了一句话,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已经很久没有人能闯过司炎和司蓝的剑阵了。”绮罗的嘴角微微一勾,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慌张,反而露出了欣喜之色。
半个月来,上门找事的人都是横着出去,运气好的是爬着出去,走运的还能飞着出去,却从来没有遇到一个能把司炎和司蓝二人打倒的人,绮罗这时的兴趣一下子暴发了。
绿色的衣袖轻轻挥开,倩影闪过,已至大院。
院里的人都倒了一片,青砖上染了腥热的血,还有一股强大的仙灵笼罩着。绮罗心里先是一怔,脸色刷的一白。起初她以为是君无忧或是青烨回来了,停至大院之时,她才分辨出,这灵力不是君无忧的。
淡淡的梅香,冷的刺鼻。
玄祁自门庭外徐徐走来,玄色的衣袍被风卷起了浪层,如何仙风道骨,如何俊逸出尘,都及不上他冷漠而强悍的气场。
这是绮罗醒来之后,见过的第四位神仙。他的能力虽不及君无忧和青烨那么专横,但这气势,却要将她灭于灰飞之间。
他的脸庞清冷而干净,骨子里便有高贵的气质,只是不知为何,他眼里总是含着嗜血沉痛的冷漠。他走路时的风姿,带着微凉的清风,徐徐扬扬,像极了虚灵之境出现的幻境,他叫玄祁,曾在锦云山上捏碎了绮罗的心。
绮罗定定的看着他,说不上有多熟悉,但这张面孔却一点都不陌生,她想了想,想不起来,淡淡问他:“你是神仙么?”
玄祁的心底猛然一颤抖,眼前的女子,和记忆中的玉绮罗那么像,也曾问过他同样的一句话。
当时的她抓着自己的手,两只眼睛尤其水灵,她也是这样问他:“你是神仙么。”直白而莽撞,坦荡而爽利,当时的他,也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算是吧。”
如今,往事重现,故人相见,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与悲伤。
未等玄祁回答,绮罗又笑着说:“倒是很久没有遇见神仙了。”
玄祁望着她,一时找不准话机,平素不爱讲话的他,也直接省了许多废话,而是了当的说:“你当日设下圈套,害我重修魂魄,今日,你又肆虐张狂,夺我绝创派的道经,你我之间,终是有个了解的时候了。”
绮罗抚起额头的一丝头发,挽于耳后,冷艳的眸子微微一敛,想起前几日,她跑到绝创门比武,那些牛鼻子道士,玄力极弱,废话诸多。她还没有拔出紫青剑,整个绝创门的人已经被她打得一片惨叫。
绝创门的弟子最崇拜的乃是他们敬奉的玄祁上神,堂里供着的有玄祁亲笔撰写的经书。
绮罗一时好奇就抢了经书,草草翻阅,尽是些不着调的枯燥道门与道法,事关什么绝情弃爱,六根清静,道心合一……
回过神来,绮罗的又是浅浅微笑,不失体统,不失身份。
“你是绝创门的人?”绮罗抬眼看着玄祁,跑来这里抱怨道经被劫一事,一定是与他有着息息相关的内情。
“绝创门乃我永夜城弟子所立之门,你拿走的道经,正是我撰写的。”玄祁背着手,一概的清冷高贵。
绮罗对门派之事不太了解,不清楚永夜城还有支派之门。道经上所属名字乃是玄祁上神,今日他又自称道经乃他所撰,看样子,今日碰上的不是什么简单的小神,而是久仰大名的玄祁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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