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两个,三个……”年轻的卫兵眼睁睁看着里昂蹲下身去数那些尸体,并且将散落的头颅与身体一一对应。
他手脚冰凉,忍不住要颤抖。胃里一阵一阵搅动,食物和着酸涩胃液一阵一阵涌上咽喉,几欲呕吐。
血腥气味凝结成一只无形怪兽,在他身旁逡巡,觅人欲噬。
这营房一时间显得空落落,人的呼吸声在这空落之中被无限制的放大,听上去竟然隐隐惊心。
“不对。”这时候里昂起身,脸上满是严肃,“这件事情不对。”
他的手上沾满血污,浑不在意,随手在一旁被撕扯散碎的床单上擦擦。
一旁的卫兵早已被这一切弄得惊呆,更加没有与他应答的余暇,不过显而易见,里昂也并不等待什么应答,他只是略略沉吟,便开始自言自语。
“约翰呢?”他的眼睛扫视过一片狼藉的营房,在那几个惊慌的头颅上稍作停留,“这个家伙到哪里去了?还有威廉,这小子胆子不大,怎么也不见了?”
这时候,卫兵惊慌的扯扯里昂的衣角,向后倒退了一步。
“怎么了,小子?”里昂扯扯嘴角,转身看向那惊慌失措的年轻人,“被吓成这样的,还是个军人么?”
话音戛然而止,在卫兵因为惊慌而紧缩的瞳孔之中,里昂看见有个黑影向自己悄无声息的扑了过来。
连头都没有回,他紧紧盯着卫兵那双因为过度惊吓而无法闭上的眼睛,在黑影快要扑到自己身上的一瞬间,向后猛力一踢。
伴随着一声闷响,黑影倒在地上,而里昂并未给对手一丝一毫喘息的机会,他一转身,死死的压制住对方的身体。
身下的黑影挣扎着,发出低沉的“喝喝”声,里昂这时候才有了看看对手样貌的余暇,他只是一瞥,却惊得跳了起来。
那是一张熟悉且悲惨的脸,威廉的左侧脸颊上整块皮肉被不规则的撕掉,牙槽骨和惨白的牙齿j□j在外面,随着他的喘息,口水自伤口之处不停的流淌出来。
不同于里昂以前的认知,这伤口并没有飞快地痊愈,而是在空气之中j□j裸存在着,触目惊心。
“威……威廉?”里昂试着叫这旧日同僚的名字,“你怎么了?”
但是威廉却似乎对着呼叫毫无所知,他依旧低沉的“喝喝”咆哮着,身体扭动,试图挣脱里昂的禁锢。
随着他的用力,那张脸上青筋暴起,而一双眼睛已然赤红。
他不耐的发出“喝喝”声,锋利的犬齿在灯光之下格外醒目。
“威廉?”里昂有些手足无措,直觉告诉他并不能放开威廉,但是,此时此刻他又并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置对方才好。
他不由得有些发愣,不知不觉,按着威廉的手上的力量轻了些许。
但只是这些许的减力,威廉便有了可乘之机,他上身一个鲤鱼打挺便坐了起来,毫不犹豫,张大了口便要咬向里昂。
那张大口之中散发出来的腥臭气息中人欲呕,一时间里昂竟然愣住,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眼看着滴着口水的犬齿离着里昂的颈动脉越来越近,一旁发呆的卫兵这时候忽然一个激灵,平端起了枪。
他依旧无法抑制自己双手的颤抖,但是这时候距离极其的近,那枪口几乎已经要碰到威廉的脸,于是他一咬牙,闭上眼睛,冲着威廉的头部扣动了扳机。
高速旋转的子弹钻入坚硬颅骨,之后在柔软,粘湿嗒嗒的大脑之中爆开,脑浆四溅。
其中大部分的脑浆都飞到了里昂的脸上,而一少部分则落到了那卫兵身上,灰白色的粘稠组织,卫兵看看自己身上的这些东西,胃里那种翻江倒海的感觉再一次涌上来。
没忍住,他扔了枪蹲在地上哇哇大吐起来。
逆行向上的胃液给食管带来烧灼一样的感觉,卫兵满嘴酸涩,他觉得自己的胃似乎已经整个都翻了过来,好像连这个脏器都要从嘴里吐出来一样。
直到吐出来的全是黄绿色的胆汁,他那种反胃的感觉才略略好转。
虽然呕吐勉强止住了,但是蹲久了的双腿隐隐发麻,竟已经站不起来。
此时,里昂走到蹲着的卫兵身旁,弯下腰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半提半拉的把他拽了起来。
“做得很好。”他脸上的脑浆已经被胡乱的擦掉了,那张脸上的表情诡异,说不好是在哭或者是在笑,声音沙哑,“你做的很好。”
“我……”卫兵张开嘴,只吐出来一个字便陷入了沉默之中,他丝毫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自己究竟能够说些什么,而空气之中弥漫着的血腥味,让他再一次有了呕吐的欲望。
他面色铁青,咬了袖子强忍着这欲望。
“你是好样的。”里昂站在这修罗场中,脸上却一时间无喜无悲,卫兵看上去便有了幻觉,就像刚才那张诡异的脸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这时候,军营里开始有了悄悄的哗然,随着间歇性出现的惨叫声,一些营房亮起了灯,操场上三五成群的军人走出来查看情况。
“靠!”一名军人揉着惺忪的睡眼打开了门走出营房,向着操场走了几步,不满的嘟囔,“让不让人睡觉了?”
忽地,在他面前,一道黑影闪过。
“这是什么?”那军人一激灵,睡意全消了,他张望四处,“这是什么东西?”
而回答他的,只有冰冷的月光。
“看来我都睡迷糊了。”那军人自嘲着回转身,一面转身还一面自我解嘲,“回去回去,继续睡觉。”
可是当他刚转过身,一双赤红色的眼睛就对上他睡意朦胧的眼睛。
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他颈侧已经喷涌出大股大股的鲜血,这血雾散在空气之中,将月光也折射成红色。
他的身体,随之沉重呆滞的摔倒在地上,任凭怪物撕咬。
“喂,小兵,你知不知道我们这些怪物的弱点?”里昂拖了卫兵再一次走向禁闭室,一面走着,一面说,“我想你们私底下一定在谈论这种事情吧?”
卫兵脸色宛如死一样的白,他这时候仿佛行尸走肉,任凭里昂拖着前行,也不说话,也不反抗。
“虽然对于外界来说我们被称为‘不死之师’,但是事实上我们依旧会死。”并不理会卫兵的沉默,里昂自顾自说下去,“如果打爆了这里,或者打爆了这里的话,我们都会死掉,这也就是前几年军队为数不多的减员的原因。”
他指指自己的脑袋,再指指自己的心脏,忽然嘿嘿一笑。
“不光是这样,我想,如果忽然之间大量的失血的话,我们应该也会死掉吧。”他嘟嘟囔囔,“小兵,你知不知道,我以前是医科大学的预科生,要不是这场战争,我想现在我已经是大医院的医生了吧,然后成个家,生个孩子,多好。”
“人的机体是一个太奇妙的机器。”里昂自言自语着,丝毫不理会身后那除了呼吸声之外什么都不发出的士兵,“血液为我们提供一切必需的养分,包括最重要的氧气和能量,我一直想知道如果我们这样的身体大量失血的话会怎么办,但是事实上因为飞快的机体自我修复能力,这一点完全无法达到,于是也无从假设。”
这么东一句西一句的说着,他们已经来到了禁闭室的门前,里昂放开眼神涣散的卫兵,让他坐在地上,自己自他手里拿过钥匙,借着明亮的月光翻找起来。
他找了几把看起来像的钥匙,耐心的试起来。
而这时候,禁闭室的门缝里,也传出来一阵一阵“喝喝”的声音。
里昂开门的手忽然停住。
“雄丫头?雄丫头?”他大声地喊,没听见里面的回答,于是改了口吻,“吉姆?吉姆?”
禁闭室里一片寂静,即使他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倾听,也听不到什么。
里昂忽然轻声笑了一下,他自卫兵手里拿过枪,紧紧握在自己右手之中,食指,扣紧了扳机。
他的左手生涩的转动着钥匙,在听到“咔嗒”一声之后,他缓缓推开了门。
在推开门的一瞬间,里昂看见吉姆蹲在门口,一双手因为抓挠门板已经变得血肉模糊。
而门板上,也满是抓痕。
“喂,雄丫头,你怎么怕成这样?”一时间里昂心里忽然有一点同情,他走上前去,拍拍蹲着的吉姆的肩头,“走吧,禁闭解除了。”
说着话,他手上的枪口也随之缓缓放低,他左手握向了吉姆的肩头,想要把他拉起来。
这时候,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小腿一阵撕裂样的剧痛,而握向吉姆肩头的手也扑了个空,忍了痛往下看,他发现自己的小腿上汩汩的流出血来。
吉姆的一双手此刻宛若爪子一样抱住了自己的腿,而牙齿则用力的撕咬着小腿上的肌肉,疼痛削弱了人的体力,里昂站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恰好和吉姆一个高度。
里昂忍了痛,举起手中的枪,右手稳定的对准了吉姆的头颅,食指丝毫不带颤抖的压在扳机上。
只要扣下扳机,眼前的同僚就会血肉横飞,而自己,也将继续的活下去。
在他通过瞄准镜看着吉姆的时候,脑子里这样想着。
而这时候,吉姆忽然抬起头来看着他。
那双赤红色的眼睛里,缓缓地流出两行浊红的液体来。
那张被对血肉的渴求扭曲了的脸庞一时间变得安静而且哀伤,里昂只觉得自己手里枪支沉重,竟是连扳机都按不下去。
他只是略略犹豫。
只是一瞬。
颈项处便传来尖锐疼痛,耳朵清晰的听到液体飞快射出时候的“嗤嗤”声。
手指在这时候胡乱的扣动了扳机,耳畔传来含糊不清的“砰”的一声,他感觉到扑到自己身上的肉体颤动了一下。
可也只是一下而已。
颈项的疼痛持续着,随着意识的逐渐模糊而变得含混不清,里昂只觉得头昏昏沉沉,疲劳感如同海水一样,一波一波的扑打上来。
已经不太知道痛觉了,而眼前也逐渐的黑暗下去。
其实这样,也挺好。
在沉入永久黑暗的那一瞬间,他迷迷糊糊的这么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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