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病房的门再次被合上之时,江榆才将电视机的频道又重新转到了适才的频道,不过此刻新闻发布会已经结束了,现在在播报民生新闻,什么家长里短都能在上面瞧见,也是蛮神奇的。江榆看得百无聊赖,眼皮子不由自主地往下坠。
江榆盯着屏幕看了半晌之后,才摸出手机瞧了瞧热点新闻,见上头对于昨日的爆破案和那起焚尸案都没有相关有用的信息后,才将手机扔在了一旁,耷拉下了眼皮,随后缓缓地打了个哈欠。
江榆的整个人都陷在了柔软的床铺之中,她静静地看着房间的天花板发呆,耳边时不时穿了几声不轻不重的鸟鸣声与走廊上的脚步声。电视机的声音被她开到了最小,只留下了千奇百怪的色彩,仿佛只是江榆为了装点这个白得令人发慌的房间而刻意打开的。
女人发愣般的盯了一会儿,直到眼睛酸胀后才缓缓阖上了眼,梦里的她又回到了那一段被血腥被雪白所包裹着的日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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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适才与将覃寒的交谈,刺激的皮下的潜意识。梦里的江榆先是平静的看着小窗外的大雪纷飞,狭隘的空间内似乎连她自己的呼吸声都听不见。后画面一转,是她一派默然地看着房间里那些血腥场面的模样。人的内脏、器官被当作展览品一般解剖出来泡在了福尔马林里,血从绿布上流淌下来,滴在了发黑的地板上。除了这些,里面还活着的……人,他们全身上下无不流淌着鲜血,泛着腥臭、令人作恶的味道。
其实他们除了有人的特征以外,与“人”真的毫无关联,否则怎么会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来?就像是对待牲畜一样,对待与他们一样的人。
这就是,他们所谓的自由?可笑至极,残忍至极。
刚到那里的两天,饶是江榆这样见过生物标本,对着骷髅架子吃饭的医学生都忍不住满肚子的恶心与恐惧。她不仅握不了解剖用的刀具,连看见绿色的手术服都会犯晕。可人就是这样坚强不屈的物种,在面对这种境地之时都会有绝地求生的本能与适应力。在肮脏与血腥之中,人能变得冷漠,变得不像人。
不过是一个礼拜的时间,江榆就不约而同地陷入一种自我怀疑中:她与他们是同类。
从刚开始的绝不屈服,到后来的漠视生命,她经历的,也不过是短短一个礼拜而已。人,当真是自私又残忍的物种。江榆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卷入了漩涡当中,一边苦苦挣扎,一边就像是被一只手拽着往下拖一般。漩涡之下,皆是雪泥与骷髅。她就这样,不人不鬼地在那样一个地方度过了将近三个月。
她满身满背的伤疤和时至今日的步步为营,都是她逃出地狱的代价。
江榆不想变成跟他们一样的疯子、恶鬼,她想做个人。
梦里的江榆无意识地攥紧了右手,却在拇指触及手上的圆环之时,倏然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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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尚崇被带过来的时候,容戈正巧从技术科出来。
他手里拿着的自然是刚才那叠“不讲人话”的成分检验报告。
估计是怕黎尚崇又跑了,二队的两个小伙子一个一只手将黎尚崇压得老老实实。见着容戈之时,两个男生皆面露尴尬的朝着容戈问好。能一毕业便进了分局的人,自然都是上学期间表现优异的优等生。可上了那么多年大学的优等生却让一个司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溜了,这让他们顿感无颜。此刻见到容戈,便像是学生见了班主任,怵得慌。
容戈朝他们俩微微颔首,双手环胸,目光讥讽地看着此刻穿着病号服,满身狼狈的黎尚崇。容戈微微俯下身子,与其四目相对,嘴角缓缓扯了一嘲讽的笑,说:“本事可真大,也真会跑。怎么?就被电了一下,所有活蹦乱跳没事了?”说罢,容戈直起了身子,冷声道:“压到审讯室去。”
两个小伙子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将男人压往了空着的审讯室。容戈朝里看了眼,喊了声看起来没什么事情的吴海鸣,“海鸣,跟我去审讯室。”
被叫到名字的吴海鸣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放下了手里的事情,着急忙慌地收拾了下,拿上了本子和笔小跑着跟上了容戈的步伐。这还是他吴海鸣第一次正式参与审讯,本着多听多学的原则,吴海鸣打算等下老老实实地坐在容戈旁边当个倾听者。
大概是觉察到吴海鸣紧张的情绪,容戈缓声道:“等会儿我在问问题的时候,你要多注意嫌疑人的表情变化。思考问题的时候要全面一些,不能只考虑单方面的。还有,要注意说话的一个节奏……”容戈说得这些话其实在上警校的时候,授课老师都有说过。但今天经容戈之口说出来,不知为何给吴海鸣多了一份笃定感。
吴海鸣忙不迭得点头回应,随后跟着容戈走进了审讯室。
黎尚崇被老老实实地按在座椅上,手分别被压在扶上上拷着。男子见审讯室的门打开又合上,进来的便是适才冷言嘲讽的容戈和一个他没加过的男人。黎尚崇先是抬头偷瞄了一眼,见容戈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刚到嘴边的话便只能卡在唇边。
容戈倒是真把江榆皮笑肉不笑的那样子学到了精髓。
注意到黎尚崇目光的男人,嘴角缓缓牵出了一抹不上不下的弧度,目光冷冷地扫视着距离他两米不到的人,冷笑了两声,说:“黎先生,就一天没见,胆子见涨啊?都学会偷跑了。”容戈将适才从技术科抱来的文件——刚才忘记放回办公室,拍在了桌案上,发出了不轻不重的声响。
极具威慑力的态度让眼前的黎尚崇不由身子一抖。
容戈无声地嗤笑了一声,心里腹诽着:真是个没种的。
就这样的胆子还想着跑路,看来是真的和那些人牵扯不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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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戈示意了一眼吴海鸣,让他坐到自己的身侧,而容戈刻意在拉开了座椅时,让椅子底部与地面发出“刺啦”的摩擦声。当这突兀的声音划破审讯室内的沉寂之时,黎尚崇整个人就像是个筛子一般,抖得更是厉害了。
这样懦弱的人,连吴海鸣看了都不由抽了一下嘴角。这黎尚崇要么就是天生胆小,要么就是被人吓蒙了。相较于第一种可能,第二种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容戈右手握着一支笔,百无聊赖地在手掌间摆弄。只听男人悦耳低沉的嗓音响起,让黎尚崇无端滚动了一下喉结,“说说吧,怎么就想从医院跑出去了?我可不信什么医院呆着闷,想出去散散心的鬼话。”说罢,容戈还冷冷地嗤笑了一声。这理由是黎尚崇跟那两个年轻的小伙子说的,要不是两人反应够快,这人没准真的能溜走。
黎尚崇低着头踌躇了片刻说道:“容队长,我就是挺怕那人来报复的……”
容戈在心里冷笑,面上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轻轻点了两下头,幽幽地说道:“你是怕他们报复,还是怕我们查出你跟他们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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