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门说话之时平仄分明，刻意拉长的尾音让这句话莫名染上了一些旖旎的氛围。江榆不悦地皱了一下眉，却也未置可否。江榆始终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可玛门对此毫不在意，甚至在看向江榆那张冷若冰霜的脸时，脸上的神情更是玩味，眼中兴趣盎然。
他突然觉得偶尔听一次秋林的话也不错，起码他还能见到这样这样的美丽……就像是在白雪皑皑之中绽放的一朵野蔷薇，外表冰冷，内心火热。这样的美，远胜过那些庸脂俗粉百倍千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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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一会儿，只听男人轻轻地嗤笑了一声，那双湛蓝透彻的双眼中含着些许笑意，道：“你应该有很多想问的吧？比如你的舅父、你的小姨……或者，我们可以聊聊你的父亲和……弟弟。”就当男人口中的最后两个字落下之时，江榆看向窗外的视线骤然收回投到了玛门身上。女人的那双眼睛，就像是雪山寒潭中的冰水，深不见底，寒冷刺骨。
“沙利叶，你的这双眼睛，很漂亮。”玛门的头歪了歪，嘴角缓缓勾起了看似天真的弧度。
这样的笑容，江榆以前看到过无数次，看到让她觉得作呕的程度。江榆过去也曾被玛门的这副模样所蒙骗。她有一瞬间会自我怀疑，有这样一双漂亮透彻的眼睛的人，真的就是地狱里的死亡使者吗？事实证明，确实是的。
这个人，比她所认知里的罪恶还要黑暗。
“说实话，玛门，我觉得你就像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子。以前就像是贪婪地想要将所有糖果都据为己有，现在就像是得不到玩具的恶童。都一把年纪了，还不知收敛。”江榆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似乎是早已听惯了玛门这样恶趣味的话。江榆瞧着玛门脸上渐渐消失的笑容，心里不由感觉到了一丝爽快。
确实，恶心自己讨厌的人确实能她得到少有的愉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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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门挺直了腰板，目光先是在始终倚着门的秋林身上转悠了两圈，又重新将视线投到了江榆身上。
秋林还是跟原来一样默不作声，也不知道在避忌些什么。
哦，也对，毕竟是他从尊敬、喜爱的女人，他可一点都不想让这个女人发觉，自己现在成了什么模样。
想到这儿，玛门倏然一笑，语气不掩嘲讽：“你看吧，沙利叶，你跟我们就是一样的人，一样有劣根性的人。”
瞧着玛门洋洋得意的模样，江榆轻挑了一下眉，没有认同也没有否认，而那张血色尽退的唇瓣一张一合：“只要是人都会有阴暗面，有劣根性。”江榆微微停顿了一下，那双黑得深沉的眼里似乎闪过了一丝光亮，“为了限制人心底的阴暗，于是有了法制与道德，而那些无法抑制自己心中阴暗扩张的人，不能称为人。”
“是畜生。”
一样的人……谁跟你是一样的人！
江榆微微仰起头，目光似是俯视一般看着坐在沙发椅上的男人，神情倨傲，目光冰冷，说出的话也不掩任何的厌恶，她毫无顾忌的抨击眼前这个人，或者说是他背后的整个团体的所作所为。
江榆在惹怒他。
江榆心知，她身上所有的通讯设备都被搜刮了一干二净，她不知自己到底身在何处。像她这样一个无所做何事都会考虑再三的人，竟让自己身处险境，这时过去的江榆怎么也不会想象到的。
但……事已至此，她愿意赌一把……赌他们能找到了姜簌。
能找到她。
姜簌，那个江榆儿时记忆里和蔼可亲的长辈，如今形象倒是碎个干净。那些过往，姜簌到底参与了多少，已经无从考证，除非她亲口说出来。但江榆，已经没有对那些事情不感兴趣了。
那些个爱恨情仇，就让它们，一起陪着这些人湮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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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沙利叶，你这样说就太令我、令我们难过了。对吧？秋林。”玛门往旁看了一眼，秋林只是微微偏过头，留了一个后脑勺给他们。
玛门见状轻耸了一下肩。
“沙利叶，难道你就要这样否认我们的过去吗？”
“同样长于黑暗的心，又有哪里不一样呢？”
哪里都不一样。
江榆心里意外地平静。
她原以为会被玛门刺激得发疯，会再度陷入过去哪种无能为力地哀嚎当中。可事实却是，她能近乎坦然地面对玛门所有的虚与委蛇，或许还能嘲笑讥讽一通。
大抵，这就是见过光的生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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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门看着江榆看向窗外最后一丝余晖的光亮，那光透过窗户映在了女人那双瞳孔中。那不再是一滩平静的死水，有了活力与生命后的江榆，亦不是那脆弱的傀儡娃娃。
玛门再一次看到了，那时满手鲜血的女人的锋芒。
高兴却也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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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那我就不跟你叙旧了。”玛门话头一转，脸上重新仰起了笑容，“沙利叶，我可以让你的生活重新归于平静，你可以和你看重的人谈恋爱，和你的哥哥、朋友，开开心心的活着，而我们，再也不打扰你。”
玛门觉得，自己这个条件当真是十分丰厚且仁慈了。
“有失必有得。”江榆冷笑了一声，目光直视。
玛门耸了耸肩，笑得一脸无辜，“用你的自由来换那些对你而言根本无关紧要的东西，难道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吗？从今以后，你再也不用活在自我编造的噩梦中了，不是吗？”
江榆往前走了几步，直至玛门跟前才停下脚步。江榆的身子所投下的阴影，将玛门整个人笼罩其中，可偏偏后者依然是一副带笑的模样，显得有些诡异。
江榆微微弯下腰，那些过去曾有的害怕、恐惧，此刻都被她抛诸脑后。“玛门，我告诉你，那些噩梦不是什么自我编造，而是你给予我的。”
“那些所有令我不愉快的事物，我都会加倍奉还，绝不遗漏。”
“还有——”江榆突然伸手拽住了玛门的领子，将其往前拽了几分，使他与自己之间的距离也不过两拳而已。四目相对间，玛门能清楚地看清江榆那双眼睛里透出的情绪……有愤怒，有不屑，有恨意。
“我告诉你，我决不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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