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赶着马车,却没急着出城门。
她绕到城隍庙那条街上,将马车停在一处荒废已久的小院当中。
院中杂草丛生,荒芜的很,从外头看过去,只能瞧见一座快要倒塌的屋舍,和足有半人高的野草。
“吱吱!”
“吱吱吱!”
“吱吱!”
听见脚步声,草丛里跟长蘑菇一样,依次冒出来十几颗老鼠脑袋。
见着是熟人,这群小老鼠才放松警惕,吱吱哇哇叫个不停:
“吱吱吱!”
“吱吱!”
“吱吱吱!”
“枝娘子!你来啦!”
鼠九郎从草里探出身子,高兴道:
“俺办事,你放心。这俩人吃了俺们老鼠尿,睡得如同死猪一般儿,一时半会儿清醒不得。”
大老鼠后退一步,露出藏在草丛里,昏迷不醒的王管事和王辰。
二人双目紧闭,脸上、脖子上,全是被蚊虫叮咬留下的红肿,露在外头的皮肤上,还有些许老鼠爪印。
两人都被绳子绑着,也没什么挣扎的痕迹。
看样子,晕得确实扎实。
“枝娘子可是要远行?”
鼠九郎帮着南枝藏人,却并没多问,只嘻嘻又从身上扯下来一撮老鼠毛:
“俺们鼠类遍布天下,虽说身量小,可小也有小的本事。
俺自知帮不上什么忙,可打探消息,寻人寻物这样的本领,若是俺们老鼠认作第二,便没人敢认第一。
枝娘子,你把俺这撮毛带着,行到一处,便去找一颗最大的槐树。
只消把这毛放在树底下,便有鼠族知晓,你是俺的朋友,自会前来相助哩!”
“多谢。”
南枝拱了拱手:“其他话不便多说,等我自外头回来,一定请你喝酒。”
鼠九郎一双眼睛笑成两道缝,很有些奸诈意味:
“嘿嘿!那俺便就等着喝枝娘子的好酒了!”
……
……
南枝赶着马车匆匆出了城,一路疾驰,等彻底瞧不见定远县城门,她才喝住马匹。
“砰!”
“噗通——”
马车里传出一阵响动,似乎是什么人倒在了车厢里。
“这是哪儿?外头赶车的是什么人——要带我去哪里?”
“少爷,少爷,你伤着没有?啊?”
南枝掀开车帘,瞧见的便是两张如出一辙的惊恐面容。
王郎君此时狼狈不堪,衣衫凌乱,两条膀子被反绑在身后,自诩读书人的风骨,此时是半点也无。
王管事跌在车厢里,看样子是想帮着王郎君解开绳索。
可奈何他年老体衰,挣扎许久,也不见绳索松动。
瞧见南枝的脸出现在车厢外,两人都是一惊,警惕地看向南枝。
王郎君盯着南枝,彻底撕下虚伪嘴脸,恶狠狠道:
“你究竟要带我去何处?!我乃秀才出身,便是要论罪处置,也轮不到你来!
若你识相些,快快放我归家,不然等我夫人告官,我定要告你一个怠慢学子,肆意妄为,蔑视律法之罪!”
“你失忆了?还是喝了老鼠尿脑子烧坏了?
我说过啊,要带你们两个人证上东京击鼓鸣冤,你以为我在同你说笑么?”
南枝指了指俩人身上的绳索:
“别挣扎了,这绳子是我爹平时拿来捆猪的,上头浸了水,只会越缩越紧,除非你有九牛二虎之力,否则挣脱不得。”
“枝娘子,不能去东京啊!这去了,我们就是个死哇!”
王管事老泪纵横,不住地求饶:
“老爷已经去了,少爷如今就是王家唯一的根苗,若是再有个三长两短,只怕王家先祖在地下都不会瞑目啊!”
“你放心,王家祖宗现在没空搭理你们,他们估计在下头被曲家人摁在地上揍呢。”
南枝径直取了两团布塞到二人口中,莫名觉得,自己像极了电影里的反派:
“今天还要赶路,就先辛苦你们保持这个姿势,等到了旅店,再给你们松绑。”
说完这话,她又从马车里取出一柄油纸伞。
这油纸伞是南枝从家里带的。
跟后世一些仿古做法的纸伞不同,这种纸伞,是伞匠手劈竹篾,一点一点拼出伞骨、再一层一层刷上桐油制成的。
耐用的很。
“唰——”
随着伞骨发出一声脆响,伞面打开,在南枝头上撒下一片阴影。
眼下太阳并不算毒辣,也并无下雨。
晴天打伞,若是叫其他人见了,定然会嘲笑南枝多此一举。
可下一秒,伞下忽然生出一片水雾样的黑气,慢慢儿的,那团黑气捏做一道人影——
“嗯……在这伞里待久了,奴家只觉得骨头都酥了。”
绾娘撑着伞,怀里抱着颗人头,艳丽的脸上,生出几分揶揄来:
“没想到,你还会赶车,就是这手艺可不太好,一路上过来,奴在这伞里,都快颠死了。”
见着伞下生出个鬼,马车内两人顿时闭嘴,连眼睛都不敢张开。
“我这也是头一回赶车,能让马车动起来,你就谢天谢地吧。”
南枝轻哼一声,用鞭子指了指身后:
“这两个人现在是偷出来了,只是总不能叫他们就这么睡着,一路躺到东京去。
不然就算到了地方,只怕也会让人以为我是对他们动了私刑,口供证词也没人会信。
你可有什么法子,叫他们乖乖听话?”
“这好办。”
绾娘视线在这一老一少身上扫过,忽然莞尔一笑:
“只消叫他们吞下几条发虫便可。
发虫会在他们肚子里打洞,若是他们不听话,这些虫子,就会慢慢啃食他的心肝儿肠肚。
说起来,这还多亏了王富贵那个死鬼,若不是他,我还不晓得自己能这么厉害哩!”
王富贵现在确实是个死鬼了。
南枝默默吐槽一句。
尽管王管事跟王郎君对“吃头发”这件事表达了强烈不满,但最终还是不得不屈服在南枝的淫威之下。
发虫果然神奇。
只要这两人生出逃跑念头,或者张口呼救,下一秒,他们便会宛如癫痫发作,抽搐着躺在地上。
南枝扒拉扒拉地图,发现他们需要赶两天路,才能抵达下一个城镇。
但问题来了,她还得上班。
于是,南枝灵机一动,提出了一个绝妙的天才想法。
她把赶车的活交给了王郎君,还让绾娘当监工。
鬼魂不需要吃喝,也不必休息,正好方便绾娘监督。
此时,如果有人路过,便能瞧见这一幕。
文质彬彬的白面书生赶着马车,身旁还坐了个撑伞的穿孝女人。
书生面如死灰,坐立不安。
女人笑意盈盈,眼神温柔。
若是书生露出些许不高兴,或者是不情愿的表情,女人也不开口,只是笑。
随后,书生便哭丧着脸,捂着肚子痛哭出声。
当真是相当奇怪的组合。
看上去……
绾娘还挺喜欢这活的。
南枝摸摸下巴,放心地靠在马车壁上,盘腿挂机。
下一秒,意识回笼。
现实里,南枝重重伸了个懒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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