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合一个激灵，余光下意识瞟了程安邦一眼。
后者虽面无表情，但眉宇间很是闲适，不见丁点心慌紧张的模样，好似真的是个局外人一般。
孙合咬牙，垂下去的眸子里闪过一抹不甘的暗色，但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立马泄了气，沉默不语，整个人肉眼可见的颓败了下去。
对此，孝成帝眯起眸子一声冷笑，并没有丝毫手下留情的打算，直接将孙合以谋逆罪名论处，交给刑部审讯然后秋后问斩，孙家其他人抄家流放。
短短几句话，偌大的上京城内，一个家族就这般快速消失了。
皇上锐利的眸子一寸寸的扫过在场的众人，冷哼一声乘坐御撵离开了。
他又不是傻子，他相信一个小小的孙合还没那个胆子敢在众目睽睽之下用五爪金龙图腾。
但不管怎样，孙合就算不是那个胆大的，也绝对不怎么干净。
这件事本身就是对皇权的一种挑衅，哪怕稍微涉及也该死。
今年的龙舟比赛就这般被迫终止，不了了之。
程安邦从孙合出事后脸色就平静的什么都看不出，但他心里想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散场离开之际，他深深的看了窦桐和窦颜玉一眼，袖中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
别人不清楚，他还能不知道吗？
窦府的龙舟是他安排人动的手脚，明明已经成功，但窦府的龙舟却完好无损，反而是给他出谋划策的孙合出了事。
很明显，他动的手脚提前就被窦府的人识破，并且将计就计……
程安邦有理由相信，若不是他程家并未参与今年的龙舟赛，窦府出手，绝不会放过他程家。
想到孙合今日的下场，哪怕老狐狸如程安邦，亦有种生死边缘横跳的庆幸感。
但这会儿事情并没有彻底结束。
刑部是什么地方？若孙合没能受住刑法将自己扯了出来，也是一番麻烦。
想到此，他眼底略过一抹狠辣之色。
窦颜玉这边。
“颜玉，不能看划船了，要不去我家里玩吧，我家最近来了个新厨子，做点心可好吃了，我让他给你做。”
帝王之怒，伏尸百万。
所有人当中，可能也只有陆白止能这般毫无心理负担了。
窦颜玉皮笑肉不笑：“多谢王爷好意，不过不用了，我不怎么喜欢吃点心。”
陆白止瘪瘪嘴，一脸不高兴：“颜玉你骗人，你分明可喜欢吃点心了，而且以前你每次有了好吃的点心都会送给我吃的。”
他说着居然眼圈红了起来，豆大的眼泪啪嗒啪嗒毫无征兆的往下流。
陆白止扯着窦颜玉的手臂不放，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
“呜呜，颜玉，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我让你生气了，我给你道歉好不好。”
“你最近都不爱理我，也不爱找我玩，明明，明明以前你对我可好了，以前我们是最要好的，颜玉……”
窦颜玉浑身僵硬，满脸一言难尽复杂之极的看着他。
许多大臣命妇，贵女公子们都还没走呢，陆白止的哭声实在太大太突兀了。
虽然周围的人都当听不见，但那若有似无的目光却一直在窦颜玉两人身上来回扫视。
她有些崩溃的感觉，心里忍不住大骂，这家伙又抽什么疯？
真够可以的，一米八几的一个大男人，装傻流泪信手拈来，毫无顾忌，也难怪上辈子能伪装的骗过所有人，这般豁得出去也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窦颜玉心里咬牙冷笑。
她深吸一口气：“王爷，你先冷静一下，我没有生你的气，也没有不理你，以前玩在一块也是因着年纪小，臣女现在长大了就快及笄了，爱好性格自然跟以前有所不同，王爷不用多想。”
窦颜玉就算知道他在装也只能抑制住怒火尽量安抚对方，想让他情绪正常点。
他时不时抽风哭一场没事，但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以为是自己的锅那就不妙了。
更别说什么让陆白止给自己道歉？呵，她嫌自己命太长了吗。
这时窦父过来了。
“宣王殿下，您这是怎么了？时不时颜玉冒犯您了，您跟我说，我替你收拾她。”
窦颜玉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
陆白止吸了吸鼻子，噘着嘴：“窦大人，我想要颜玉陪我玩。”
窦桐没多想，他对陆白止是个傻子深信不疑，加之对方的身份，只能敬着哄着，犹豫了下还是点了头。
“玩当然可以了，不过王爷……”
话还没说完陆白止眼睛一亮，立马道：“颜玉颜玉，那你跟我回去吧，我府上可好玩了。”
窦桐一个激灵，眼睛顿时瞪大，立马阻止：“等等，使不得使不得，王爷，您身份尊贵，怎么能让颜玉贸然登门呢，这于理不合，要不这样，王爷不嫌弃的话就去窦府，老臣一定好好招待王爷。”
他怎么可能放心让自己女儿一个人上宣王府的大门？
本来对于女儿和宣王的关系京城就不少议论，这门若真的登了，那指不定第二天都能传两人私定终身了。
不行，绝对不行。
窦桐有些懊恼自己刚才嘴快应承下来。
陆白止立马不高兴了，俊脸一沉，瘪瘪嘴：“窦大人，你刚才还答应了，现在有反悔，你在耍本王吗？”
窦桐还没来得及反应，窦颜玉先不爽了。
陆白止怎么对她无所谓，但恐吓她父亲她没法忍受，好在，一个小太监跑了过来传达皇上的旨，打断了陆白止的纠缠。
“宣王殿下，皇上召您进宫，您现在跟奴才走吧。”
小太监说着一挥手，一架御撵抬了过来，这熟悉的象征着至高权利的明黄色，分明就是先前皇帝的御驾。
孝成帝真是无时无刻不在彰显自己对陆白止这个儿子的特殊和偏爱。
若不是陆白止是傻子，这皇位最后的归属……
窦颜玉下意识的想法兀的戛然而止，大脑仿佛被什么锤了一下狠狠一震。
不对啊。
上辈子陆白止所有的伪装似乎都是为了成就自己的伟大帝业。
可是，以皇上对他的偏爱，他根本不需要这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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