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小老弟,”其中一个人说:“陪女朋友呢?”
绍谦呵呵的笑,“是呵,是呵!”
“哪一位是你的女朋友?”
绍谦说:“两个都是。”
一帮人哄笑:“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一代更比一代浪。” 小小接一句,一群人笑得更厉害,她却不笑,一脸的酷。
最先说话的那个人窜到小小面前,“咦,绍谦,你这个小女朋有点意思,不如今晚借作我的女伴。”小小嫌恶的退了一步。
“得了吧,陈少。”沈嘉恒为小小解围,“你已经有美丽的女伴了,倒是我孤家寡人一个,需要向绍谦借一个女伴。”
绍昀笑着发话:“绍谦,带你的朋友与我们一起玩吗。”虽然是在征询意见,语气倒更象命令。诏谦从来就没反抗他大哥的勇气;湘湘生性腼腆,垂首静立,一声不吭;小小本想说一个“不”字,绍昀看她一眼,吓得她立即很没出息的缩回绍谦身后。自从上次的尴尬事件后,她只要一见到绍昀,能多远就躲多远,现在没处可躲,就让他无视她的存在吧。
事情就这么定了,虽然小小对不讲民主的独裁者表示鄙视,却也只敢在心里意淫一下。沈嘉恒来到她面前举起手臂,用绅士的风度邀请她时,小小除了乖乖把手搭进他的臂弯里,别无选择。
绍缣嚷嚷着:“嘉恒哥,我暂时把小小交给你了,你可要帮我照顾好她。”
大家又哄笑:“好小子,真心疼女朋友呀。嘉恒听到没,头发也不能少一根。”
嘉恒笑:“知道了,我以人格担保。”
一大群人吃喝玩乐、斗酒唱歌掷筛子,虽然玩得疯,倒也没什么出格的行为。至于耿绍昀,显然不把那天的事放在心上。小小渐渐安心,言行也就自在起来。
不知道谁打开了电视,里面正在播报大财阀杜修宇的新闻,讲他又买下了一艘豪华赌船,专用于公海之行。其中一人感叹:“杜修宇这一生是什么都不缺了,就缺个儿子。”
另一人接上话:“说也怪了,据说杜修宇年轻时风流成性,怎么就得了一个女儿?谁要是取到杜家大小姐,那可真是,啧啧——。绍昀,听说杜老爷子很赏识你,该不会内定你作为女婿人选吧?”
绍昀微笑,掸一掸烟灰:“别胡扯了,想娶杜家小姐的人简直可以从东半球排到西半球,我要是去插队,还不引起公愤。” 一群人嘻嘻哈哈的笑,沈嘉恒没有笑,只静静的听着,不时关照一下身旁的小小,他很会照顾人,细心周到,又不愠不火,恰到好处,世家子弟的风度,无懈可击。作他的女伴,应该算是一件很不错的差事。
又有人笑:“杜老爷子把他的宝贝女儿保护得密不透风,外界连她长啥样都不清楚。要是不小心娶个又丑又凶的母老虎回家,这辈岂不是没有活头了。”绍昀不易察觉的皱了一下眉,却什么也没有说。
小小突然“啪”的一下拍在桌上,“你们这些人,算计着别人的财产,还损别人,缺不缺德!” 绍昀讶然看向她,小小怒:“看什么看,枉他那么赏识你!”说得激动,她随手拿起桌上一杯酒就喝,沈嘉恒从她手下抢下时,酒杯已见底。
“哎,小小,人家说杜惜若,你生什么气?”诏谦喝了不少,走路都有几分飘忽,跌跌撞撞来到小小身边,一看空空的酒杯:“怎么都喝光了?”
小小又捧起另一杯酒,对绍谦笑:“甜的。”七色彩虹顾名思义,被调出七层颜色,看着漂亮,其实并不甜,每一层一种不同的味道,酒性极烈,后劲很强。小小的酒量一般,之前已经喝过一些,这一杯下肚,两颊立即嫣红。有点天然曲卷的长发,拱托着她小巧秀气的脸庞和水汪汪的大眼睛,整个人精致得如商场玻璃柜里的洋娃娃。
耿绍昀也喝了不少酒,眼神依然锐利,毫不避忌直视着她。小小带了几分醉意,胆子倒大了起来,斜睨着他,说:“你真让我失望。” 她的眼睛很漂亮,斜眼看人时,眼角微微上翘,别有一种风情。耿绍昀有瞬间的错神,一种说不清的熟悉感模模糊糊一闪而逝。
绍谦情不自禁的摸了摸她的脸,喃喃说:“现在才发觉,你其实很好看的。”
“好看就以后慢慢看吧,”沈嘉恒把绍谦拉开,“时候不早,该送两位小姐回家了。”
绍谦口齿不清的说:“我送,我这就去送。”
“不用,有湘湘送我就行。”小小拉着身旁顾湘湘的手:“湘湘,湘湘,你可要送我家呀——”话音没落,人已经醉倒在沙发上不醒人事。顾湘湘没有注意到她,两眼直直的盯着电视,脸色苍白。
绍谦也醉得差不多了,根本不可能开车送人。沈嘉恒自觉揽下了这个光荣的任务,向绍昀打了个招呼:“我送她们回去。”不等绍昀回答,他就扶起小小,对顾湘湘说:“顾小姐,我们走吧。”
顾湘湘似乎一下子回不过神来,转过头怔怔看着沈嘉恒,直到他扶着小小走出房间,才匆匆追了出去。
早晨醒来,小小头痛欲裂,丝绒被轻柔暖和,她缩在里面,动都不想动。昨晚她好象喝醉了,醉倒在绝色酒吧的贵宾房里,后来——。小小猛然坐起来,糟了,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她第一反映是检查自己,没什么不妥,除了鞋子,什么也没被脱下,嗯,没被劫色;手袋完好无损的放在床头柜上,也没被劫财,她放下心。第二反映是想到自己一夜未归,肯定会被江雅秋骂个狗血淋头,急忙从手袋里翻出手机,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她托着脑袋,呆坐了好一会儿,什么也想不起来。赤脚走过木质地板,脚底丝丝透着凉,来到窗前,“唰”的拉开浅紫色窗帘,一缕阳光射了进来,暖洋洋照在身上。居高临下望去,绿树成萌,青草茵茵,南国的气候,四季一向难以分明,自己应该是在一个高尚住宅区里。
小小开始整理自己的仪表,睡得发皱的衣服,怎么都拉不平,还带有酒气,很不舒服。她皱着眉打开卧室的门,先探头四处张望了一下,静悄悄的,好象没有人。贼兮兮走过客厅,还来不及幸庆,就看见了宽大落地玻璃门后的沈嘉恒。他侧向客厅而坐,穿一身休闲服,怀中抱着一把吉它,垂首随意拔弄,阳光跳跃在他的发稍眉宇间,不再是小小映象中的衣冠楚楚、风度翩翩,但洒脱随性,令人感觉亲切。小小尴尬呆立,悄悄溜走?似乎不太礼貌。上前打个招呼?又不知该说什么。
在她发呆的时候,沈嘉恒已经推开了玻璃门,双手抱臂斜靠门框,阳光从后面照在他挺拔颀长的身上,气宇轩昂,小小不禁在心里暗暗赞了一声:帅啊!。
“这是我个人的公寓,”不等小小开口问,他主动解释:“昨晚我送你与顾小姐回家,半路上顾小姐接到医院的电话,就先打的走了,我不知道你住哪里,只好——,”和煦的笑容让人很舒服:“希望你别介意。”
小小尴尬的感觉减轻了不少,其实不用他解释,她也猜到了七七八八,“是我打扰了你,我该回去了。”
沈嘉恒说:“我已经叫了早餐,你昨晚喝多了,要吃点早餐才不会伤胃。”
一身的酒气,头又痛得厉害,小小怎么也不可能有胃口,她急于告辞:“我——”
沈嘉恒仿佛看透了她的心理,指指沙发上的几个袋子,“这是早上让成衣店配送过来的,不知道你穿什么码,就让他们多配了几套。”
衣服一共是五套,每一套不同的款式、不同的码数。小小挑出其中一袋,袋面上的尺码适合自己。 打开一看,从里到外,整套搭配齐全,她意外了一下,现在成衣店的工作居然细致到了这种地步,连内衣也配送?
沈嘉恒走近来:“怎么了,没有合适的?”
小小一惊,袋子掉在地上,一件贴身内衣从袋子里露了出来,她窘得要命,慌慌张张把内衣塞回去,“有、有合适的。”
沈嘉恒似乎什么也没看见,神情自若的退开两步,顺手拿起茶几上的报纸随意翻看,说:“浴室在客厅右边,你请自便就是。”
小小有点洁癖,一刻不把自己收拾干净,就坐立不安、无所适从。美滋滋洗了个热水澡,全身清清爽爽,头痛症也不再犯得那样厉害。赤足走出浴室,门口摆放着一双崭新的绒布拖鞋,男式的,穿在她脚上大得像撑船。
早餐送到已有一会儿,沈嘉恒坐在餐桌前看报,指间夹着一支烟,却没点燃。听到拖拖拉拉的脚步声,他抬头,看她一步一拖慢慢挪过来,象个木偶娃娃,不由笑,站起身为她拉开餐桌座椅,“不好意思,公寓里没有女式的鞋,我忘记叫衣店送了。”
“哦,好的。”小小牛头不对马嘴的答应着,脑子里尽是不纯洁的想法,秋姐说他们这些阔公子风流成性,那他带女人回家过夜时穿什么鞋?
沈嘉恒盛一碗小米粥放在她面前,说:“酒醉之后,吃清淡点比较好。”
小小突然良心发现,别人如此待她,她却在腹诽恩人,觉得很不好意思,为掩饰窘态,她端过粥就喝,热呼呼的粥一下滑入咽喉,烫得她泪眼汪汪,却还要面对沈嘉恒疑惑的目光强颜欢笑:“很——好喝,我太喜欢——”难道这就是报应?小小终于相信因果循环。
沈嘉恒微微一笑,也不问什么,倒了一杯冷开水递给她:“不要急,慢慢吃。”
小小喝一大口冷水解决了困境,食欲立即被充份调动起来。早餐是中式的清粥小菜小笼汤包,熬化了的小米粥醇香清淡,喝一口下去,胃暖烘烘透出舒泰;精酱小菜香脆爽口;刚刚出笼的小笼汤包晶莹剔透。她吃得心满意足,才注意到沈嘉恒连筷子也没有动一下,脸一红,轻轻放下筷子,小声问:“你不吃吗?”
沈嘉恒笑:“看着你吃,心情都会变好,你很容易快乐,连一个早餐都能吃得这般快乐,真好!”
小小也笑:“那是因为我头脑比较简单,用秋姐的话说,没心没肺。”一提到江雅秋,她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一拍脑袋:“糟了。”
“怎么?”沈嘉恒关心的问
“沈先生,能不能借你的电话一用?”
沈嘉恒的手机也关了,刚一开机,铃音就急促响起。如他意料中的那样,屏幕上闪烁着耿绍谦的名字。他瞟了小小一眼,按下接听键,绍谦焦燥的声音传入耳:“嘉恒哥,小小呢?”。听得出来,他很着急,他真的很关心她,也许还很喜欢她的吧!“嘉恒哥——”绍谦又在电话里崔促。
“她在我这里,你等一下。” 沈嘉恒把手机递到小小面前。
接过手机,小小“喂”了一声,绍谦立即在电话里凄切的大喊:“小小——,你快点回来吧,不然雅秋会把我给掐死——”话没说完,手机就被抢走了,电话里传来江雅秋怒不可遏的声音:“苏小小,你给我半个小时内滚回来,否则,就永远不要回来了。”
小小诚惶诚恐:“马上,我马上就回来。”
放下电话,沈嘉恒已经拿着车匙在等她,“我送你回去。”似乎不管什么事,不需要她开口,他都会先一步准备好,让她连拒绝的机会也没有。
小小在玄关处换回自己的鞋子,沈嘉恒站在门前等,看一眼她手中提的衣袋,里面装着她换下的衣服。他又快步进入房里,连鞋也没脱,把剩下的四袋衣服一起提出了门。在电梯里,他说:“这些衣物我这里用不着,你带走吧,合适就自己穿插,不合适就送人。”
小小知道这个牌子的衣服,价格非常昂贵,说:“一共多少钱?我还你。”
他似乎没听见,专注盯着电梯上数字的变幻,一言不发。坐进车里,他除了向她问地址,没再多说一句话,车厢里的气氛冷凝。小小不安,想不通自己倒底什么地方得罪了他大少爷了,就因为她要还衣服的钱吗?可无功不受禄,她没理由让他花钱的呀,虽然他很有钱。
车子拐个弯,远远就看见绍谦候在小区门前伸着脖子东张西望,象只呆头鹅。小小忍不住笑,沈嘉恒急剧刹车,太过突然,小小向前一个趄趔,幸好安全带把她给拉住了。望向数百米之外的绍谦,他说:“我就送这儿吧。”
“谢谢。”小小低头解安全带
“小小。”沈嘉恒喊,从认识以来,他只彬彬有礼喊她“苏小姐”,这是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小小一怔,抬起头,他黝黑的眼眸深邃不见底,与绍谦那次故作深沉的眼神不同,他仿佛一直看到了她心底里去,小小不知所措。他笑一下,又恢复了世家子弟惯有的礼貌与风度,“以后不要在外面喝醉酒,一个女孩子家,不安全。绍谦是个好孩子,就是不太懂得照顾人,所以,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他帮她解开安全带,又打开了车门,温和说:“去吧,绍谦已经过来接你。”
小小一下车,他立即打方向盘调头,她站在路边,看着绝尘而去的车子,茫茫然,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绍谦大步跑到跟前:“小小,谢天谢地,你终于回来了,雅秋差点把我给‘咔嚓’了。”他比划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打量一下出奇沉默的小小,猛然惨叫:“连衣服都换了,你该不会是和嘉恒哥——,完了,完了,这回雅秋决饶不了我,天呐,我要失恋啦——”
小小这才记起衣服落在了沈嘉恒的车上,“电话拿来用用。”她毫不客气的从绍谦手中夺过手机,翻看着电话薄,一条条记录从屏幕上滚过,仿佛众里寻他千百度,终于找到沈嘉恒的名字,她却犹豫了,怔怔盯着那个号码许久,然后慢慢合上手机,塞回绍谦手中。
绍谦还在絮絮叨叨:“呆会儿,你一定要帮我向雅秋解释清楚,你和嘉恒哥的事与我无关,不然她就再也不理我了......”
“喂——”小小狠狠戳他脑门,“你思想纯洁点,好不好?”她懒得再理他,率先往前走。
看见小小回到家里,雅秋如释重负,并没有如绍谦所担心的那样兴师问罪,只是关切的问:“会不会头痛?”她知道小小有轻微的偏头痛,喝多了酒,最容易诱发病症。
小小苦着脸扶在脑门上,博同情:“嗯,头很痛。”
“你坐下休息一会儿,我给你买止痛片去。”
“我去,我去。”谦绍急于在江雅秋面前表现,“我专攻医学,知道买什么药好。”
“不用,”雅秋说:“你不知道哪一种止痛片对小小没副作用。”
目送江雅秋走出门,绍谦回过头,怪异的盯着小小:“她对你真好。”
“那是。”小小陷入沙发轻垫里,闭上眼懒懒的说:“秋姐人好,又漂亮能干,所以说,你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有一双慧眼。”
“她对你特别的好,比任何人都好。”
小小察觉不对劲,眼开眼,见他正用一种面对情敌般的眼神看她,好气又好笑,“喂,你再敢这样看我,我就把你从窗户扔出去。”
江雅秋的房子在十二楼,绍谦不敢冒这个险,苦恼的揪着头发:“我宁可情敌是我哥,也不希望是个女人,我该怎么?”
“嘿嘿——”小小一脸奸笑:“话不是这么说滴——”娇滴滴的尾音拖得老长,绍谦打一个寒颤,抖抖索索问:“那该怎么说?”
“根据言情男主追女必杀技之一,你应该这样——”小小一甩头,换一副忧伤的表情,双眼专注凝视绍谦,用煽情的嗓音说:“雅秋,我该拿你怎么办?”
绍谦目瞪口呆,半天,终于憋不住,开始“哧哧”的笑,最后变成狂笑,“你,你这个样——”他指着小小,“我的妈哟——,太麻了,鬼都会被你吓跑。”
“喂,”小小恼怒,“你还想不想我帮你?”
“想,想。”绍谦连忙点头。
小小兴致勃勃打开电脑,“根据本人研究言情小说八年的成果,总结出言情男主追女十大必杀技,你过来——”她向身后招手,“你只要学会了,再灵活运用于实际,保证你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身后的绍谦没有反映,小小不耐烦, “你在磨蹭什么——”一转头,绍谦老老实实坐在原位,江雅秋站在她身后,阴森森盯着她。小小立即扶住脑袋:“哎哟,我头痛。”急冲冲就往自己卧室逃窜。
江雅秋咬牙:“苏小小,你给我站住。”小小乖乖在原地罚站。江雅秋倒了一杯温水走到她面前,把水和药递给她:“把药吃了,回房好好休息,等吃饭时,我再叫你。”
在江雅秋监督下,小小听话的吃完药,回房去睡觉了。绍谦看得大跌眼镜,这世上,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虽然周未不必上班,江雅秋还是习惯性的在电脑前坐下,开始查收电子邮件。
绍谦坐她旁边,有一句没一句的找话搭讪,“快开学了,还有四天,我就要回学校了。”他正在耶鲁医学院攻读硕士学位。
江雅秋盯着电脑屏幕,说:“嗯,回校后学习要认真点,别再这么贪玩。”简简单单一句敷衍的话,远不如刚才对小小的那种关心程度。
绍谦气馁,忍不住问:“雅秋,你为什么对小小特别好?”
江雅秋看他一眼,想起一件事:“绍谦,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你说。”
“你去告诉沈先生,就说小小是你的女朋友,别让他接近小小。”
“为什么?”绍谦心中的疑虑又一次涌现,“嘉恒哥还没结婚,就算他要追求小小也很正常。”
江雅秋叹气,“他太完美了,家世相貌才能就不用说了,为人处世让人无可厚非,品性言行堪称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完美得几乎没有瑕庇。”
“这还不好吗?”绍谦赌气:“难道你自己对他有意思?”
“绍谦,”江雅秋正视他,“人无完人,只要是人,就必定有缺点,比如小小的懒,总裁的狠,你的骄,还有我的精。太过完美的人,只能说明一点,他隐藏得太深,这样的人,以小小那点小聪明,差得太远了,我不能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为什么?”绍谦固执的问:“为什么你要对她这么好?”
江雅秋轻轻推开卧室的门,往里看了一眼,小小已经睡着,治偏头痛的药具有安神的作用。合上门,她看着绍谦,一字一字说:“这是我对曾经得到过的一种投资的回报。”
第二天是周日,小小趁着闲暇去了趟明山疗养院。一天没见,顾湘湘又憔悴了许多,整个人苍白单薄如原野中的烟尘,仿佛风一吹就会灰飞烟灭。看见小小,她垂首沉默,神情里透着倦怠。小小不知能为她做点什么,只有轻扶她不断颤抖的肩,笨拙的安慰:“湘湘,别难过——”
顾湘湘突然狠狠推开她,“走开,是你,都是你——”
小小愕然,不明白自己倒底做错了什么。顾湘湘恨恨瞪她一会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猛的转身背向她,削瘦的肩无声耸动。小小黯然走出病房,宁静的过廊里,她听着自己的脚步声,走过一间间病房,偶而有一两声悲泣传出门外,生老病死,在这种地方是最常见的事。她不怪湘湘,贫病交加的环境下,任谁也不可能有好心情。
一名医生匆匆走来,与她擦肩而过的瞬间,小小“哎”了一声,医生止住脚步,回过身看她。小小认得他,是湘湘母亲的主治医生。她问:“医生,六号病房的病人情况好吗?”
“还好,病情基本上已被控制住。”
“那,医院是不是在催交医疗费,多少钱?你们不必催病人家属了,我现在就去交齐医疗费。”
医生惊奇问:“六号病人的医疗费已经交了,你不知道?”
“哦——”小小长长应一声,回头,空荡荡的长廊尽头,六号病房寂静无声,筹集这一大笔医疗费,想必湘湘很辛苦吧。
明山疗养院相去不远处,有一座陵园,名叫离园,小小徒步走到离园,站在山脚下,仰首向上望去,古朴的青石阶梯两旁,一块块墓碑依次排列,宁静茕立。这里是喧嚣都市中的一片净土,众生平等,与世无争,无论生前是怎样的身份,死后皆归于尘土。离园的大门口有一个鲜花铺,生意冷冷清清,店主却是怡然自在。小小想买的百合已过了花季,只好挑一束白色的万寿菊,朵朵鲜花怒放如拳头大小。在苏步昌的陵墓前,小小俯身放下鲜花,对着嵌在墓碑上的照片说:“舅舅,我又来看你了。”照片里的人一身警服,英姿勃勃,他在韶华之年离去,留在小小的记忆中是永远年轻英俊的容颜。她掏出手帕擦拭蒙尘的墓碑,口中叨唠:“妈妈说这座城市是你们生长的地方,所以我就来这里了,妈妈说你是天下最好的哥哥,外公外婆去世得早,是你一手把她抚养成人,唉,我也想要一个哥哥,象你一样的好哥哥——”
一个人来到旁边的陵墓,小小没有注意,在这里,除了守陵园的人,就是与她一样,前来拜祭亲人的人。那人却讶然叫:“苏......,小小”
小小抬头,意外看见沈嘉恒,一身黑衣,黑色墨镜遮住了他的双眼,手中拿着一束白色康乃馨,小小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此时的他阴郁肃穆,与平日里的温文而雅大相庭径。他站在一个女子的陵墓前,从照片上看,那女子明目皓齿,罕见的美丽,眉目间与沈嘉恒有几分相似。小小暗暗揣测他们的关系。
“这是我母亲的陵墓。”沈嘉恒放下康乃馨,点燃一柱香拜了拜,说,“今天是她的生忌。”
小小惊讶,沈嘉恒的父亲是沈氏家族的家长,已故夫人的生忌竟如此冷清,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世态炎凉?
沈嘉恒看见她的表情,冷冷一笑:“今时今日,大概除了我这个亲生儿子,沈家再也没有人会记得她了吧。”轻描淡写的话,多少流露出一丝痛心。
小小思索一下,抽出两支万寿菊舞摆放在他母亲的墓碑前,“沈夫人的陵墓与我舅舅的陵墓相邻,也算是一种缘分,我每个月都会来看舅舅,以后我会记得每次也为沈夫人献上一束鲜花。”
沈嘉恒摘下墨镜,清俊的眉目温和了许多,学着她的样子,他也抽出了两支康乃馨放在相邻的墓碑前。抬眼,他看见墓碑正中刻有一排字:苏步昌之墓。旁边还有一排小字:妹苏云若泣立。疑惑不解:“你舅舅?”
“嗯,是我舅舅。”小小说:“舅舅生前唯一的亲人只有我母亲,所以母亲交代我要经常来看看,别让舅舅的陵墓成为无主的孤坟。”
“那令堂——”
“已经去世了,那年我十一岁,这是她唯一的遗愿。”小小说得很平静,自行忽略眼眶中的蕴热,侧首望向天空浓艳的夕阳,“我该回去了。”
小小沿阶梯向下走,沈嘉恒落后她一两个步阶,一路无语。山风呼啸而过,石阶两旁的长青松摇曳,发出“哗哗”声,松针如雨纷纷跌落。
山脚下,沈嘉恒问:“可以请你去一个地方吗?”他的声音有蛊惑人心的作用,小小忘记了自己怎么回答的,最后的结果是她坐在了他的车上,这让她很羞愧,自以为经过八年言情小说的浸泡,已达百毒不侵境界,结果还是抵不过美色的诱惑。
车子左转右转,不知道绕过多少个弯才停下。下了车,仿佛一下子被拉回到遥远的年代, 弯弯曲曲一道河流, 桨声灯影,笙歌曼舞,秦准余韵,即使是河畔的商铺也透着古雅。趁沈嘉恒去租画舫的空隙,小小饶有兴趣的跑进附近一间旗袍店,抱着好奇的心态试穿传说中的国服。刚换好装,沈嘉恒就回来了,看见小小,眼前陡然一亮,黑色丝绒旗袍轻裹下,妙曼身姿袅袅娜娜,略微曲卷的长发慵懒披散,褪尽稚气,人妖娆如雨后杏花,竟是风情万种。艳光只在惊鸿一瞥间,小小见到他,羞赧一笑,立即缩回了更衣间,再出来时,已经换过自己的衣服。
画舫凌波,烛影摇红,古雅的仕女倚靠船头拉着二胡。小小坐在画舫里,如置身梦境,惊叹:“怎么我从来就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好地方,下次一定带秋姐和湘湘来玩。”
“我母亲出在这一带,小时候常随她来这里。”嘉恒慢慢喝杯中酒,十八年的陈年女儿红,甘醇绵长,“母亲去世后,再也没有来过,以为早就不在了。”
小小想起今日是他母亲的生忌,她不擅长于安慰人,只有感慨:“沈夫人真美。”
“的确,”嘉恒为自己再斟满一杯酒,递给小小的却只是一杯香茶,“三十年前,寒门女子嫁入豪门,演绎了一场现代版灰姑娘,那场婚礼曾轰动全城,她被称为美丽传奇。可是,灰姑娘嫁给王子真的会幸福么?”
小小没有出声,有些时候,安静的听就足够了。
他嘲讽的笑:“沈家三子一女,除了我母亲,另外两个儿媳皆出生豪门。童话里没有讲灰姑娘嫁给王子后会怎样,我真真实实看见过灰姑娘嫁入豪门后是怎样的生活,公婆嫌恶,妯娌排挤,丈夫初时还有一点怜惜之心,时间长了,也就倦了,自己在外面花天酒地,把妻子扔在家中,任她自生自灭。整个沈家,除了小姑姑,也就是绍昀与绍谦的母亲,没有人会善待她。如果不是因为生下了我这个沈家长孙,她早就在沈家没有立足之地。也许是压抑得太久,需要发泄,有一次她喝醉了酒,开车狂飚,出了车祸。她是在医院的手术台上断气的,最后一刻在她身边的人,只有我一个人和小姑姑。”沈嘉恒声音里隐隐透着恨:“一个月后,她的尸骨未寒,父亲就迎娶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子。”
“如果是我,我就把那个负心的丈夫一脚踢得远远,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去。”小小愤愤不平:“别人不善你,难道自己就不能善待自己吗?”
沈嘉恒看着她,失声笑:“小小,知不知,当你生气的时候,眼睛会发亮。”
“啊——”小小一愣,无法想象出自己眼睛发亮的样子,问:“是发出绿幽幽的光吗?”
他大笑,从对面探过身,眼神蒙蒙胧胧,温热的指尖轻轻划过她眼帘,“我喜欢你的眼睛,明亮如天上的星星。”小小脑袋象灌浆糊一样,迷迷糊糊,竟不知该做什么反应,抬头,她望见夜幕里璀璨的星星,这样的夜晚,真是醉人呐。
沈嘉恒很快恢复清明的眼神:“对不起,我失态了。”
小小眨了眨眼,浮光掠影间,近在咫尺,却看不清彼此的容颜。
他说:“飞鸟爱上游鱼,注定了是一场悲剧,因为他无法把对方带入自己的世界,也无法让自己融入对方的世界,无论怎样的选择,结局都是以死亡来成全永别。”
小小也有聪明的时候,听懂了他的话,隐隐的,心底些灼痛,习惯了简单的坦率,她不喜欢复杂的兜圈子,“人不是飞鸟,也不是游鱼。”
“小小,你很好,真的很好。”他点燃一支烟,冉冉升起的烟雾后面,他的眉目模糊飘渺,“可是,我不能把你带入我的世界,整个沈家,除了小姑姑,没有一个人是干净的,我也一样。我不想看见母亲的悲剧在另一个女人身上重演一次。”
隔着烟雾,小小静静看他好一会儿,“你知道我母亲是怎么去世的吗?”她心平气和的说: “是自杀,我想她大概是太伤心了,一枪射穿了自己的心脏,我站在门口,看着她的鲜血流了满地,父亲抱着她还没有冷却的身体,象受伤的野兽一般哀嚎。此后许多年,我只要一闭上眼,就会看见满地的鲜血。”她的眼眸中氤氲起水雾,“但是死者已矣,生者还要继续活,所以,我只选择让我自己最轻松最快乐的那种方式生活,为自己,也为在天堂里看着我的亲人。”她挥手示意画舫靠岸。
走上河堤,小小回头望向坐在画舫里的沈嘉恒,“你活得太累了,沈先生。”说完最后一句,她转身离去,他一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她始终不曾回首。她要的是一份纯净的感情,没有任何杂质与功利,如果做不到,她宁可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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