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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茫的暮色笼罩着寂静的群山,只有远远的山坳里一点灯光在闪烁明灭,它就是贺兰山驿站,也称贺兰驿。从外表看,这座驿站与其他的驿站并没有什么分别,然而,如果你仔细观察便可以发现,这里的守卫非常严密,而且,戍卒也并非州县中的土兵,而是朝庭主力——右威卫麾下的军士。
在唐代,天子亲将的主力称为卫,它们是:左右卫、左右龙武卫、左右威卫、左右羽林
卫、左右鹰扬卫、左右豹韬卫,十二卫各有卫大将军统辖。这十二支禁军是战力最强,人数最多的绝对主力,也是各州县的土兵无法相比的。一般情况下,十二卫主力大多集中在首都长安所在的关中左近,因此,唐朝有“举关中而敌天下”的说法,意思就是,举关中之兵,就可以抵挡天下所有兵马的总和。其实这种说法仍不确实,确切地说,关中附近的卫军主力应占到全国兵马总和的六到七成,而其他地方的军队加在一起,也不过占三成而已。这就足以想见,卫军做为主力部队,朝廷对它们是多么的重视。然而此时,在这样一个隐匿于深山之中,名不见经传的小小驿站里,竟然会见到右威卫军士的身影,仅就这一点来说,便颇不寻常。可能任何人也难以想象,这个很不起眼的小小贺兰山驿站,却担负着转运前线与朝廷所有绝密军情塘报的重任。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它是战况传达的枢纽,是中央与前线及时沟通的中枢。也正因如此,这里才有四队、近三百名正规军的守卫。
驿站背山而建,大门处设有两个碉楼;几十亩地大的院落里只有寥寥十七八间房舍,其余的便是驿马的槽房。
腊月二十三,正值小年儿,贺兰驿好不热闹,爆竹阵阵,人声鼎沸,平静了一年的驿站似乎要在这一刻将所有的寂聊和沉闷通通赶走。
正房内热汽蒸腾,数十名驿卒和下值的军士,围坐在几张大圆桌前喝酒猜拳,嘶声高喊,吆五喝六,一双双通红的眼睛,撕裂般夸张的笑容,挥动的手臂和拳头……戍边的人们似乎只能用这种方法,渲泄自己心中的孤寂。
随着天际的最后一丝光亮渐渐消失,黑暗吞噬了整个大地,就在这光明与黑暗交替的瞬间,一股浓雾缓缓腾起,山中的雾总是这样,莫名其妙地来,莫名其妙地去。雾气越来越重,转眼间便弥散开来。渐渐的,一切都变得模糊。
大门口的碉楼上,四名守驿军士手握长枪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动静。“唰”的一声轻响从碉楼旁的峭壁上传来,一名军士似乎听到了这微弱的声音,回头向山崖上望去,令人吃惊的事情发生了,一个小白点从峭壁之上飞速接近碉楼,军士疑惑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就在这一愣神的功夫,白点已到眼前,军士这才发现,白点竟然是一个人,他惊恐地张大了嘴,只发出半声惊叫,人头便在寒光之中飞快地转动起来,随着尖锐的刀锋声,箭一般飞了出去。另外三名军士已经完全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当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刀锋、血光……
三人无声地倒在了地上。
一双白色皮靴稳稳地落在碉楼内。“白点”缓缓转过身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蒙面丝巾,雪白的箭衣外袍,雪白的皮制腰封,雪白的中衣快靴,一切都是雪白的,而后我们终于看清了,这个“白点”竟然是一个女子。她轻轻咳嗽了一声,冲两侧山崖上挥了挥手。说时迟,那时快。碉楼两旁的绝壁上垂下十几条绳索,数十名紫衣人闪电般地攀越而下,无声地进ru院中。碉楼上的白衣女郎,身形一纵如大鸟一般飞掠而下,落在了正房门前。她的下巴轻轻抬了抬,身后的黑衣人纵身而起,飞起一脚踹开房门……
屋内狂欢的驿卒们,甚至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肢体、头颅便在一片片刀光血箭中四散崩飞,临死前的惨叫回荡在群山之中。
房内安静了下来。
白衣女郎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从今日起到元夕,我们要截下所有转经这里发往神都洛阳的塘报!”
清晨,雄伟的贺兰山在雾气朦胧中若隐若现,一条狭窄的官道蜿蜒在群山峭壁之间。马上的驿卒身背“六百里加急”的招文袋,满脸汗水,狂鞭坐骑,口中高声厉喝。前面出现了一条岔路,驿卒双手带缰,一声断喝,马毫不犹豫地向岔路奔去。
岔路的尽头便是贺兰山驿站,两扇沉厚的大门敞开着。驿马飞腾,蹄踏如雷,带着一道烟尘冲进驿站。马上的驿卒高声喊着:“快、快换马!紧急军情送往神都!”
没有回答,空旷的院落里只有他自己的回声。
驿卒纳闷地四下扫视了一遍,猛地,他的心抽紧了,碉楼上没有守驿军士的身姿、院子里失去了替马驿卒的影子,平日里禁卫森严的贺兰驿,此时竟然驿门大开;一天中最为忙碌的正房,现在却门户紧闭。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抽出腰间的钢刀。
“吱嘎”一声巨响从身后传来,驿卒猛地回过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驿站大门竟在没有人操纵之下缓缓地关闭了。
驿卒倒抽一口凉气,猛地一提马缰,驿马长嘶着向大门冲去,说时迟,那时快,数十名紫衣人鬼魅一般从房后闪了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驿卒厉声狂叫,手中的钢刀化作一团光雾,拦在前面的几名紫衣人登时惨叫着飞了出去。大门仅剩下一人一马的缝隙,驿卒情急拼命,狂鞭坐骑向大门直冲而来。“咔嚓”!一声巨响,伴随着驿马的悲嘶,大门将马死死地夹住,驿卒大吼着纵身一跃,竟从马头前翻了出去,身体重重地落在驿站的大门外。他跳起身拼命向山坳里跑去。身后,驿站大门轰鸣着打开了,一众紫衣人冲出大门追杀而来……
宏伟的神都洛阳城,雉堞连云,街市宽阔,建筑雄奇。洛水横贯全城,城中四十八坊,坊与坊之间有街道纵横相贯,买卖铺户,茶楼酒店,乐坊瓦肆,鳞次栉比,户盈罗绮,真可以说得上是人间天上。此地由高祖皇帝经略伊始,太宗守旧承平,待到高宗与武皇两朝更是大兴土木。
洛阳城中最显眼的地方自然是武则天所居住的皇城上阳宫了,宫城位于洛阳的正北方,覆压数十里,威严端庄。
上阳宫内,宽阔的宫道两侧站满了卫士,一名黄门侍郎高举塘报在宫道上飞奔着,转眼来到观风殿上。武则天接过塘报,打开一看,脸上露出了微笑。她合上奏折,放在一旁,抬起头,目光转向丹墀之下,从两厢侍立的众阁臣脸上一一移过:宰相张柬之、姚崇,兵部侍郎李昌鹤,大将军苏定方……终于,她的目光停留在一张熟悉的脸颊上,锐利而又不失温和的目光、微微飘浮的五柳长髯,他就是内史――狄仁杰。
狄公的脸上带着笑意,缓步出班,轻声道:“陛下,看来前方又有捷报。”
武则天微笑道:“营州都督赵文翙在塘报中说,已经借道突厥,顺利绕行到契丹主力的后方。”
狄公一愣,狐疑地“哦”了一声。武则天点点头,神采飞扬地道:“自从战役开始以来,我军连战连捷,而今,大将军王孝杰已从正面将李尽灭所率契丹主力逼入东硖石谷中,只待赵文翙的这支奇兵绕到李尽灭背后,便可东西夹击,大破契丹!”
狄公问道:“东硖石谷?”
武则天道:“正是。怀英啊,李元芳不辱使命,劝服吉利可汗借道大周,可说是有大功于朝啊,朕已下旨褒奖。”
狄公道:“是,臣已接到了旨意。”
武则天道:“而今,大军部署停当,看来,战役可在元夕前结束。这真是社稷之福啊!昌鹤。”
兵部侍郎李昌鹤踏前一步:“陛下。”
武则天面带笑容道:“此役得胜全赖兵部用人得当,指挥有方,你厥功甚伟啊!”
李昌鹤赶忙躬身谢道:“此乃天子威灵所至,三军将士用命,臣何功之有?”
武则天笑呵呵地站起身来:“有功,有功啊!你是功在社稷。前方的王孝杰、赵文翙诸将力战沙场,屡建奇勋,击灭契丹已是指日可待。依朕看来,此乃国力昌盛之兆,朝中应当好好庆贺一番。你说呢,怀英?”
狄公似乎若有所思,并没有听见武皇的问话。武则天皱了皱眉:“怀英!”
狄公猛地抬起头:“啊,陛下。”
武则天问:“你在想什么?”
狄公答道:“没什么,臣是想到了一些别的事情。”
武则天道:“嗯,怀英啊,对契丹一役大获全胜,这是当朝盛事,朝内应司礼庆贺,你这个宰相表个态吧。”
狄公笑了笑,略一沉吟道:“陛下,是不是等到大军献捷之后,再设宴庆贺?”
武则天道:“有这个必要吗?王孝杰、赵文翙必定在元夕前便可结束此役。朕看,这庆功大宴就设在元夕当天吧,既庆贺佳节,又有前方的捷报,真可谓双喜临门啊!”
李昌鹤微笑道:“臣立刻遣人告知王孝杰,捷报在元夕当天,庆功大宴之上再献与陛下。第一是为元夕佳节增彩;第二,为陛下的武功添一段佳话。”
武则天满意地笑了。狄公深深地吸了口气,陷入了沉思。
尚贤坊,这是靠近洛阳北门的一座清幽雅致的坊里。坊内建筑雄伟,飞檐斗拱层层相连。显而易见,在这里居住的都是官宦之家,狄府就是其中之一。
在光天化日之下,狄府院中,一条人影“呼”地飞掠而起,躲开了下面七八条木棍的进攻。人影在空中飞转,迅速下落,地上手持木棍的八条大汉一声断喝踏上一步,举棍向空中撩去。那人影闪电般伸出右手抓住了一条棍头儿,轻轻一摆,“砰”!将另一条棍荡了开去,那棍不偏不倚,正打在旁边一个大汉的腹部,那大汉一声大叫,跪在地上。剩下的七人一愣,手中木棍松落,横搭在一起,形成一张“棍网”。那人影稳稳地落在棍网上,几个大汉急忙抽棍,已经来不及了,人影在棍上飞奔,“乒乓”之声不绝,几名大汉的身体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人影缓缓转过身来,正是李元芳。
对面,几条大汉赶忙从地上爬起来,躬身道:“李将军,我们服了!”
李元芳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好啊,千牛卫的八大军头果然是名不虚传,这八条大棍使出来,端的是虎虎生风啊!”
军头张环道:“合我八人之力,竟不能在将军手下走上三招,卑职等万分惭愧!”
李元芳笑了。他从旁边的木架上取下手巾,边擦汗边道:“我这也算是刀头上滚出来的功夫。”
张环由衷地钦佩道:“将军真可以称得上是天下第一呀!”
李元芳笑道:“行了,别捧了,我这浑身直发冷。”
张环也笑了:“皇上调我八人在李将军麾下效力,今后,还请将军不吝赐教。”
元芳道:“这好说,我一定知无不言……”
话音未落,大门外一声高唱:“狄阁老回府!”
狄公在随侍的簇拥下走进大门,元芳快步迎上:“大人,您回来了。”
狄公边走边道:“怎么样,皇上赐给你的这八大军头还可以吗?”
李元芳笑了:“嗯,不错。龙虎、龙威、龙武、龙胜、龙兴、龙健、龙彪、龙扬都是带龙字的,而且个个是军中健者,圣上此举真可以说是天恩浩荡啊!”
狄公笑了。李元芳道:“卑职明白,这八个人说是赐给我,其实还是圣上对大人的眷顾。”
狄公笑道:“圣上是怕我年迈,不胜其力,这才多派几个人来帮我。”忽然,狄公停住脚步,似乎想到了什么,凝神思索着。
这时,八大军头快步走了过来,躬身施礼,齐声道:“卑职等……”李元芳赶忙挥手制止他们。八个人不知就里,面面相觑;李元芳冲他们轻轻摆了摆手,努努嘴,八人赶忙退到了一旁。
狄公静静地思考着,低声道:“塘报,塘报……这塘报来得煞是怪异呀……”
李元芳望着他轻声道:“大人,您是在说前线的塘报?”
狄公点了点头:“正是。”
元芳道:“有什么不对吗?”
狄公笑了笑,没有说话。这时,管家狄春跑来报告:“大老爷从老家捎信来,说如燕小姐是十二日出发的,恐怕这几天就要到了。”
狄公一愣,继而脸上露出了微笑:“哦,对,对,对,是我糊涂,这件事一个月前大哥来信就提起了。”
狄春道:“老爷,您看怎么安排?”
狄公道:“嗯,把东跨院打扫出来,先让她住在那里。”狄春应了声“是”,转身离去。
狄公笑道:“我这个小侄女呀,第一次见她还是十年前,那时她只有五六岁大。真是岁月不居,时间如流啊,连如燕都已长大成人了,我们怎么能不老啊!”
山中,几个同一服色的人骑着马,赶着车。忽然他们发现了有些不对,向后面车里喊:“吁...小姐,草丛里有个人。”
后面的车里,一个清秀的姑娘探出头来问:“怎么啦?”
“小姐,那有个人。”集中一名仆人道。说完,给小姐撑起了伞,走向那个人。
这名女子渐渐蹲下身,仔细的观看着:“还有呼吸。唉,你醒醒,醒醒。”可无论女子怎样喊他,就是不动。
“小姐,这儿有个招文袋。”女子翻了翻招文袋,发现一份塘报。展开一阅.....
夜,狄府正堂。一幅巨大的行军地理图悬挂在墙壁上,图上标注着山川、河流、边界、城防等等。一条竹节轻轻点在地图标注的东硖石谷的位置上——这是一条两山夹一沟的峡谷,看来地势非常险要。狄公静静地望着地图,思索着。
门“吱呀”一声开了,李元芳端着茶走进来,将茶杯轻轻地放在桌案上。狄公转过身,看了元芳一眼道:“东硖石谷,两旁峭壁悬崖,中间一条石沟,如此险要的地势,只适于设伏;大军团作战,恐怕会施展不开呀。王孝杰沙场宿将,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他为什么要将会战的地点选在这里呢?”
李元芳道:“峡谷的地势,大军虽不易展开,却有利于围困敌军。我们向吉利可汗借道的目的,不就是为了令赵文翙将军绕到敌人背后,与正面的大将军王孝杰采取夹攻之势,以期尽快击破敌军吗?”
狄公点了点头。李元芳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选择东硖石谷也算是有些道理。”
狄公吁了口气,没有说话。元芳试探着问道:“下午,大人还说到了塘报?”
狄公点了点头,徐徐踱了起来:“我是觉得这塘报来得有些怪异。”
李元芳不解:“哦,却是为何?”
狄公停住脚步:“塘报是做什么用的?”
李元芳道:“一般来说,兵部塘报主要是用于向阁部反映战役进行及轮输转运等情况,还有就是向朝廷传达捷报以及请求增援。”
狄公点点头:“不错。可今天这份塘报却是赵文翙将军向皇帝禀告,他已率军借道突厥,秘密掩进到敌方背后!”
李元芳一愣:“哦?”
狄公道:“这可是军中绝密呀,不应该通过塘报来向皇帝奏禀。而且,通常这种情况是不需要向朝廷汇报的,‘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嘛。这只是统军将领之间的事。换句话说,赵文翙的奇兵就位,只要通知正面的王孝杰,二人约定时间发起进攻就可以了。为什么要通过塘报传奏朝廷呢?虽然经贺兰驿转发的塘报也是绝密的,但隐密性毕竟是差了很多。这种做法不合常理呀!”
李元芳这才觉出情况异常,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大人的意思是——?”
狄公笑了笑道:“我并没有什么意思,只不过是觉得有些奇怪。”
李元芳问:“要不要奏明圣上?”
狄公摇摇头:“皇上正在兴头上,还是不要用这种揣测去扫她的兴为好。也许,这只是我的杞人之思,一切还是等到元夕献捷之后再说吧。”
元夕渐近,虽然是暮色降临时分,永昌县的街道上仍然是热闹非常,买卖铺户悬灯结彩,饭馆酒肆门前更是人声鼎沸。一名馆丞站在驿馆门前,四下张望着,似乎在等什么人。
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五六匹马挟裹着一辆马车转过街角,飞快地奔到了永昌馆驿门前,为首的竟是一位美丽的姑娘,身着一袭胡服,左手一扬马鞭大声问门前的馆丞道:“这里是永昌馆驿吗?”
门前的馆丞看了她一眼,爱搭不理地道:“门上有匾,不会自己看呀。”
姑娘柳眉一竖:“自己看,那要你戳在门口干什么?跟石狮子做伴呀!”
身后的仆从们发出一阵窃笑。馆丞道:“嘿,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说话呢?”
姑娘冷笑一声:“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馆丞大怒:“你说我是鬼!”
姑娘哼了一声:“我看你还不如鬼呢!一个大活人站在门前,问你话还爱搭不理的,你以为你是谁?”
馆丞冷笑一声:“这话问得好。请问姑娘以为自己是谁,啊?你以为本馆丞站在这儿是为了答你话的?真是没有自知之明。”
姑娘翻身下马走到馆丞对面,仔细地打量着他。馆丞没好气地问道:“看什么?”
姑娘冷笑道:“看你的脸长得有点不对。”
馆丞一愣:“哦,哪儿不对?”
姑娘:“眼睛。”
馆丞道:“眼睛?”
姑娘点点头,嘲弄地道:“我说你怎么长了一张人脸,却嵌上一双狗眼睛呀?”
馆丞登时怒喝道:“你这无知女子,竟敢说本丞是狗?”
姑娘笑道:“我并没有说你是狗,只是说你长了一对狗眼睛。俗话说狗眼……看人低嘛。”
馆丞气得红头涨脸:“你、你……”
姑娘道:“怎么,我说错了吗?”
馆丞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不再理她。姑娘道:“我问你,这儿是不是永昌馆驿?”
馆丞置之不理。姑娘道:“好啊,你不说话,那就是根木桩子,是吧?”说着,她一手牵过马,拉起马缰不由分说便往馆丞的脖子上拴。
馆丞一惊:“你干什么?”
姑娘冲身后的仆从一挥手:“拴马!”仆从们嘻嘻哈哈地跑过来,将手中的缰绳套在馆丞的脖子上。馆丞连连挣扎,却被马缰拽住,他红头涨脸,边使劲边喊着:“你、你们大胆!”姑娘哈哈大笑。
正闹得不可开交,身后传来一声高唱:“县令大人到!”众人一愣,转过头来。一顶官轿落地,里面走出了一位身着紫袍的官员,此人正是永昌县令曾泰。
他快步走到门前,看了看馆丞,又看了看那位姑娘,皱了皱眉头道:“这是怎么回事?”
姑娘走到曾泰面前:“你是这儿的县令?”
曾泰身旁的衙役大喝一声:“大胆女子,竟敢对县令大人如此讲话,真是胆大包天!”
曾泰摆了摆手,打断了衙役的呼喝,微笑道:“小姑娘,我就是这儿的县令曾泰。”
姑娘一愣:“你是曾……”
这时,那馆丞已解开脖子上的马缰,跑到曾泰面前怒气冲冲地道:“大人,小的奉命在此等候如燕姑娘,可这个小丫头却、却……”
曾泰问道:“却什么?”
馆丞道:“却辱骂小的,还将马缰套在小的头上。”
姑娘笑道:“大人,小女子是来投宿的,看见他站在门前,便问了一声这里是不是驿馆,可这位馆丞却爱搭不理,让我自己看招牌,您说这可是待客之道?”
曾泰瞥了馆丞一眼,目光流露出不悦之色。姑娘笑道:“小女子这才说他是狗眼看人低。后来,后来……得了,是我不对,馆丞大人,小女子给您陪礼了。”说着,她笑嘻嘻地给馆丞施了个礼。
曾泰道:“我看这位姑娘说得不差,你确实是狗眼看人低。虽然是本官要你在此等候如燕姑娘,可是别人问你话,你为什么就不能回答?嗯?”
馆丞遭了一顿抢白,无言对答。曾泰教训他道:“一个小小的馆丞就这么大的官气,真是岂有此理!还不向这位姑娘道歉。”
馆丞咽了口唾沫,赔笑道:“行了,姑娘,是我不对,这儿就是永昌馆驿。”
姑娘笑了起来:“谢谢馆丞大人,对不起,你不是狗眼,是人眼。”
众人一阵哄笑;曾泰也撑不住笑了,他转过头问馆丞道:“如燕小姐还没来?”
馆丞摇了摇头。曾泰:“奇怪,应该是今天呀!”
那姑娘笑道:“如燕小姐早就到了!”
曾泰一愣,转过头来。姑娘笑道:“我就是狄如燕。”
曾泰大惊:“什么,你、你是,是狄阁老的侄女,如燕姑娘?”
如燕笑道:“正是呀。您是永昌县令曾叔叔吧?”
曾泰道:“正是。前两天狄春来信说你要经过永昌。”
如燕道:“我这不是来了吗?劳动叔父大驾,小女愧不敢当!”
曾泰笑了:“好、好、好,快、快请进吧。”说着,他狠狠地瞪了馆丞一眼。
如燕冲后面的仆役们一努嘴,几名仆役点头,飞快地奔到马车旁,从上面抬下了一口硕大无朋的箱子。
曾泰笑道:“好大的箱子!看来小姐的行囊不少啊。”
如燕笑道:“正是。曾叔叔,我们进去吧。”
曾泰点点头,一行人快步走进馆驿之中。
街拐角处,一双眼睛静静地望着曾泰、如燕的背影,此人一身火红,红巾蒙面,正是率领黑衣人奇袭贺兰驿的红衣女郎,她长长出了口气,将手中的斗笠戴在头上,而后冲身后的四个黑衣人使了个眼色,五人快步走进永昌馆驿对面的一家茶坊,拣个靠近门的坐位坐下。红衣女郎轻声道:“把眼睛睁大了。”一众黑衣人点了点头,死死地盯着对面的馆驿。
永昌是京畿县,唐制,京县的级别要比普通县高得多,京县县令官秩在五品,而普通县令也不过是七品而已。因此,做为京县永昌的馆驿,当然也就比普通县驿要大的多。它是前后三进的院落,由前中后三座两层的小楼构成。如燕的房间就安排在后楼的二层——天字第一号上房。
仆役们将木箱抬进房间,“砰”的一声放在地上,对如燕行了个礼退了出去。如燕笑了笑对曾泰道:“曾叔叔,您刚才说这箱子里是小女的行李?”
曾泰觉得奇怪:“难道不是?”
如燕摇了摇头,四下看了看,走到门旁将大门栓死,而后快步走到木箱旁,一伸手揭开箱盖。里面躺着一个满身血污的男人。此人浑身伤口,昏迷不醒,身上穿着驿卒的服色,正是本章开头出现的那个杀出贺兰驿站的驿卒!
曾泰一声惊叫:“这……如燕小姐,此人是谁?”
如燕“嘘”了一声,压低声音道:“叔父请坐。”
曾泰满面狐疑,慢慢地在桌旁坐下。如燕轻声道:“此人是个驿卒,是我在半道上救下的,当时他躺在乱草中已经奄奄一息。从他的身上,我找到了一份呈往京都的六百里加急塘报,小女感到此事很不寻常。”
曾泰大惊:“哦?塘报现在何处?”
如燕站起身,打开包裹,拿出了一个染血的招文袋递给曾泰。曾泰赶忙接过,拿出里面的塘报,打开匆匆看了一遍,登时惊得连退两步,轻声道:“不、不,这怎么可能……”
如燕道:“曾叔父,小女明白,此事关乎军国大事,因此,一路之上不敢稍息,昼夜兼程。本想一口气赶到神都,面见我叔父,然而,几日赶路下来,这个驿卒的伤势得不到医治,已经是生命垂危。因此,小女便转道永昌来见您,请您连夜进京,将塘报交与我叔父狄阁老,请他处置。”
曾泰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对、对,一定要保住这个驿卒的命,日后一旦恩师问起,也好回话。”
如燕点了点头。曾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就这样,我马上起身,连夜赶往神都!”说罢,曾泰快步走出门去。
永昌县通往神都的官道上,一辆马车在漆黑的夜色中飞奔。车厢内的曾泰连声催促车夫:“快!再快点儿!”马车呼啸着驶过田野,向神都奔去。
夜色笼罩着寂静的永昌县,只是偶尔传来一两声犬吠。静夜中,几条黑影飞快地掠过街道,奔至永昌馆驿门前。正是跟随红衣女郎的四个黑衣人,为首的摆了摆手,四人纵身飞起跃墙而进,向如燕的房间奔去。
月光如水,透过窗棂洒进屋内,如燕安静地躺在帐幔里,床前地上放着那只大木箱。“咔”,静寂中传来一声轻响,一柄短刀缓缓从门缝内插了进来,轻轻一撬,门闩立即抬了起来,“砰”的一声,门开了,黑衣人闪身而入伸手接住了将要落地的门闩,动作干净利落。身后三人随即冲进房中,四人分成两拨,一拨径奔如燕的床旁,另一拨直奔木箱。
榻上的如燕似乎睡得很熟,丝毫没有察觉。
两个黑衣人奔到床前,举起手中钢刀…………
榻上的如燕仍然没有反应。
寒光陡起,黑衣人的短刀狠狠地刺进了如燕的后心……
没有叫声,没有鲜血,也没有刀锋入肉时的爽滑,他们的刀似乎扎在一堆软绵绵的东西上。两个黑衣人愣住了,其中一人伸出手,轻轻将尸体翻了过来,哪里是如燕,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床棉被。二人大吃一惊,连忙后退,已经晚了,霎时间只觉脚腕一紧,身体登时失去了重心,向前摔去,二人发出一阵惊呼。
奔到木箱旁的两个黑衣人闻声回过头来,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床前那两名黑衣人,竟已被倒吊在半空中,双手不停地抓挠。木箱旁的二人吃惊地对视着,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身旁的木箱砰的一声打开,如燕从箱里跳出来,双手连扬,两包石灰在黑衣人的脸上开了花,屋内登时一片白雾,黑衣人一声惨叫,双手捂住了脸。
脚步声响,几名仆役手持木棍从房门外飞奔而入,照着箱旁的两个黑衣人的脑袋狠狠砸下,“乒乓”两声,二人重重地摔倒在地。
如燕跳出木箱,问几名仆役:“驿卒安顿好了吗?”仆役们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们另雇了一辆马车,找了个郎中,现在他们已经上车了。”
如燕点了点头:“把这几个小子捆起来,塞进木箱,放到原来的那辆马车上。咱们立刻转移,绕道奔神都!”
洛阳狄府门前,一阵急促的马蹄和车轮碾地声划破了深夜的宁静。曾泰的马车飞奔而至,车夫猛勒缰绳,驾辕马一声长嘶,停在了府门前。车夫跳下车来,放好脚踏,对车箱内的曾泰道:“大人,到了。”
没有回答。车夫提高了声音:“大人,已到狄府,请您下车。”仍然没有声音。
车夫一惊,伸手推开车箱的门…………
曾泰歪靠在车厢壁上,嘴角边挂着一丝血迹。
狄公快步奔进二堂,李元芳早已在此等待了,他的神色非常紧张。狄公急促地问道:“元芳,出什么事了?”李元芳一指床榻道:“大人,您快来看看吧!”
狄公一愣,快步走到榻旁,只见曾泰躺在榻上,面色紫黑,一动不动,嘴角边挂着诡异的笑容。
狄公登时惊呆了:“曾泰!这、这是怎么回事?”
李元芳一指身后道:“这是曾兄的车夫,让他说吧。”
车夫哭丧着脸道:“小、小的也不知道,曾大人初更的时候来到县衙,说是有要事连夜赶往神都,向您禀告。这、这一路之上都好好的呀,到了府门口,小的请他下车,他、他……”车夫失声痛哭起来。
狄公问:“在路上,你听到什么动静了吗?”
车夫道:“什么也没听到,就是曾大人连连催促。”
狄公走到曾泰跟前,伸出三根手指搭了搭脉搏,长长地吁了口气:“还有脉搏。取针来!”
狄春快步向内堂奔去。
狄公冲元芳摆了摆手,元芳轻轻扶起了曾泰。狄公仔细地检视着曾泰的头部,忽然,他的目光停留在曾泰的脖颈处,一枚钢针映入了眼帘,狄公深吸一口气,用手轻轻地将钢针起下,凑近风灯细看,那钢针足有二分长,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蓝色的光芒。狄公叹了口气:“好厉害的毒啊!”
李元芳将曾泰的身体放平,接过毒针仔细地看着。忽然,他倒抽了一口凉气,脱口惊呼道:“无影针!”
狄公一愣:“什么?”
李元芳的手微微地颤抖起来:“大人,您等一等。”说完,他快步走出门去。狄公诧异地望着他的背影。
狄春走了进来,轻声道:“老爷,针取来了。”
狄公点了点头,手拈银针,从曾泰头顶的百会到腹关元一路施针。而后,两根手指放在百会穴上的那根银针上轻轻捻动,忽然曾泰的胸腹间发出“咯”的一声。狄公紧锁的眉心登时舒展开了:“有门!狄春,扶他起来!”
狄春赶忙将曾泰扶了起来,狄公的双手连捻连拔,曾泰的嘴一张,“哇”的一声,喷出了一口黑血。
狄公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还有救,扶他躺下。”
狄春将曾泰平放在榻上。门声一响,李元芳快步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
狄公站起身擦了擦手:“元芳,你刚刚说什么?”
元芳道:“大人还记得无影针吗?”
狄公愣住了:“无影针?”
元芳一举手中的木盒:“就是这个。”
狄公接过木盒一看,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这、这是当年虎敬晖杀赵传臣用的暗器!”
元芳点头:“正是。大人,您看!”说着,他打开木盒,将毒针放入发射器中,对着门框轻轻一按机括,“啪”!毒针钉在了门框之上。
狄公惊得连退两步。李元芳轻声道:“虎敬晖死去多年,怎么还会有人使用这独门暗器?而且您发现了没有,曾兄所中之毒,与当年李二和赵传臣所中之毒竟然是惊人的相似!”
狄公点了点头:“不错,不错。刚才我用银针为曾泰疗毒,也隐隐有这样的感觉,这个场面似曾相识啊……”霎时之间,数年前,在小连子村为化名李二的吉利可汗治伤那一幕,跃然眼前。陆大有家西屋出现过的场面,登时闪过他的脑海……
李元芳望着狄公轻声道:“还记得,我们抓捕虎敬晖时,他说过的话吗?”
狄公缓缓点了点头,虎敬晖的死一直是他心中深深的伤痛,也使他感到万分内疚,可以说每一个有关虎敬晖的细节对他来说,都好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一般历历在目:当时虎敬晖从衣服内层解下了一个褐色的方形木盒,而后说道:“我的暗器就绑在胸前,射伤李二的也是它,名叫无影针。”说着,他的右手在木盒侧面的机关上轻轻一推,咔的一声轻响,一排无影针立了起来。
狄公深深吸了口气,接过木盒,右手在盒侧轻轻一推,咔的一声,一排无影针立了起来,狄公倒抽了一口凉气,轻声道:“真的是无影针……这是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元芳道:“难道会是巧合?”
狄公摇摇头:“这世间真正的巧合是极少的,每一件看似巧合的事,内中必有紧密的关联。曾泰到底为什么夤夜来到这里,他要告诉我什么呢?又是什么人会对他突施杀手,而且,用的手法竟与多年前虎敬晖所用的相同?这内中大有文章啊!哦,对了,元芳,曾泰的身上有什么东西吗?”
元芳摇头:“刚刚卑职已检查过了,什么也没有。”
狄公沉思了片刻,忽然抬起头道:“曾泰所乘的马车现在何处?
李元芳道:“就在后面。“
狄公道:“走,去看看。”
马车停在后院院中。狄公和李元芳快步走来,元芳推开车门,狄公借着灯笼的光向里面看去,车厢内空空如也。狄公深吸了一口气,凝神思索着,忽然,他的双眼一亮。
元芳问:“大人,您想到了什么?”
狄公没有说话,他迈腿上车,坐在曾泰所坐过的位置上,对车外的元芳道:“元芳,如果你是凶手,会藏在这辆马车的什么位置,才不会被人发现?”
李元芳沉吟了片刻道:“车下。”
狄公点点头,他的目光顺着车厢地面向下望去,一点红色的小布丝引起了他的注意。布丝挂在车厢的尾部,方向从下向上。狄公赶忙起身,轻轻地取下布丝,仔细地察看。
李元芳道:“大人,这是什么?”
狄公道:“这很有可能是凶手衣服上剐掉的布丝。元芳,你看看车下。”
元芳低下身,将灯笼放到车下,仔细检查着,忽然他发出一声惊呼:“大人!”狄公赶忙俯下身。元芳一指:“您看。”
车下部的椽头,被快刀割出了两块拉手之处。元芳道:“凶手定是隐伏在车底,等车驶离永昌后,他再从车下钻出来,打开后门,进ru车厢。”
狄公点点头:“不错。以这样的身手来说,要杀死曾泰可以说易如反掌。可他为什么不直接杀掉曾泰和车夫,抛尸荒野,却一定要让马车来到狄府门前,让我们看到这一幕呢?”
李元芳点头:“是啊,卑职也觉得此事非常蹊跷。这样做不合逻辑呀!”
狄公道:“往往看似不合逻辑的事,其实是最合乎逻辑的。如果说凶手只是想杀死曾泰,那么,他大可不必如此行事。因此,现在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我们看到的现象与实际发生的截然相反,凶手并不想杀死曾泰!”
李元芳思忖着,慢慢点了点头。
狄公道:“按照这个结论来推理,他就一定是要在曾泰身上得到什么?那么,他要得到什么呢?”
李元芳道:“也许是一件东西。”
狄公点头:“嗯,很好的假设,也是最有可能的一种结果。”他笑了笑,接着道:“好,我们姑且说凶手要得到的就是一件东西,于是有了这样一个推理:当马车离开永昌,进ru官道后,他突然现身,可是他却发现东西并未在曾泰的身上。于是,他使用各种手段逼迫曾泰交出这件东西,但曾泰却抵死不交,于是他在无奈之下只得用无影针射伤曾泰……”
李元芳不以为然地道:“既然这样,他为什么不干脆将曾兄杀死呢?”
狄公道:“你忽略了我们刚刚说到的那个前提,他并不想让曾泰死。”
李元芳一愣:“话虽如此,可为什么?”
狄公道:“也许曾泰对于他来说还有更重要的作用;况且,我们刚才的那个推理并不是唯一的一种结论。那么,还有什么结果是最合乎目前发生的情况呢?”他缓缓踱了起来,李元芳静静地望着他。
狄公轻声道:“马车停在府门前,曾泰中剧毒却没有死,而车夫更是毫发无损……”忽然他停住脚步,抬起头来,“难道会是这样?”
李元芳轻声道:“大人,您想到了什么?”
狄公望着元芳,脸上露出了微笑:“虽然匪夷所思,却是最合理的推论。元芳,幸亏你想到了无影针,否则……”
“大人,你的意思是…………”
“元芳啊,幽州的故人来了。”
夜,一条黑影掠过街道,落在了一家屋顶上。他探头向下望去,院里所有的屋子都黑着灯。黑影纵身一跃,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院内。他蹑手蹑脚地向前走去,最后停在正房门前。
房中一片漆黑,借着微弱的月光,能够隐隐看到屋中空空荡荡,只有墙角处仿佛躺着一个人。“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了,黑影缓缓走进屋中,火摺亮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向屋角躺着的人走去。那人一动不动,似乎是死了一般。
黑影缓缓来到他身边,火摺渐渐凑近……
竟然是曾泰!
狄府
狄仁杰的屋子里挂着武周疆域的地图,狄仁杰慢慢的走过桌子,望着屋外的道路,陷入了沉思:
“事情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
“哈哈哈哈哈”一阵冷笑令狄仁杰惊诧不已。狄公环视整个屋子,除了受伤的学生曾泰和自己,别无他人。事情愈演愈烈,而那个冷笑之人仍然不肯露面。
“你是在找我吗?”
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曾泰竟然起来了。对狄公说:
“我一直在你身边。”
狄公转过身去,惊讶已经减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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