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拒绝
“大军不日就要出发,军粮筹措的事,有确切消息了吗?”骆铭没有接话,而是转移了话题。因为他昨晚梦到了,梦到了那一晚的事,那个姑娘逮到能说话的机会,就在他耳边军粮军粮的,前头还是一个词一个词地蹦,后头就一个字一个字地蹦了。骆铭闭上了眼睛,不能再想了,她已经是别人的人了。
提起军粮的事,楚恒也郁闷得很,“别提了,军粮筹措的事,都是庄家人在管。庄家,你还记得吗?就是那个庄郁鑫,给你下过药的那个。其实她长得挺不错的,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你高,她也不矮,身段也不错,出身还好,你当初怎么就没有能看上她呢?如果当初你顺势娶了她,那么现在咱们的军粮……”“过去的事,别再提起。你该知晓,她现在是德妃,以后很有可能……”后头的话,骆铭不明说,楚恒也能明白是什么意思。对于朝堂之事稍有了解的人,都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当然知道,但我更想知道,你究竟后没后悔过?”那样一个美人,痴心于他的美人。但凡是个男子,都很难不动心。一般来说,女追男隔层纱,谁知到了骆铭这儿,就成了隔重山了。
这个问题,骆铭没有回答,因为觉得没有必要。本来他算是有了牵挂,但今天之后,又已然没有了。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在其位,谋其事,不为庆元帝,只为黎明百姓,守住这片大好江山。
自那日赏荷宴之后,夏芷瑜的日子过得颇舒坦,说得好听些是惬意,说得直白些,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不光她自己,谢姨娘、小瑾、芸儿……不论亲近的还是不亲近都注意到了,她最近的气色极好,人也不若早先那般纤细了,按照谢姨娘所谓的老话说,那是骨架长成了,开始长肉了。每个娘亲,只要是亲生的,几乎就没有喜欢看见自己的女儿身无二两肉的,对于夏芷瑜近些天的逐渐圆润,谢姨娘是乐见其成的。
夏知瑾却不时地在夏芷瑜耳边说上两句,‘姐,别吃了,再吃就成猪了。’或者是‘姐,别睡了,再睡就成猪了。’反正三句话说起来,至少有两句是离不开猪的。好像她不是他姐姐,猪才是他亲眷一般。
若是往常,夏芷瑜倒是也会听上两句,毕竟吃得太多没法消化,受罪的还是自己,但当夏知瑾说起‘胖成猪就嫁不出去了’的时候,夏芷瑜生了那么点儿反骨,嫁不出去才好呢?她这辈子,还真就没打算嫁人了。而且她此刻的情况,只怕也是没法嫁人了。自那晚做了决定之后,便也算是绝了嫁人的可能了。
夏知瑾在家读了几天的书,便又往书院里头去了,若是早先,夏芷瑜还会有些舍不得弟弟,但最近他实在是过于聒噪了,听闻他要回书院的时候,夏芷瑜心中涌起的不是不舍,而是窃喜,他依依不舍地离家之后,夏芷瑜很没良心地觉得耳根子清静了很多。
但清静也只是一时,毕竟这府里头不是只有他们几口人,她还有旁的兄弟姐妹。夏芷柔最近忙碌得很,几乎隔天就要跟着夏夫人出府,有时候是去添置东西,夏府大门经常有各色铺子里头的人大盒小盒地往府里头送东西,有时候是去赴宴,虽然她年纪还不大,但大约那颗心萌动地挺厉害,都没空来搭理她了。
“三姐,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嗯?哦,有的。你继续说。”
夏芷瑜从来不知道,夏芷然能一口气说这样多的话。一直到她说完想说的话良久,夏芷瑜才堪堪回过了神,“你说的,我都能懂,咱们今生能做姐妹,即便是异母的,也终究是缘分。但我真的帮不上什么忙,我原来在府里过的什么日子,你应该也是很清楚的。现在就算我过得安稳,那也不过是一时的,我若去在母亲跟前替二姐说情,那是不是显得我……恃宠而骄呢?”
且不说夏芷柔欺负她的时候,夏芷欣是最大的帮手,夏芷然虽然没有动手,但终究也旁观了她的狼狈,却并未试图替她说过话,一次都没有。她能不记仇,在夏夫人跟前落井下石,已经很对得起这份‘姐妹情谊’了。让她去为了夏芷欣在夏夫人跟前说好话,她了并不是个以德报怨的人。
“可是,可是二姐她说了,她当时是真的不知道茹姐儿丢了。她要是知道的话,肯定就不会继续在那儿画画了,定然是要帮着一起寻人的。二姐也没有别的要求,就是想让咱们在母亲跟前说句公道话,说她确实不知情,那就可以了。”
“这话,二姐定然是亲口和母亲说过的,母亲若是愿意相信,那当时就信了,时隔多日,咱们突然过去替二姐说这个,你觉得母亲会怎么想?怎么做?是觉得她自己做错了,误会了二姐,错待了她,还是觉得咱们几个庶出的联合在一块儿搞阴谋诡计,众口一词,只为哄骗于她?”
夏芷瑜说完这话,夏芷然的脸色变了变,显然觉得夏芷瑜所说的后一种可能性更大,“那,那怎么办?二姐说,大姨娘打听到了消息,说母亲已经在替二姐挑选亲事了。”
“挑选亲事?那是好事呀。二姐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
“不是的,三姐你不知道,听闻……母亲给二姐挑的,都是外地的一些很普通的人家。家里连个做官的亲戚都没有,都还是穷书生呢。咱们都是在京城长大的,这二姐要是嫁去了外地,能不能回来是一说,日子肯定也是很难适应的。”
夏芷瑜大约明白她的意思,因为她们是生在京城,长在京城的官家闺秀,即便只是庶出,那也该嫁在京城,若是在婆家受了欺负,住的近的话还能回家来诉诉苦,寻求一下帮助,“我倒是觉得,外地挺好的,远远地嫁了,不想回来,就可以找个借口,说路途遥远。至于穷书生?富不过三代,穷也不会穷一辈子,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
“可是二姐嫁的远的话,那大姨娘想她了怎么办?”
“如果你这样说的话,意思是不是二姐不出嫁为好,天天守着大姨娘,那么大姨娘就不会想她了?”
“怎么能不出嫁呢?二姐大约也猜到了,三姐你是不会替她说话的……她说了,你不替她解释没有关系,她……想去那个皇家猎场的践行宴,想问问看你有没有法子。”
“法子?”夏芷瑜望了眼她窗外一闪而过的影子,笑地有些讽刺,“恐怕要叫二姐失望了,我并没有。”
“三姐。”“芷然,你我同为庶出,在这家中的处境都相差不多,就不要彼此为难了吧。这家中所有的事,都是母亲做主,咱们能做的,就是听话。若你真心想替二姐出头,我不会拦着你,母亲的院子,也并未禁止你去,不是吗?”
“可是我怕,我看到母亲就有些说不出话。”
“你完全可以陪着二姐一块儿去,二姐她……巧舌如簧,你只要配合着在一旁点头就可以了,不用主动说些什么。”
夏芷瑜说完这话的下一刻,她的房门被人踹开了,门口站着的,是气势汹汹的夏芷欣。
“三妹,你是打定了主意独善其身,要看我的笑话,落井下石,是吗?”
“二姐,人得靠自己。这话是你曾经和我说过的,现在我说予你听,共勉之。”人在受到伤害的时候,第一反应便是向‘同类’求助,年幼时候的夏芷瑜也曾求过夏芷欣,让她帮帮她,当时夏芷欣就是一脸冷意地推开了她,说了这么句话。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她终究也找到了机会,把这句话说出口。但心中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畅快,反而有些憋闷,大约是物伤其类。
“你这是在记仇?翻旧账?你该知道,我这些年所做的事,也都是无奈之举,不是出自我本心的。”在夏芷瑜以为夏芷欣会继续翻脸,把她屋子里头能砸的东西都给砸了的时候,她的语气突然软了下来,眼眶一红,便开始泪如雨下。
“二姐,二姐你别哭呀,三姐你就帮帮二姐吧,你看二姐多可怜啊,眼睛都哭肿了……”
“瑜儿,没事吧?二姑娘和四姑娘来说什么了?”
“没什么,没事。”夏芷瑜想,她确实是一个很冷心冷肺的人。芷然不停地说二姐可怜,她却只觉得可笑,她甚至不信二姐是真的哭,只觉得她是装的,只为博取来自她的同情。“姨娘,我只要管好您和小瑾,至于其他人,人各有命,我没法管太多。”
夏芷瑜院外,夏芷然巴巴儿看着夏芷欣,“二姐,现在该怎么办?三姐她不肯帮忙。”
夏芷欣正在拿帕子擦眼角,一擦之下,她眼睛猛地闭了起来,随手就把帕子扔到了地上,她哭得太过,一时间忘记了,这帕子上是擦了姜汁的了。
“还能怎么办?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去求另一个好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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