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不予自取（三）
骆铭和楚恒出门之后，那人脸上讨好的笑容顿时变成了不屑，“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那些菜都拿去喂猪。”
“大人好生厉害，那几位完全不是您的对手呢。”
“哼，不过几个毛头小子罢了。小将军，大英雄？我呸，一群有勇无谋的武夫罢了，不足为虑。”
“那……仓库里头的粮食怎么办？他们来得比预计的早这么多，粮库里头的粮食都还来不及运走呢。”
“还没运走？那正好，仓库里头的粮食先压着别动，我看着今年雨水并不丰沛，只怕粮食要减产。”
“嘿嘿嘿，那到时候粮价指定要涨，大人您又能大赚一笔了。”
临近营地的时候，骆铭转身沉声吩咐道，“军粮的事不得外传，违令者军法处置。”
众人皆应‘是’，只有楚恒未曾言语。
直到进了营帐，楚恒才终究忍不住出了声，“那几人一副脑满肠肥的模样，一看就知道嘴里没有一句实话，他们要是天天吃糠咽菜的，能长成那副模样吗？定然是顿顿大鱼大肉养出来的。现在怎么办？你不会真的要妥协签字吧？”
“稍安勿躁，一切等天黑了再说。”
“天黑？你这是打算一锅端？”楚恒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是放光的，“那你打算带多少人手？要把粮仓搬空的话，只怕人手不能少了。但人手一多了，这动静也就大了。”
“急什么？粮食是大事，总得先探探，确定了情况再说。”
“我自然是不急的，但咱们后头有太多人虎视眈眈了。”
夜深人静之时，早已穿好夜行衣的楚恒和骆铭蹑手蹑脚出了各自的营帐，碰面之后，便趁夜出发了。鸡鸣之前，两人御马而归，骆铭给越影多喂了几把草料慢走了一步，楚恒先进了骆铭的帐篷，才准备用火折子把灯给点起来呢，他猛然发现帐篷里头好似坐着一个人，他倒吸了口冷气，往后退了一步，正要出声问跟前的人是哪个，那人便用火折子点燃了跟前的蜡烛。
蜡烛被点亮之后，楚恒讷讷开了口，“伯父，您……起得挺早？来找骆铭啊？他，马上来了。”
“早什么？我一晚没睡，就在这儿守着，看你们俩个小子什么时候回来。说说吧，一晚上在外头，干什么去了？”
楚恒刚想随口胡说，说他们只是见昨晚月色不错，出去走走之类，骆狰已经指了指他身上的衣裳，“穿着夜行衣，做什么去了？”
“去探了探镇上屯粮的地方。”骆狰的问题，刚迈步进帐篷的骆铭回答了。
见骆铭说了，楚恒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本来这事儿，最后也是所有人都会知晓的，不过早晚罢了。
“伯父，怕您生气，所以今天咱们去镇上的事儿没和您细说……”楚恒是个嘴皮子极溜的，不过一会儿功夫，就把事情说了个大概，说了那些官员的险恶嘴脸，也说了他们的打算。倒豆子一样把话都说完之后，楚恒觉得自己说得可能有些多了点，顿时有些忐忑地看了眼骆铭，又再看向骆狰。
“咳，伯父，大概就是这样吧。这个主意吧，是我和骆铭一块儿商量的，那些人太欺负人了，什么我们武将不知道文官的为官之道。都是瞎胡扯的。”“仓库里头有多少粮食，查清楚了吗？”这是骆狰听完楚恒说的一堆话之后，问的第一个问题。
“嗯，仓库里头存量的数量不少，不要说一份调粮令了，就是再来一份，只怕也是够的，说明他们是在忽悠我和骆铭。”
“那，你们打算领走多少？”骆狰没有用‘偷’，也没有用‘借’或者‘顺’，只用了个‘领’字。
骆铭和楚恒相视而笑，骆铭有些随意道，“调粮令上写的多少，那就多少好了。”
一天两天三天……有人稳坐钓鱼台，也有人开始着急了。
“大人，那骆家军这几天一直在镇外操练呢，他们该不会想着操练好了，来攻打咱们吧？”
“说什么蠢话呢？咱们都是同朝为官的，又井水不犯河水的。”“不然……他们下次过来，咱们再和他们好好商量一下，多给他们一些粮食？”银子固然是很好的，但有银子也得有命花才行。常常听闻武将都是用拳头说话的，是不讲什么道理的。
“今天怕了多给一点，明天担心了再多给一点，这左多右加的，岂不是就等于是按照调粮令上头的数量给他们军粮了吗？你这是想让我两头得罪人吗？你这小子什么居心？是想看着我丢官，你好坐我的位置吗？”
“哎呀大人，您这话可是太冤枉我了。你这般英明之人，我怎么敢有二心呢？我这不也是为您考虑吗？就怕一言不合，咱们可打不过他们呢！”
“……那你说，加多少合适呢？”
第四天，骆铭和楚恒又来，他们的态度比第一次的时候还要好上许多，字里行间也多是邀功之意，说骆铭他们考虑的这几天时间里头，他们也是没有闲着的，去临近的城镇都借了粮食回来，又给他们凑了好些粮食。
“如此，那便多谢大人体恤了。待我等凯旋回京，定然会在圣上跟前为大人请功的。”楚恒听他喋喋不休地说着，有些不耐烦，于是插了句嘴。楚恒这么一插话，那人顿时无言了，要是把这里头的弯弯绕在圣上跟前一说，那不是请功，是找死吧？
“不用不用，这些都是下官应当做的，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那便这样说定了吧，请大人盖章。”
“快，给骆小将军伺候笔墨。”
“不用，我有私章。”
半日之后，骆家军离开兴华镇，继续往前行进。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兴华镇的诸位官员都是高兴地不得了的。
当然，同样高兴的还有楚恒和骆铭。
前几日，在外人看来的所谓‘操练’，其实不过是一种掩饰手段罢了。粮仓之内满是粮食，若是全部搬空或者搬走大半，那自然是件很打眼的事，所以骆铭和楚恒就商量着，弄了好些粮仓之内用的那种装米的袋子，装了好些等重的沙石。慢慢慢慢地，蚂蚁搬家一般，将粮仓内的粮食调换了出来。大约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粮仓外头看守得并不严。
一直走了很远，楚恒都还十分乐呵，“你说他们什么时候会发现，发现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
“想知道？”
“嗯。”
“现在回头，去兴华镇住着，等着，也许一天，也许一月，也许几月，总会有消息的。到时候你可以亲眼看。”
楚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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