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纸包不住火（六）
说多错多，谢姨娘深谙这点，在将两封信依次拾起之后，只默默跪于原地，不发一言。
“谢姨娘，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自己说，你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想要出府？”
“……妾身多年未见弟弟，十分想念他，因而……”
“冥顽不灵。”谢姨娘的瞎话还没有完全编完，夏夫人已经开了口。
“行，咱们也别绕弯子了，开门见山吧，芷瑜肚子里头的孩子，哪儿来的？”夏夫人也不是个鲁莽之辈，把孩子弄掉并不是件难事，她忌惮的是会不会有后顾之忧，概因夏芷瑜长相不俗，夏夫人就怕她是招了哪位贵人的眼了，这才珠胎暗结，若真是如此，她不仅不能落掉她腹中骨肉，还得把她供起来。而这些事，只有从谢姨娘这儿方能问出。
夏夫人这话一出，谢姨娘如坠冰窖，她们以为瞒着的，且瞒得很好的‘秘密’，就这样轻易地被夏夫人给知道了。
似乎是怕谢姨娘仍要狡辩，夏夫人又不愿意多费唇舌，一直坐在夏夫人身边的夏芷柔在夏夫人的眼神示意下，有些不情愿地起了身，将一张方子扔到了谢姨娘跟前。这一回，不用夏夫人开口，谢姨娘就已经将之捡了起来，上头是十几味药材，下头写了几个字：保胎之用。
“夫人，夫人您听我说，这事儿不关瑜儿的事，她也是受了害的，她……”谢姨娘仓皇之下，忙将夏芷瑜告知她的故事版本转述了给了夏夫人听，只为了能将这事儿归咎于孩子的‘爹’身上。但其实，即便错是一方的，孩子却是双方的，无论如何，夏芷瑜都是脱不了干系的。“原来她是被人给……那也是她自己先不检点，才给了人可趁之机。”说这话的时候，夏芷柔颇有些幸灾乐祸。
夏夫人想要追究的不是谁的责任，她只想知道‘孩子爹’是不是个硬茬，这会儿听说这是个来路不明的，眼中的厌恶、轻视之意顿起。
“你是瑜儿亲娘，你既然知道这孩子来路不明，怎么不劝瑜儿将孩子落了，还反其道而行之，千方百计保胎呢？”
“这……夫人容禀，都是因为大夫说了，瑜儿腹中这胎只能生不能落，不然瑜儿以后的子嗣只怕艰难。两相权衡，便只能将这孩子生下来了。”谢姨娘很清楚地知道，夏芷瑜死活要保住这个孩子的事，她是不能说出来的，因为便是作为亲娘的她，都不能理解，就更不要说外人了。
听到谢姨娘的这个说法，夏夫人心中暗暗叫好，既然大夫有言在先，那么夏芷瑜用了药之后即便一生无子，也不会想到她身上来。“谢姨娘，你糊涂。这样来路不明的孩子，生下来那就是祸事。至于大夫的说法，不可尽信。瑜儿年纪还轻，只怕不能明白一个孩子对于一个女子的意义，那是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哪里是说能舍掉就能舍掉的，除非你是盼着瑜儿终身不嫁，否则这孩子，我看还是落了吧。”
“姑娘，不好了。”谢姨娘久久未归，夏芷瑜这边正想让芸儿去打听一下谢姨娘的消息，芸儿便有些慌张地进了屋。
“什么不好了？慢慢说。”
“姨娘，姨娘不知道为了什么，被夫人给责罚了，这会儿正被夫人罚跪呢，姑娘您快去看看吧。”
夏芷瑜还算确定，谢姨娘最近并未有任何不当言行，所以……谢姨娘会被罚跪，应当是因为她。
“你先出去吧。”“姑娘？”
“出去吧，我要换身衣裳。”边换，边等着母亲传召便是。
然，夏夫人并未传讯要见她，只让人送来了一碗热腾腾的药。因为刚熬好没有多久的缘故，苦味四溢，“夫人说了，只要三姑娘喝了这碗药，谢姨娘就不用再受皮|肉之苦了。”
即便来人没有明说这碗药是用来干什么的，夏芷瑜也心知肚明，她只怨自己大意，没有刻意防备府里的人，被人发现了端倪。
那人说完话之后，把药往桌上一放，便转身离开，一点儿没有盯着夏芷瑜喝药的意思。
在某个瞬间，夏芷瑜其实更希望夏夫人做得决绝一些，多派几个人来，押着她给她灌下这药，这样便不用由她自己来做选择。但这想法也只是瞬间而已。夏夫人的伪善，何尝不是给了她翻盘的机会。为了能够两全，夏芷瑜只能不孝地，让谢姨娘多吃些苦头了。
而此刻据说跪着的谢姨娘，其实不过是被夏夫人派人给看住，限制了她的行动，不让她与外界有所交流而已。夏芷瑜所知的情况，是夏夫人想让她知道的。
“夫人，奴婢按照您的吩咐，把药给三姑娘送过去了。”
“嗯，她可说了什么？或者问了什么吗？”
“并未。那药，三姑娘也似乎没有喝的意思。”
“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娘，不然你还是让夏芷瑜过来吧，让她亲眼看着谢姨娘跪着，也别让谢姨娘跪平地，给她膝盖下头放点儿碎瓷片，那才是真正的皮|肉之苦呢。”
不得不说，夏夫人有些讶异于小女儿的狠毒，但更多的，她也希望能速战速决，这事儿拖得越久，就有可能被越多的人知晓。而且小产之后，夏芷瑜只怕还得好生调养一段时间，才能把人送到侯府去。
在知道这事之前，夏夫人还曾经想过要便宜夏芷瑜一个继妻之位，现在她已然不是清白之身了，只怕难，不过做个贵妾还是可以的。只是贵妾这个身份，只怕是护不住冬哥儿和茹姐儿的了。只能让夏芷瑜先拖着些时间，她再去寻一个合适的继妻人选。
“来人，去把三姑娘请过来。”
“是，夫人。”
依旧是刚才那个丫鬟，她进屋之后先看了眼夏芷瑜桌上纹丝未动的药，而后道，“三姑娘，夫人让您过去，有事与您说。”
每走几步，她便要回头重复一遍，“三姑娘，您能不能走快点儿，夫人正等着呢。”但不管她如何催促，跟在她身后的夏芷瑜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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