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哎哟夫人，这是您朋友？哎哟真是误会，快，快把姑娘给扶起来！”
“姑娘，你说这……您是夫人的朋友，您怎么不早说呀，这真是误会了，姑娘您快起来，地上凉。”
许芝芝从地上爬起来，头发凌乱，衣衫也被拉扯得不周正，抬眼看去，楼梯上站着的大夫人。
大夫人衣衫华贵，云锦在她身上波光闪闪，严密一丝不苟的针脚出自城里最好的定制名家之手，样式也是眼下最时兴的前云后四片流身裁剪。
许芝芝有些尴尬地将手里拎着的家当藏在背后，伸手缕了一下碎发，就已经听见旁边几个小姐嘲笑的声音了。
许芝芝抿着嘴唇，已经下定了主意，大夫人嘲笑的话也没有关系，自己能尽快拿到钱才是最重要的。
“伙计，现在能给我取契券了吗？”许芝芝仰起头，不卑不亢地说道。
“能，能能能，快给姑娘取。”伙计急切说着上前，将许芝芝的契券接了过去。
“什么契券，我瞧瞧。”大夫人说道。
伙计赶紧小跑着将契券呈上，大夫人拿着契券认真看了起来。
“这契券，是府里的吧？”大夫人慢条斯理说道。
“是，是大人给我的。”许芝芝说着，心跳得飞快，她的手紧紧攥在一起，紧张得盯着大夫人。
“这契券，不取。”大夫人握着契券的手垂下，转头和伙计说道。
“是是是，那夫人您收着。”伙计幸灾乐祸地看向了许芝芝。
“夫人，这契券是大人给我，说是我可以自己决定使用的。”许芝芝急切地上前。
“你要用这契券上的钱，给你的那个姐姐赎身？”大夫人缓缓从楼梯上走下。
许芝芝看着那张契券在她的手里，随着她走路晃动着，“是的大夫人，求您，这契券是我唯一的……”
“唯一能拿出来的大额银钱？”大夫人问道，“可这没用呀，虽说这数额真不少，那也不够，且宝汇路的铺面是一间难求。”
“我知道，可无论如何，我也要试试。”
大夫人将契券再次拿起来看，“这上面的钱，够一个平常人好吃好喝过一辈子了，可若是买了宝汇路的铺子，你就算运气好能碰到，可还要借外债才够。
这可是两条路，一条逍遥快活，一条欠债辛劳，你当真要拿去给你姐妹？”
“无论是逍遥快活，还是欠债辛苦，都是在这世上活一世，日子好坏我都能承受，可我若是不这么做，我的姐姐便只有死路一条！
她没的选，可我有的选，我换一条生路，却能将她的死路换成活路，我求之不得！”
说完，许芝芝紧张得盯着大夫人手里的那张契券，却迟迟不见大夫人将契券给伙计。
大夫人走到许芝芝面前，“从前，我听说府里多了个你的事情，从未上心。
后来见了你的脸，我以为我已明了，可今儿大人交代我事情，我还是觉得匪夷所思。
不过如今，我倒是明白了一些。”
“大夫人，你什么意思？还请您明示。”许芝芝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不必明白这些，你只要知道一件，就是这个，是你的了。”
说着，大夫人将另一只手里拿着的匣子递给了许芝芝。
许芝芝双手接过，小心翼翼打开，里面没有钱两，只有一张薄薄的单子。
她拿出来展开一看，瞬间匣子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使劲眨眨眼，又将手里的契仔细看了一遍，生怕自己看错了。
没错，她的手指着一个字一个字地看，是宝汇路32号的铺面房契没错！
“这……”她的手颤抖着，“这是给我的？”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大夫人，声音都跟着抖了起来。
旁边的几个伙计互相眼神交换着，其中那个叫小张的伙计更是紧张得满头大汗。
“是的。”大夫人点了点头，并将手里的契券也一并还给许芝芝，“大人给你这个，是为了让你以后有个依仗的，不是让你应急就堵上未来的。”
许芝芝瞬间眼中的泪水绷不住，她跪到大夫人面前，“多谢大夫人，您的大恩大德，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不用感激我，”大夫人道，“这是大人要我给你的，他自然也是答应了我的条件，我才同意的。
你要是想感激，那就感激大人吧。”
“那也要多谢夫人成全。”许芝芝紧紧握着那房契，浑身颤抖，但依旧坚持着将礼行得周周正正。
“倒也不必，那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与你无关，而你们之间的，也和我无关。”
大夫人并没有接受许芝芝感激，她走了两步，回头看了一眼依旧要将礼行完的许芝芝，垂目沉默片刻，便离开了汇运钱庄。
“暮雪，你留一下，且看看里面会怎样。”大夫人轻声说道。
*
众人一看大夫人走了，许芝芝还跪在地上，赶紧来扶，尤其是小张伙计，跑得要多快有多快。
“哎哟姑娘，地上冷，可别冻坏了膝盖，快，快把暖炉挪过来！”伙计道。
“我去给姑娘拿个暖手的，再给姑娘拿个汤婆子，给姑娘暖暖腿。”张伙计更是着急。
“不必了，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许芝芝起身，快步往门口走。
“哎哟姑娘，您瞧瞧这误会，闹得……您可千万别生气，我给您赔不是了。”张伙计跟着说道。
许芝芝瞥了对方一眼，“别，这可不是误会，我的确是个没钱没权的婢女，身上穿的衣裳也的确不是贵家小姐穿的，您如此对我，半点误会都没有。”
“姑娘您这么说，那就是没原谅我了，您吃点糕点消消气，我们这里的茶点也是一绝呢。是我这有眼不识泰山……”
“你还是没有弄明白。”许芝芝摇了摇头，“这不是识泰山，而是你心里觉得只要不是泰山，就应该这样侮辱对待。
你如今道的歉，只是为你没有看出我有夫人撑腰，而不是因为你侮辱了一个身份低微的人。”
“哎哟姑娘，您这样说，我真是……”
“你不必说了。”许芝芝走到门口，看了一眼富丽堂皇的门口，“下一个穷人来，你们必定还是如此对待。
穷人也有尊严，你见多了富人，便忘了这人间疾苦。
怪就怪你们都只做有钱人的生意，没有人给你们这个教训。”
“姑娘您教训得是，以后我们一定注意。”伙计毕恭毕敬，“姑娘您慢走，愿您事事顺遂。”
许芝芝盯着那高高悬挂的金字匾额看了片刻，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心，这才转身，快步朝着醉仙楼去了。
“呸！真把自己当根葱了！”伙计朝着许芝芝离开的方向啐了一口痰。
柱子后面，大夫人身边的暮雪转身悄然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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