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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珠呆呆地立在门外,并未出声。但屋里的采秋也早已猜到了是谁,冷哼道:“你走吧,我不想见你……”
听见此话,痴珠的心突然撕裂般痛起来。不想见我,她为什么不想见我。难道她要恨我一辈子吗?难道临走时再见她最后一面都不可以吗?采秋呀,你怎么会这般狠心,就算我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就算我欠你再多再多,难道如今我在你眼中,竟连个路人也不如吗?痴珠自思自想着,心痛得几乎站不稳,倚在门上。静静聆听着,屋里依然没一点动静,采秋好像下定了决定,坚决不再理他。
采秋,我知道你恼我。但如果你知道从今以后,再也见不到我,你一定会抛弃一切怨恨,出来见我。可是,我又怎忍心告诉你这一切,让你在我面前泪雨涟涟,生不如死呢。
不,不能告诉她。强忍着想见妻子的渴望,痴珠终于转过身,一步步地离开了。从此,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他不会想到,几年后,当自己历尽磨难,衣锦还乡之时,可怜的采秋已含冤而死,成为泉下枯骨。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姐姐还是不愿见你,是不是?”碧玉从痴珠悲凄无比的眼神中,已读懂了一切。
“是,玉儿,我可能要离家一段时间。你好好照顾你姐姐,不要惹她生气……”痴珠犹豫再三,才将编好的谎话说了出来。
“为什么……你伤都没好,又要去哪里?”碧玉一脸惶急和关切。
爱妾脸上那微妙的变化,又怎么逃得过痴珠的眼睛。面对如此美貌,体贴的女子,他又怎舍得离开。他真是想不通,自己当初为什么就是鬼迷心窍,有这么好的女孩子不懂得珍惜,跑去拂云楼那种肮脏的地方鬼混。如今,说什么也都晚了。天做孽,犹可恕,自做孽,不可活……
再看了爱妾一眼,痴珠毅然转身,向大门口走去,他竟不愿去和父亲告别一声。
“相公,你就这样走吗?”没走多远,碧玉的呼唤声再次传入耳中。
痴珠不得不转身回头,碧玉已赶上前来。
“你不带行李,不带银两,究竟要上哪去?”碧玉好像觉察出了什么。
痴珠呆在那里,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碧玉姐,不好了,听说老爷要把少爷逐出家门……”一丫环忽然跑了过来。她是红琼,和碧玉一样,为采秋的爱婢。
“哦,”这一瞬间,碧玉终于明白了一切。
“不……我不让你走,我要去找老爷为你求情……”碧玉突然哭出了声。说罢,已移动脚步。
“不,没用的……”痴珠扑过去,紧紧搂住了爱妾。
“相公,你……”碧玉抬起头,朦胧泪眼凝视着丈夫。
“你听我说,我只是暂时离开,过一段时间,等一切风平浪静的时候,我一定会回来的……”痴珠抚着爱妾头,在她耳边劝慰着。
“那你就不能不走吗?”碧玉问。
“不行,如今族人们皆跑来兴师问罪,老爷也给逼得束手无策。众怒难犯,我还是去外面躲躲吧……”痴珠忍着伤心解释道。
“那相公,我去叫小姐出来,我就不信,她会忍心一辈子不见你……”碧玉擦着眼泪道。
“不用了,你听我说。我这只是暂时离开,不久就回来的。你若告诉你姐姐,她一定会哭死的。我宁愿让她什么也不知道,继续恨我……”痴珠将自己的想法吐了出来。
“你呀!就是太善良。既有今日,又何必当初……”碧玉娇嗔道,随便戳了丈夫一指头。
“你先别走,我去取点东西……”碧玉边说,边走进了房里。
顷刻,碧玉出来时,手里已捧了一个包裹,递到了丈夫手中。
“这什么呀?”痴珠不解。
“里面是几两碎银子,我平日积攒下来的,留着也用不着,你就拿去当盘缠吧……”碧玉说着,眼泪又从眼角溢出。
“傻丫头,你别哭呀,我又死不了……”痴珠想劝爱妾,可自己却也是泪如泉涌。
“还有,在外面不可胡闹,多读书。功名也要紧的……”碧玉道。
二人牵着手,慢慢来到了门口。
“玉儿,不要送了,你回去吧。”痴珠终于松开了碧玉的手,向前走去。
“哥……”一声哭喊又从身后传来。不用想,痴珠就知道是妹妹怜珠。
还是走吧,不要回头,不然见了妹妹,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离开。
“哥,不要走……”怜珠绝望的哀哭声一声惨似一声。
好妹妹,不要怪哥,有朝一日,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痴珠心碎欲死,双脚如灌了铅,怎么也行不动,却硬撑着,越走越远。将泪眼迷离的碧玉,怜珠皆抛到了脑后。
也不知过了多久,痴珠的背影终于看不到了,碧玉仍在呆呆地望着远处。
“小姐,你怎么了?”身边忽然响起急乱的叫喊声。
碧玉回过头时,只见怜珠已经晕倒……
残日低画,暮霭微生,已近黄昏,采秋仍闷闷地呆在房中,外面发生了什么,竟一无所知。她绝不会知道,新婚不到半年的丈夫早已被逐出家门,从此再也不会见面。她却仍在为那无关紧要的小事忧愁不解。
令采秋奇怪的是,此后的两天里,丈夫和碧玉都再也没来烦过她。人就是这么奇怪,虽然她并不想轻易原谅出轨的丈夫,但却渴望他每天或自己,或者遣小丫头来,一遍遍地向她哀告,祈求。那样,起码她会相信,他心里是多么在乎她。可如今,外面却静得出奇,不但听不到碧玉那丫头的声音,连其它的丫头们也懒懒的,连句说笑声也没有。
采秋终于忍耐不住了。其实她心里早已原谅了痴珠,只要他再来找自己一次,软语温存,信誓旦旦一番,她一定会与他冰释前嫌,重新和好。可是如今他不来了,她只得委屈一下,前去寻他。不,应该先找到碧玉,暗示一下,再让她去和痴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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