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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得莲开结伴游,约开萍叶上兰舟。来时浦口云随棹,采罢江边月满楼。花不语,水空流,年年拚得为花愁,明朝万一西风劲,争得朱颜不耐秋……
又是一年春草绿,闭锁深宫,心如死灰的溧阳,被爱婢荷叶、田田硬拉了出来,闲步在碧水粼粼的莫愁湖畔。
十里楼台,翠微相倚,百花深处,杜鹃犹啼,无边春色,好似更胜旧年,只是,自己已非当年那个天真可爱、不谙世事的采莲女。当年,她还是洁玉未垢,待字闺中,可以在落花微雨中,携婢冶游,向着俊秀的公子王孙暗送秋波,低首佯羞;当年,可以在晓镜晨妆后,闲倚危栏,暗自猜想自己未来的夫婿是何等模样……
现在,一切都已成了美好的回忆。侯景来后,摧毁了一切。爷爷、父亲、兄弟,一切亲人都在屠刀下惨死。而自己,也成了侯贼的玩物,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活着。
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言。昔日,绝代美女息妫也曾像自己这样,在楚宫里忍辱偷生。溧阳常常这样自我安慰。
“公主,侯贼时日无多了,他若伏诛,咱们以后怎么办?”荷叶怯怯地问着。
“死……”溧阳淡淡地说着。如今,国破家亡后,又背着逆贼老婆的恶名,天涯何处,还能容得下她。自古哀莫大于心死,当世上所有的亲友皆相继离去后,我们又还有什么理由活着。
未来何去何从,她已考虑了无数遍,只有两种结局,一种即自我了断,下地府与亲人们团聚;再有,就只有学着爷爷萧衍,斩断红尘,消发出家,从此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那侯景恶贯满盈,终于走到了穷途末路。
立萧栋为帝后不到一个月,他就在王伟的挑唆下,将新帝再次废掉,终于登基称帝,自号“汉王。”萧栋已留着没用,就被连同他的两个老弟萧桥、萧樛,一起锁在入牢中。
而此时,梁将陈霸先,王僧辩已率大军直捣建康,侯景慌了,忙下诏赦免湘东王萧绎、王僧辩等人罪状,众人哪里理他,步步紧逼。
公元五五二年三月,梁军在陈霸先等人率领下,终于抵达建康城外。侯景命王伟镇守台城,自己率军,出城督战。侯景率精锐骑兵一百余人,放弃长矛,举着佩刀,向陈霸先左右阵地发动凌厉突击,殊死搏斗,陈霸先军队毫不动摇。侯景手下将士见状,纷纷溃散。
侯景也逃回城门口,却不敢入城,向着城头的王伟大骂道:“都怪你叫我称帝,今日害死我也……”
王伟心知理亏,无言以对,索性躲了起来。。
侯景仰天长叹道:“想当年,俺纵横疆场,所向披靡,何等威风,想不到亦有今日,真是天亡我也……”
侯景言毕,将自己所生的两个儿子装进了口袋里,领着被打散的几百人马,杀出重围,夺路而逃。
梁将王僧辩等人率军入据台城,沦陷达五年之久的京城终于收复。饱受侯景欺凌的百姓们,望眼欲穿,终于等到了解放的这一天,没想到朝廷军队更是如狼似虎,一进城,就烧杀抢掠,百姓们无论男女,皆被bā光了衣服,赤身luó体,俯在道旁,号泣不休。乱兵们还四处放火,弄得城内一片狼藉。
四月,侯景逃至松江,又被梁将侯瑱击败,手下将领彭隽、田迁、房世贵、蔡寿乐、王伯醜等人被生擒。那彭隽,即昔日用土袋压死简文帝萧纲的那个坏蛋。侯瑱为了给萧纲报仇,生生剖开彭隽的小腹,抽出他的肠子,彭隽仍然不死,还用手把肠子收回去,侯瑱又砍下彭隽的头。
侯景只剩下数十人,登上了小舟,又把自己那两个宝贝儿子扔进了水中,带着残兵,沿江东下,准备入海逃生。
当日,侯景进ru建康城后,强占名将羊侃的女儿为妾,待他的哥哥羊鹍十分优厚,视若心腹。那羊鹍此刻也随着侯景逃亡,见他已是落水狗,遂决定背叛。这一日,般至江心,羊鹍忽然拨出了佩刀,走向了侯景。
侯景见之,大惊,那羊鹍冷笑道:“我们为你效劳多年,终无所得,今日,就用你的头,来换取富贵吧。”羊鹍言罢,举刀砍来,侯景慌了,逃入船仓中,以刀戳船底,妄图投江逃生。那羊鹍渐渐逼近,一刀下去,将侯景钉死在船底,顿时,五脏六腹,和着血涌了出来。
一代枭雄终于就这样毙命。
几天后,侯景的尸体被放上盐,运回了京城。王僧辩下令,将侯景的头割下,送往江陵,向湘东王萧绎邀功;将他的手砍下,送往北齐;剩下的残骸,扔到了街市上。
天下百姓,深受其害,恨之入骨,蜂涌而上,争着吃他的肉。
“公主,听到一个好消息,那侯贼终于死了……现在,大家都在吃他的肉呢。”婢女们跑进宫来,向溧阳报告着新闻。
溧阳此时,闻侯景死,只是呆呆的。血海深仇,一朝得报,满腹欣喜,已难形于色。
“荷叶,田田,走,咱们也去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溧阳恨恨地叫道。
“是,”婢女答应着,跟着公主出宫而去。
主仆数人,赶到大街上,只见那侯景遍体肌肉,已被割尽,只剩下一堆白骨。
这个生前干尽坏事的家伙,终于得到了报应。
溧阳看着看着,热泪滚滚而下。
侯景的肉没抢到,还好有人抢了一块,还没吃,溧阳花钱买了下来。望着那早已腐烂的人肉,她竟不顾恶心,咬着牙,一口一口,吞了下去。
亲人们都死了,仇人也死了,偌大的天下,竟不知该去何处,溧阳踯躅街头,茫然四顾。
“走……”犹豫再三后,溧阳突然转过身,对着两位爱婢道。
“公主,咱们去哪呀?”荷叶、田田问。
溧阳不答,只是莲步款款,向城外走去。两位宫女,紧随其后。
城外同泰寺,是昔日武帝萧衍所建。当年,武帝曾三度要在此出家,都被群臣劝了回去。那里,是溧阳心中最后一个可以容身之地。
夕阳晚照,染红了遍地春草,柳丝桃叶,静拂晚风。
从此后,凡间的一切,都已与我无关了,立在霭霭暮辉里,望着无边春色,溧阳暗暗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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