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送大少爷回去!”
便有两名健壮的仆妇上前,要去搀扶江嘉宇。
“不用你们,我自己走!”
江嘉宇恼怒起身,施礼告退,“儿盼母亲早日想通!”
走到门口,又回过头,复杂地看了母亲一眼。
其实,母亲不成全父亲和谢姨,他并不奇怪,因为母亲这个人,根本不懂人世间的真情真爱。
她的心里,装的全是权势、地位、算计,又冷又硬。
跟她在一起这么多年,父亲大约也很累,才会对温柔体贴的谢姨动了心。
江嘉宇回到自己的院子,谢容墨迎上来,担忧地道,“善存兄,如何?”
善存,是江嘉宇的字。
闻言惭愧地道,“母亲冥顽不灵,刚愎自用,不听劝。”
谢容墨给他倒了杯茶,一脸体谅,“我早说了,这事儿急不得,总有一日,郡主娘娘会发现我姑姑的好,进而接纳我姑姑。”
江嘉宇更觉歉疚,叹道,“只是委屈了谢姨。”
今日,他与谢容墨去落梅轩看望谢梅影,却发现屋里热得坐不住,上午送去的些许冰块,早已化了。
谢梅影安之若素,不受炎热的影响,还笑着说,心静自然凉,无冰可用的百姓能熬过去,那她也能。
这种从容淡定的态度,让他极为佩服,也替她不平。
他知道症结所在,出了落梅轩,就想去找母亲理论。
谢容墨拉住他,急道,“万万不可!你若打着我姑姑的旗号,岂不是让郡主娘娘更厌恶我姑姑?”
他一想有理,才又去了趟松荣堂,到了春明院,便拿祖父祖母说事。
可惜母亲铁了心,无论他说什么,都丝毫不动容。
谢容墨此时看着他脸色,感激地道,“能多一人知道我姑姑的委屈,她便不委屈。善存兄,多谢你!”
江嘉宇只觉愧对他的信赖,忍着羞愧保证道,“留白贤弟,你放心,我会再寻机劝说母亲。”
近期却是不成了,母亲生了他的气,再去劝,只会适得其反。
留白是谢容墨的字,微笑道,“我信善存兄!”
眸光微沉,寻思着怎样才能搬开贺芳亭这块大石头。
他所求真的不多,只要姑姑能在江家安稳度日、生儿育女,自己科举有成、平步青云。
这么简单的心愿,如果都达不成,那挡路的就该死了。
不过,贺芳亭毕竟是好友的母亲,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也不想行非常之法。
希望她识相些,早早让姑姑嫁入江家。
否则,他不知道自己会做些什么。
——
江嘉宇走了许久,贺芳亭还木着一张脸,呆呆坐着。
她不怕来自外部的刀枪剑戟,却有些受不住来自亲生儿子的背弃。
侍女们看得不忍,小心翼翼地开口劝慰,又有人悄悄去请孔嬷嬷。
夏日天长,孔嬷嬷在自己的屋子里午睡,并没近前服侍。
贺芳亭忽然开口,“别去惊扰她,伺候笔墨。”
“是!”
白薇带着两个小侍女,匆忙跑去书房,取来了笔墨纸砚。
贺芳亭净了手,笔走龙蛇,大开大合,在宣纸上写下李贺的名句,“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
用的是狂草,张狂肆意,变幻莫测,行云流水。
写着写着,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到得最后一句“刘彻茂陵多滞骨,嬴政梓棺费鲍鱼”时,已变为蚕头燕尾的隶书,字字端丽。
欣赏片刻,亲手撕成碎纸,又让青蒿拿去焚毁。
诗中有“斩龙足,嚼龙肉”的字样,万不可叫外人看见,否则她人头不保。
她那舅舅,正愁没有发作她的合适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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