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明渊的声音有些沙哑。
“出什么事了吗？”
程牧犹豫了一会儿，像是压住了什么话，然后才说：“厉焰快不行了，你看看要不要来看看他。”
“毕竟……”
厉明渊眉心一跳。
程牧继续说：“苏梨逃出来以后第一个找的人就是厉焰，监控显示，她基本上是全速冲过去，对着厉焰撞的，她就是想把他撞死。”
厉明渊没说话。
他知道苏梨的恨意有多强大。
刚才她对着云伽撞过来的时候，也是没有一点犹豫。
要不是他突然出现。
云伽可能也……
厉明渊脸色一沉：“厉霜林知道这件事吗？”
在程牧面前，厉明渊称呼厉霜林从来都是直呼其名，没有叫过他一声“爸”。
程牧说：“给厉焰抢救的医生是我一个表舅，他说他尝试联系了厉家的家人，但没有人接。”
厉明渊才想起来，前段时间厉霜林病情恶化，听从了家庭医生的建议，搬到了空气更好的疗养山庄。
再加上希望他不要再花费精力处理别的事情，医生没收了他的手机。
所以才会没接到电话。
厉明渊沉吟许久，终于才说：“他死不死，和我没什么关系。”
甚至厉焰才是那个最希望厉明渊死的人。
可程牧犹豫了一下，才说：“明渊，你还是来看看吧，厉家总要有个人出面。而且，我这里可能要有个事情跟你说。”
厉明渊有些不解。
有事就说事，什么叫可能有个事？
不过他了解程牧，能让他这样犹豫的，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他问程牧要了个地址，便挂断了电话。
医生这边的叮嘱是，不影响走动，但尽量注意不要磕碰。
毕竟伤筋动骨一半天。
厉明渊杵着拐杖走出病房，看见陈淑云坐在长椅上发呆。
他叫了她两声，陈淑云没回答。
厉明渊皱着眉：“妈？你怎么了？”
陈淑云忽然清醒过来，神情有些恍惚地站起来，看着厉明渊，表情有些复杂。
厉明渊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陈淑云半晌才道：“云伽那两个孩子，是不是你的？”
厉明渊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他自己也不确定。
即便心中那种直觉如此肯定，但他想起云伽说过的话。
厉明渊误会了陈淑云的意思，便声音有些冷的说：“不管她的孩子是不是我的，云伽这个人，我要定了。”
“您要是不能接受，我就一辈子不带他们来见您，但您阻止不了我。”
陈淑云被气得脸上青一块红一块，最后骂了他一句：
“我陈淑云聪明一世，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白痴！”
厉明渊蹙了蹙眉，没多说什么，说了句有事，就走了。
-
厉明渊赶到另一家急救医院的时候，程牧看见他的样子吓了一跳。
“怎么好端端的打上石膏了？怎么回事？”
厉明渊垂眸说：“苏梨撞完了厉焰，就去找云伽了。”
程牧怔了怔，随即才明白了什么。
他拍了拍厉明渊的肩。
厉明渊问：“厉焰人呢？”
程牧朝一边的icu病房努了努嘴：“在里面，说不了话，浑身都插着东西，身体体征很弱。”
厉明渊皱眉：“都这样了，我来有什么用？”
程牧：“……”
得了，这两兄弟确实没一点感情。
互相都巴不得对方死。
厉明渊想抽支烟，可这是医院，生生忍住了。
“你找我来干什么？”
程牧没说话，朝着电梯的方向看了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厉明渊有些不耐烦，正想说话，电梯门却开了。
程牧公司里的助理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两张化验单。
“少爷，结果出来了，您看看。”
厉明渊更不解了：“什么结果？你得什么病了？”
程牧没搭理他，有些紧张地接过助理手中的化验单，直接看向最后的结果。
【该样本之间存在99.99%的血缘关系，疑似父子。】
程牧的手抖了抖。
他抬眼看向厉明渊，厉明渊从他的眼神中似乎读到了什么，眉心一拧，一把拿过他手中的化验单。
是一张亲子鉴定的化验单。
他翻到第二页，看见那个结果，整个人的血液仿佛凝固了。
他看着那“疑似父子”四个字，只觉得自己的视线慢慢出现了重影，双手慢慢颤抖，额头上沁出了细细的汗珠。
他像是在问程牧，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是谁的鉴定书？”
程牧抿了抿，说：
“今天和时麦去接云伽的两个孩子，其中一个孩子掉了头发落在我的后座，我就……拿去鉴定了。”
陪着时麦去火葬场的时候，看见厉明渊，他也顺便薅了两根厉明渊的头发。
厉明渊只觉得口干舌燥。
他牢牢地抓紧这两张化验单，五年前的桩桩件件都清晰地浮现在自己的脑海中。
那场关乎云伽性命的手术。
他亲手签下的那张人工流产同意书。
不告而别的云伽。
五年来飞向英国的每一趟航班。
以至于后来他看见云伽回国，看见她带着的一双儿女。
他从来没有奢望过，他们会是他的孩子。
一滴泪落在了化验单上，染散了字迹。
程牧看着他，半天才一巴掌轻轻拍上去。
“喂，大男人，出息点，哭什么？”程牧说，“现在云伽回来了，正是你好好弥补的机会。这是上天重新给你的机会，你一定要好好珍惜。不要再错过了。”
厉明渊临走之前，忽然像是想起什么，问：“你为什么会想起做亲子鉴定这回事？”
程牧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真不知道你是傻还是瞎，云伽那个女儿和你小时候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你真的看不出来吗？”
“还是说这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厉明渊忽然想起刚才的陈淑云。
陈淑云抱着鹤兮的样子，是不是因为，回想起了他的小时候？
所以她才会那样出神。
所以她才会骂自己是个白痴？
厉明渊没有再和程牧说一句话，杵着拐杖就开始往外赶。
厉明渊啊厉明渊。
全天下的傻子加起来也没有你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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