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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选中她吧……”
街角的咖啡馆里,一个白衣老妇对怀里雪白的波斯猫低语。
雪泥慵懒地睁开眼睛,一只淡黄,一只墨蓝,像是听懂了老妇人的话,诡异地向窗外看去。
老妇人所说的“她”正走到窗前,是一个白领打扮的女子,相貌神情都平常,没有任何出众的地方。
“喵呜——”雪泥长长地叫一声,又卧回到主人怀里。
“谁都一样啊……这世上想逃避的人太多了。让我来瞧瞧,薄晶,二十五岁,盛发公司的会计,父母早年离异,一直是一个人生活……”
老妇人陷入沉思当中,直到雪泥不耐烦地抖动身子,才喃喃道:“时候不早了,要追到她才行呢。”
只要是在去公司的路上,或是在公司,薄晶的心情总是不好。
微薄的薪水,单调的工作,面目可憎爱好挑拨的同事,老板那只色迷迷的肥手,这一切都不可能让任何人感到快乐,薄晶觉得自己每天上班的目的,就是为了等待下班。
还好,生命中出现了他。
一想到男友,薄晶心里就像歌词里写的,一想到你呀,就让我快乐。
贺翼飞和薄晶是在一个工作宴会上认识的,薄晶并没有指望这位外表英俊、温柔体贴、有自己的小公司的男子会看上自己,但无心插柳,两人确实慢慢地接触越来越多,直到相爱。
想起昨天门前的一幕,贺翼飞从身后变出那一束白色的百合花,花瓣里藏着颗夺目的钻戒,贺翼飞深情款款地半跪在地上,极尽温柔的语调:“亲爱的,等我这个合同签到手,我们就结婚吧。”
等结了婚,就可以不再面对这些烦恼,幸福快乐地做全职太太了。
想到这里,薄晶心情好了很多。
“薄小姐,薄小姐。”
是哪个同事吧。
薄晶不太情愿地从回忆中拔出来,回过头瞧见个老太太正朝自己走过来,怀里还抱着只棉花球似的猫。
是自己楼里的哪个邻居吗?
薄晶虽然觉得眼生,但见老太太慈祥地对自己微笑,只好也回一个笑,上下打量道:“请问是您在喊我吗?”
“是呀,薄小姐,我可追了你半天了。”老太太笑咪咪地点点头。
“您认错人了吧,我们好象不认识……”薄晶仔细瞧瞧老太太,再瞧瞧那只猫,确定从没见过。
“可是我认识你呀,你叫薄晶,是盛发公司的会计,偷偷为男友挪用了一百万公款。”老太太凑到她耳边,小声说。
“啊——”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只把薄晶吓得全身一颤,心惊肉跳地问道:“你,你倒底是谁?”
老太太指指怀里的猫:“这是云泥,我是罗姨。”
薄晶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这样一个普通的清晨遇见的这个老妇人会使她的命运轨迹发生怎样的变化。
随便找了一家茶馆,薄晶躲在包厢里压低了声音问罗姨:“你是到底是谁?你怎么会知道我的事?”
罗姨不慌不忙地把牛奶倒到小碟里,放到云泥面前,瞧见它吃得香甜,这才高深莫测地笑笑,道:“是我算出来的。”
“算出来的?”薄晶狐疑地盯着她,她当然不会信这怪力乱神的话,只猜没准是被哪个同事发现了,派个老太太来敲诈自己。
想到这里,薄晶反而镇静下来,淡淡地道:“那您还知道些什么事呢?”
罗姨眼光柔和地瞧着她,似乎很怜悯地道:“我还知道,你身边最亲近的人,将会背叛你。”
“最亲近的人?你是指我父母吗?”薄晶轻哼一声,试探道。
“当然不是了,你父母早年离异,谁都不管你,你身边最亲近的人是那个叫贺翼飞的孩子吧。”罗姨平静地说。
“他会怎么背叛我?”薄晶将信将疑地继续追问,终究熟人都知道自己父母离异和有男友的事。
罗姨把云泥喝剩的牛奶倒在玻璃桌面上,牛奶构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她仔仔细细地看着,用奇怪的语调说:“现在到你男友公司,听他的电话。”
薄晶眯起眼睛审视着面前这个诡异的老妇,罗姨抬起头平静地和她对视,过了好一会儿,薄晶的脸色渐渐发白了,她终究还是压不住心里越长越大的不安和怀疑:“好,我去。”
贺翼飞的小公司只有三个员工,他们都知道薄晶的身份,调皮地打招呼道:”老板娘,您来了。”
平时薄晶肯定会和他们斗斗嘴,但此刻哪有半点心情?只勉强笑笑,小声说:“你们别作声,我悄悄进去。”
几个人以为她要给贺翼飞个惊喜,了然地笑笑,低头做自己的事情。
薄晶沿着走廊到了贺翼飞的办公室门口,只见门虚掩着,贺翼飞正在打电话。
“一百万还不够?你当我是谁?大卫科波菲尔能变出钱来吗?我告诉你,我没那本事,弄不到了。”
“再骗她一次?你当她是傻子呀,两百万,我能把这破公司关了再开一家了。”
贺翼飞恼怒地冲电话那端的人嚷着,忽然见门哐地被踢开了,薄晶赫然站在那里,眼晴里燃烧的恨意似乎能把自己熔化了。
“晶,你怎么来了,这,你听我解释。”.
贺翼飞心里暗暗叫苦,明明是上班时间,她怎么跑来了,偏偏自己又没有关严门。
你听我解释呀……
肥皂剧里男主角们没少说这句话,每每看到,薄晶总会嘲笑它的恶俗,但今天,即使是嘲笑苦笑,却也笑不出来了。
薄晶只觉得头昏昏沉沉,像是在做梦一样,梦游似地走到贺翼飞面前,扬手就是一耳光扇过去。
“晶,你听我解释,其实刚才给我打电话的……”贺翼飞一手捂着脸,一手忙抓住她的手臂,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刺痛。
“滚开。”薄晶尖叫一声,厌恶地甩开他的手,只觉得全身冰冷不住地打颤。
“晶。”贺翼飞从未见她这样过,吓得不敢再拉住她,只是不住嘴地软语相求。
“我叫你滚开。”薄晶拼命咬住嘴唇,她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就要涌出眼眶了,不能哭,她一遍遍地对自己说,我不能哭,我不能为这个卑鄙无耻的男人哭。
“你不滚,我滚。”薄晶退后几步,只觉得脚底下踩了棉花,而身体里却有什么碎了,软绵绵中有着针刺般地痛。
不知怎么下了楼,也不知有多少人侧目瞧她,薄晶晕沉沉地拦住一辆出租车,司机见薄晶满面泪痕的样子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同情地递了张面纸给她,温言问道:“小姐,您去哪儿?”
薄晶躲在面纸后面,强忍着泪水,一字一顿地道:“绿波路37号!”
绿波路是城郊的一条小巷,薄晶下车后在一片蜘蛛网似的小路里绕了半天,这才看见绿波路几个字。
巷子两边都是古旧的老房子,中间一条泥泞的土路细如羊肠,恐怕胖一点的人很难挤过去,薄晶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总觉得缺点什么,忽然明白过来:大白天的,这巷子里竟一点人声也没有,别说人声了,就连鸟叫虫鸣也没有半声,静得像是整条巷子都死了。
“30号,31号。”薄晶打个寒颤,干脆一个个门牌数出声来给自己壮胆,最后停在一个绿色的木门前。
“罗姨,罗姨。”
薄晶喊了两声,却没有任何动静,她只好伸手一推,谁知道手刚碰到门,那门就“吱呀”一声自己开了,薄晶只觉得眼前一片昏暗,模糊瞧见一个雪白的影子从眼前一闪而过。
“是薄小姐呀,快请进。”
忽地一亮,罗姨一身白衣地出现在门口,伸手拉了薄晶进去。
“有点累,我就把窗帘拉下来睡了会儿。”
罗姨幽灵似的步履轻盈飘到黑暗处,只听“札札”两声,一副竹木帘子被她卷起来,薄晶这才看清楚,自己是站在客厅里,不大,却收拾得干净整齐,家具都是古董的款式。
“薄小姐请坐。”
罗姨过来拉着薄晶走到窗边,那里放了两把黄竹摇椅,似乎刚被人坐过,犹是一摇一摇的。
“喝碗茶歇歇吧,怎么眼睛哭成了桃儿似的。”罗姨体贴地扶她坐下,又倒碗茶递过来。
见罗姨慈祥的样子,薄晶一路上强忍的眼泪破堤而出,许久才抽泣着强嘴道:“谁稀罕他呀?我早就不稀罕他了,就凭他,凭他也配……”
“唉……”罗姨似是明白她的心情,并不多话,只坐在一边拍拍她的背,任她哭个够。
“孩子,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吗?”见薄晶终于缓和些了,罗姨起身拧了条毛巾送到她面前。
“能有什么打算,看能不能先把亏空补上吧,这种事我以前也听说过,最后有罪,都算到我身上的。”薄晶拿毛巾擦脸,眼泪却越擦越多。
“可怜的孩子……现在你就像掉进了泥潭里,以后那罪还有的受呢。”罗姨同情地看着她。
“要不然,就逃走……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那我就出名了,挪用公款通缉逃犯一名……”薄晶苦笑道。
“倒是有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也不会有人抓你,你可以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只不过……”罗姨似是无意,轻描淡写地道。
“罗姨您说什么?”薄晶眼睛一亮,现在的自己已无路可走,开始新的生活,是想都不敢想的奢望呀。
罗姨走到红木漆桌旁,从锦盒里取出枚七彩流光的水晶球,薄晶疑惑不解地仔细瞧了,却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罗姨严肃地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东西可以把你带回历史中,进ru某一个将要寿终人的体内,如果成功了,你可以用另一个身份,另一种命运重新生活下去。”
薄晶只听得目瞪口呆,她以为罗姨会给她指出个乡下或山里的地方逃避,万万没想到罗姨说出这番匪异所思的话来。
罗姨把水晶球送到她面前,微笑道:“你若信我,我就帮你,只是我也无十分的把握,倘若万一失败……”
她的声音柔和,但却充满了某种诱huò的力量,薄晶曾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出,无数情景在脑海里飞转……
五岁时,爸爸妈妈冷漠的脸,“小晶乖,以后跟着奶奶要听话。”
“我不要,我要爸爸,我要妈妈。”
自己紧紧地抓住妈妈的衣角,声嘶力竭地哭喊着,但大人只是互视一眼,最后一致同心地将小孩子的手掰开,推到奶奶的怀里。
“我要爸爸我要妈妈……”小小的自己在奶奶怀里哭哑了嗓子,直到累的沉沉睡去。
十五岁时,自己在电话里软着声音恳求:“妈妈,求你今天陪我过这个生日吧,求你了。”
“小晶乖,去找爸爸吧,妈妈还得带小弟弟去公园玩呢。”
“爸爸,求你了,就陪我这一次。”
“爸爸实在是没有时间,你阿姨和妹妹已经在车上等我了,没办法,你找同学玩吧。”
蜡烛一根根点着了,却只有墙上奶奶的遗像在瞧,奶奶慈祥地微笑着,似乎在祝福自己的宝贝孙女。
然后就是,他。
在那个宴会上,他绕开那些美女们,走到自己这个丑小鸭面前,笑吟吟地说:“为什么躲在这里,一起跳个舞吧。”
……
不,我不要看到,我不要再想起那些事。
薄晶痛苦地摇头,横下心来伸手握住了那冰冷的水晶球,“罗姨,求你帮我。”
淡紫色薄绸的床单散发着浓郁的香气,薄晶躺在上面,觉得自己像是坠入了一个远古的梦境,眼前是淡紫色水晶珠缀成的罗帐,每颗珠子都清凉晶莹,像是没有受过伤的心。
“孩子,你将要去清朝顺治年间,进ru满州镶黄旗觉罗氏的身体,她的名字叫琳若,自小多病,就要寿终了,但你能不能顺利地成为她,能不能适应那个朝代活下去,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我明白。”
薄晶缓缓合了眼帘,手里冰冷的水晶球似乎有生命似地微微颤动着,薄晶用最后一分意识对自己喃喃:“我是觉罗氏,琳若;我是觉罗氏,琳若;我是觉罗氏琳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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