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地方太安静，她不想把车子再往里开，熄了火，将车门锁上。
今天阳光很灿烂，穿着衬衫却有些热。松岛唯掏出手机拨电话，很久没有人接，她笑一笑，把电话塞回挎包里，小跑着往远处的一个小山坡去。
那个山坡背后是极高的一座丘陵，隐约能够看到山头开着不知名的野花，空气里是泥土和花香混合的气味。她数着小山坡下错落的几个小院子，径直往第二个院子走去。
门口围着一块很小的果园，果园里有各式各样她不认识的蔬果，隔着虚掩的院门能听到晒被子时抖落灰尘的噗噗声。
松岛唯把门推开，笑着伸手在额头上挡住直射下来的阳光，还没看清院子里的布置，忽然就觉得腰部以下被重重一撞，一个小人儿扑上来，紧紧搂住她腰。
她的白色圆裙上立刻多了两个带泥土的手掌印，腿上啪地一声沾上一个番茄，抱住她的小姑娘咿咿呀呀地拽她，强迫她弯下腰来。
松岛唯笑着蹲下来，那小姑娘立刻用力搂住她脖子，狠狠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松岛唯鼻子里立刻嗅到小姑娘衣服上洁净的洗涤剂余味和她口腔里还没消散的甜香的西红柿味道。
“优姬在帮妈妈干活？”松岛唯捧着小姑娘苹果般的小脸蛋，把自己的额头抵住她的额头。
小姑娘笑得两只眼睛眯起来，很自豪地看一看胸前兜里装的一个好不容易摘下来的番茄已经被刚才那一个拥抱挤得稀烂，大声说：“优姬在摘番茄。”
松岛唯望着优姬笑着，伸手轻轻替优姬把面颊上沾着的泥土擦掉，优姬格格笑着调皮地躲闪，喊妈妈。
一直在院子另一角拍打着被子上灰尘的女人答应着，把手上的东西都放下，摘下头上的遮阳帽逆光走过来。
松岛唯站起来，向她用力挥了一挥手：“小凝！”
千羽凝愣了一下，加快步伐跑过来，将遮阳帽随手往地上一丢：“你回来了？”
“回来了，昨天就到神奈川县出差，所以今天才来看一看你。”松岛唯伸手把她的遮阳帽接住，笑道，“优姬弄花我裙子，你要赔我。”
“别这么小气，干女儿扑上来欢迎你，你倒找我赔衣服？她亲你一下我还没跟你结账呢！”千羽凝大笑着把松岛唯往屋子里拽，“今晚住我家？”
“不方便吧——”
千羽凝睁大眼睛，继而笑道：“总共两间卧室，你跟优姬睡有什么不方便？难道要我跟你换着睡？”
松岛唯不以为忤：“你肯换？”
“哼，我肯他也不肯！”千羽凝兜着松岛唯的腰，把她往房间里拽。
松岛唯笑着叹息：“说到底还是你没诚意。”
“那我打电话问问你老公肯不肯好了。”千羽凝将家里的木门拉开，把鞋子甩掉，赤脚踏了进去，“知道你忙，也吃了饭再走。”
“你做？”
千羽凝笑道：“优姬也会做，你要不要尝尝？”
松岛唯扭头看了看正蹲在地上聚精会神用红色小园丁铲挖掘的小姑娘，对千羽凝一笑：“那还是你做。”
话毕，优姬举着小铲子，挥洒着泥土，蹬蹬蹬蹬跑过来，伸手高高握拳：“唯阿姨，我有礼物送你——”
松岛唯不由自主伸手去接，只见小姑娘拳头一松，一只还在扭动的蚯蚓带着泥土落在她洁净的手心里。松岛唯不动声色看着，却只听到千羽凝一声惊叫，伸出手来把她手一拍，蚯蚓跌到地上：“优姬！不要作弄唯阿姨！”
优姬已经咯咯笑着跑远，又满心期待地看着松岛唯，希望她也会露出惊讶神色。
松岛唯笑着把蚯蚓捡起来，送回小花园，用手埋在地里：“优姬，蚯蚓会松土，能让番茄长得更大，你想吃大番茄的话就不能把它挖出来。”
优姬小小的脸上露出失望神色，小嘴嘟起来，十分惹人怜爱。
千羽凝看女儿受锉，心中怜爱，却笑着对松岛唯说：“就该你来整治她。”
松岛唯笑而不答，跟着千羽凝走进室内。
房间里整整齐齐铺着木地板，檐下有风铃，倒影垂在地上影影绰绰的。一只黑猫被松岛唯的脚步声从腻睡中惊醒，起来弓身伸了一个懒腰，摇晃着肥胖身躯往门外大模大样走出去。松岛唯望着它背影喃喃自语道：“小凝，你家小熊该减肥了。”
“理它呢，娶了媳妇忘了娘的坏蛋，胖死活该！”千羽凝端了两杯茶，放在松岛唯坐着的地板旁边。
松岛唯拿起一杯茶，喝了一口，满足得直叹气：“你今天没去上课呀？”
“今天没有课。”千羽凝也坐下来，抱着膝盖。
“哦。”
千羽凝盯着茶杯看了许久，伸手碰了一下松岛唯：“最近怎么样？”
松岛唯笑笑：“老样子。都不想干了，电视行业也不景气，上头天天紧逼，收视率还是那样。”她环顾四周，又笑：“你看，你家里都不置电视机。”
“谁说的，在卧室里！”千羽凝反驳道，顿了一顿，“还有呢？”
“他……也挺好，天天画设计草图，赚钱不少。厨艺更是精进，我都打算叫他开私房菜馆子。”
“唉唉，你哪辈子的福气碰到这样的男人——”千羽凝说了这半句，忽然自觉有些失言，忙哈哈笑着喝茶。
“嗳，说得轻巧，你试试看没日没夜在外面跑，扛着话筒睡觉？我倒是愿意在家种土豆呢——”松岛唯说着把两只脚伸直，伸手敲松肌肉，“你们有什么不好呀？农妇，山泉，有点田，有猫有孩子。等我老了也搬来你隔壁住可好？”
“说真的？那我帮你问问隔壁卖不卖房子。”
“嗳，见风就是雨的，还有好几十年。”松岛唯笑着伸手轻轻在千羽凝肩头捶了一下。
千羽凝期待地看着她，许久又问：“还有呢？”
“没有了。”
千羽凝慢慢露出失望的神色，淡然一笑：“我去做饭。”
松岛唯喝去半杯茶，见千羽凝慢慢往厨房走着，不由得笑道：“小寺也很好，稿酬涨了，日子过得可滋润，就是不肯生孩子。”
千羽凝释然一笑：“你不是也不肯么？生个孩子有什么好呀？琐碎事情烦死人。”
松岛唯一听，笑得出声，看着门外优姬不停追着小熊跑，心柔软地化作一团，有个孩子也不错，淘气起来够人开心整整一天。
她把茶杯里的茶喝光了，吁出一口气，伸出两只手开始数数，一直数到九——九年了，她们三个认识已经九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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