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我不恨他
我缓了缓，好不容易压住胃里的翻江倒海，以及眼眶里的酸涩汹涌。
我说我没事，我只是……
我只是从来没敢想过，女儿到底经历过什么。
我想尽一切可能去补偿孩子，讨好她，接近她。
可我根本不知道我该怎么做才能让她走出那些阴影。
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帮助她。
陈望在电话那段沉默了一阵。
“高韵，我原是不想让你知道这些事……”他的声音很疲惫，甚至带着些许沉重的呼吸。
对面很静，听不出在哪里。
“有些事，你再怎么心急，都急不得。我……不希望你有太自责与挫败。她会长大的……”
我说，我明白，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但我真的不需要安慰。
“高韵。”
陈望说，“我不是在安慰你，我只是不想你太难受，跟……孩子无关。”
我嗯了一声，说，我自己会调整。
“你放心，我不会再做傻事了。我答应过——”
我顿卡了一下，没有说出沈之意的名字，改口说答应过我妈妈。
我要是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为我伤心绝望的人，会比我想得更多。
就算是为了他们，我也会好好活下去的。
“我相信。”
陈望说，“如果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你可以随时……”
“哦对。”
我就势转开话题：“我听薇姐说，瑶瑶去找七夜了？我联系不上她，她要不要紧，现在什么情况？”
“她很好，七夜也没……咳咳。没事。”
陈望的声音有点异样，我听得出来，也忍不住完全不去关心。
虽然我们之间再也没有关系了，但他毕竟是我女儿的父亲。
“你病了？”
“没有，只是这几天事情多，有点累。”我深吸一口气，那，就这样吧。
“祝你……新婚快乐。”
“高韵。”
在我挂电话之前，陈望突然提了下声：“你……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天……格格像其他孩子一样，突然问起来，为什么她的爸爸妈妈不在一起……”
“没想过。”
我打断陈望的话，“但是没关系，什么时候问，什么时候再说吧。我相信无论是我们两个谁，都会给她一个很有爱的回答。对么？”
“嗯……”
陈望应了一声：“你自己注意身体，别太辛苦了。有空多陪陪格格。我还有点事——”
“好。”
我没再多话，径自挂断通话。太阳西下了，我没马上开车。
打开窗子，点了一颗烟。
我戒烟很久了。
跟丫丫在一起后，就更是坚持着再打的瘾也不能松懈。
但今天，我实在有点忍不住。
可我没抽，只是夹着，放在窗外。
看袅袅升起的白烟，心里会稍微平静一点点。
陈望跟我说起“老鼠”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是僵的。
反胃和痛心只是本能的生理反应，但人平静下来以后，我突然意识到，可能需要看心理医生的不仅是格格，还有我自己……
我要怎样去帮助女儿消化她受到的这么多非人苦难？我要怎样去循序渐进地跟她和解，也跟自己和解……
却唯独，无法跟陈望和解。
我想，或许他跟白蕾结婚了，也不算是一件坏事？
大家渐渐都有了自己的生活，面对女儿的问题上，或许有天所有的隔阂和愤懑都会烟消云散，与爱不爱无关。
我自认为我生性是个温暖的人，我相信人间正道，相信爱大于一切。
我相信，陈望初心亦如此。
直到这一刻，我依然没有怨恨过他对我所做的一切。
我依然心疼他曾经的遭遇，无助和偏执。
但我不心疼他必须要为此付出的代价和后果，因为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当然这些话，我从没对任何人说过……
正在我准备起步上路的时候，手机里传来一条消息。
是小程发给我的地址定位。
今天中午的时候，他答应今晚让我去他家里拜访，然后会把事情的原委跟我说一下。
我开了一小时左右，来到市中心老城区的一座老公房。
有点像我在吉祥里的那套老房子——
听说，这一片应该也快要拆迁了。
但好像说是有一个钉子户，一直不同意补贴方案，所以从年初拖延到年底。
我有点纳闷，如果这里能够顺利拆迁，那么小程还会因为需要钱，而误入歧途么？
这里街道狭窄，社区半开放，停车位很少。
小程跟奶奶住在一起，两室一厅，狭窄的棚顶，配上他的大高个子，显得十分局促。
看到我进来，他显得十分局促。
黑黝黝的皮肤依然能看出脸颊泛红，眼睛里似乎也布满了血丝。
奶奶快八十了，腿脚还硬朗，就是耳朵不太好使了。
小程介绍说：“这是高教授，我的同事。”
奶奶说：“啊？什么事？”
“同事！”
“什么事？”
我：“……”
小程：“……”
我说，奶奶，我是小程的老师，过来家访的。
老太太这下总算是听明白了，乐呵呵地问我，小程这次期末考试考了第几名啊？在学校有没有乖啊，平时有没有参加课外活动，有没有女孩子喜欢他啊！
我：“……”
“你们坐，你们进去聊，我去做饭！高老师啊，今天说什么都要留下吃晚饭！”
我跟小程来到他的卧室。
一进门，就被玲琅满目的各种两栖缸吸引住了。
小程喜欢爬行动物，家里各种龟，各种壁虎，蛇。
我想，一般女孩子可能还真受不了。
“高教授，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小程给我倒了杯水，然后局促地收拾出来一个相对干净的地方。
他请我坐下，然后一开口，眼圈就忍不住红了。“我听说，你一直都没有把真相说出来，所长甚至还要停你的职，对不起高教授。”
我叹了口气：“小程，你别有心理压力。我们做任何工作，只要是跟人打交道的，很多时候真的难免会遇到各种难以承受的事。委屈，误解，伤害，质难，都很常见。”
“我明白。”
小程抹了把眼睛，点点头道：“高教授，我自己做错了事，应该由我自己承担。我这就去跟所长他们说，是我误入歧途——”
“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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