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1章 尾声（下）（全文完）
“陈望，好久不见了。你们过得好么？”
熟悉的女人的声音从陈望的手机里传了出来。
他的脸色骤变，我亦然。
“白蕾，你……”
是白蕾。
可她不是已经被驱逐出境了么！
我相信法律和规则，但我更相信一个人如果不甘心到了极致，总是会有手段达成目的的。
“爸爸！妈妈！”
是格格的尖叫声！
“你把我女儿带到哪去了！”陈望厉声喝道，“白蕾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动她一根头发，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你放过我了么？”
白蕾呵呵笑道，“说的好像你真的会对我手下留情一样。陈望，当你把我弄到家破人亡，与儿子永不能相见的时候，就应该想得到，我总有一天，会让你为此付出代价的！”
“白蕾！”
我抢过手机，“白蕾我是高韵，你有什么冲我来。你要我怎样都行，不要伤害我女儿！”
“高韵，别来无恙啊。”
白蕾轻呵一声：“你放心，你女儿命大得很。八楼掉下来一次不死，第二次，说不定也不会死呢！哈哈哈！”
“白蕾！”
格格的尖叫声越发清晰，一声声爸爸妈妈，仿佛要扎进我心里。可是那声音，却好像不仅是从电话里传来的？
饭店外面一片骚动——
“快看！”
“看楼上天台！”
“天呐，那个女人要干什么！还有个小女孩！”
我和陈望飞奔出去。
眼前的一幕，直叫人呼吸停滞！
白蕾带着格格站在这座大楼顶层的天台上。
八楼。
没错，就是八楼。
“爸爸！妈妈！”
女儿高喊着，声音里全是惊恐和挣扎。
白蕾站在她身边，一手挟住她的身子，另一手，似乎握着什么亮晶晶的东西。
匕首，剪刀，大概是这样的一类凶器。
我几乎站立不稳。
与此同时，我妈他们也跟着跑了出来。
“这怎么回事啊！格格！我的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人越多，白蕾越兴奋越癫狂。
“哈哈，哈哈哈！你们都来了是么！真好，就让你们一家人，亲眼看着这场惨剧！无能为力的滋味，永远像诅咒一样纠缠着，带你们所有人下地狱！”
“白蕾！不要！！！！”
格格小小的身体就像蝴蝶一样被推了下来。
我的双眼瞬间失去了颜色，世界静音了。
出于父母的本能，我与陈望同时飞奔上去。
哪怕舍弃自己的生命，也一定要接住女儿。然而终于是来不及的，楼下还有一排灌木栅栏——
可就在这时，斜处里突然冲出一个人影，抢在我和陈望之前，将孩子接在怀里。
咚一声，两人一同倒地！
格格大约四十多斤，一米二的个子。
这样的体重在八楼的加速度下，相当于一个成年人用双手张开，去拥抱一辆极速飞来的汽车。
除了生身父母，谁会愿意冒这样的险？！
答案是徐斌。
“格格！格格！！”
我和陈望扑上去，抱起女儿。
“快叫救护车！”
虽然有缓冲的接抱，但孩子还是受到了不小冲击。不过应该不严重，因为她哭得很大声。
喊腿疼。
我看着格格的左腿呈现非常骇人的骨折的姿态，心里痛得像猫抓一样。
转过头，我看着倒在地上的徐斌。
他满脸都是血迹，孩子的重量直挺挺压在他身上，看起来……意识已经很模糊了。
他比我早一个月先回国的，听说已经回到中心医院复职了。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或许是天意。
“徐斌……”
我爬过去，却不敢随便动他。
他看到我，脸上微微释出一抹松弛的笑容。
“孩子要不要紧……”
我用袖子抹擦着他脸上的血，摇头说，没事，没事，格格哭好大声。
“没事就好……”
徐斌闭上眼睛不再动了。
后来救护车到了，将两人一并送往医院。
我跟着陈望一起陪过去，还没开出一个路口，就听到周围哗然惊慌一片。
“有人跳楼了！”
陈望紧紧搂住我，我们都没有回头，但我们都知道，是白蕾。
她必须要有这样的一个结局。
不值得任何人的同情，只值得陈望的一声唏嘘。
他跟我说，是他害了白蕾……
爱一个人，是为了把她变成更好的人。
而不是为了把她逼成疯子。陈望抱着我，低声说。
谢谢你高韵。
谢谢你的坚强，谢谢你等到我终于学会了该怎样去爱一个人。
格格的小腿骨折了，其他没有大碍。
但医生说，这是因祸得福。
孩子的腿曾经断过，因为当时没有及时救治，所以落得瘸脚残疾。
如果要治疗，必须断骨重接。
之前陈望也说过，为此专家会诊了几次，都说要在孩子12岁之前，趁着骨缝完全不闭合，赶紧把手术做了。
但断骨重接可想而知痛苦，又不能直接敲断，而是要像治疗骨肿瘤那样，把腿切开，骨头拆断。
他怕孩子受不了，想等她再大两岁。但现在彻底不用想了，格格的腿又骨折了，正好可以重新好好接洽起来。
至于徐斌，我想，他应该是在国外这几年积够了德，所以也很幸运。
除了鼻梁骨折，肋骨断了两根外，也只是伤到了右胳膊而已。
经过及时救治，没有生命危险了。
我说，等格格好点了，让她过来看看你吧。
然而徐斌拒绝了。
他说，当格格扑在他怀里，叫了一声爸爸的时候，他已经足够满足了。
白蕾当场死亡，状态惨烈。
整个脑袋都摔扁了，拦腰断在绿化带上。
就在我们都以为事情终于可以归于平静的时候，福利院传来了不好的消息——
说阳阳病重，已经快要撑不下去了。我陪着陈望去看他。
那么小小的人，浑身铁青着，插满了续命的管子。
太受罪了，这个病情。
陈望说，他应该让白蕾最后陪陪儿子的。
我从后面抱住他，说不是你的错。
陈望，各人有各人的命。
你已经尽力了。
医生说，孩子现在八岁，其实是可以尝试做那种高难度的心包填充导流手术的。
30%的成功率，十年存活率在80%以上。
不过，能做这个复杂手术的医生不多，更别提是这么小的孩子了。
我问，徐斌能不能行？
“你说中心医院的心外一把刀徐斌啊？应该是行的。他倒是做过不少这类项的手术。”
然而……
我和陈望来到徐斌病房的时候，看着他吊在胸前的右手，顿时觉得好像说什么都没用了。
他右手受伤了，要康复到能拿手术刀的程度，需要至少三个月。
阳阳等不了了。
“让我试试行么！”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我，我后来又重拾临床，一直没有放弃专业。我来实操，徐主任帮我在旁边指导，行么？我想救这个孩子。”
这个女人，是陈书影。
八年前，因为她作为实习生的疏忽，间接导致了李天驰的事故死亡。
徐斌是她的导师，为此帮她扛下了责任，进而引发了后面这一连串人命运的转折。
如今，手术台上躺着的男孩是李天驰的儿子。
陈书影说，她的心结，只有她自己亲手解开。
手术进行了十个小时。
我陪着陈望坐在外面，数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
期间，我悄悄告诉陈望，我今天去产检了，孩子有胎心了。
格格说，她希望是个妹妹。
“你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吧。”
陈望说，“我一直有个自私的想法，如果我有个儿子，我想看看，在不会缺失任何爱的家庭环境里，长大后的他是不是会比我过得好太多……”
手术结束了，很成功。
陈书影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疲惫到虚脱。
我眼看着她一步跄踉下去，却被一个结实的怀抱紧紧拥住了。
陈御说：“书影，你真的做的很好了。”
窗外夕阳下坠，空气里全是温暖的味道。
我看到陈书影扑在陈御的怀里纵声痛哭。
她找回来的，不止是那颗医者初心，还有她的爱。
我怀孕四个月的时候，阳阳痊愈出院了。
在征得陈望同意后，徐斌办理了领养阳阳的手续。
他说起过，他很遗憾没能救得了小宝。
阳阳这个病，他也不知道能坚持多少年，但多少年都可以，活一天，他愿意跟他相依为命。
第二年春节前后，我提前剖腹产生下一个男婴。
因为妊娠高血压的缘故，为了减少风险，没有选择自然分娩。
格格有点失望，觉得弟弟没有妹妹好玩。
陈望安慰她说，弟弟将来是要保护你的。
格格说，还是我来保护他吧。
男孩子在外面也是要好好被保护的。
他像爸爸，长得清秀又漂亮，肯定很被女孩子围攻。
哺乳期结束后，我去做了整容手术。
脸上的疤痕淡了不少，但仔细看总还是有痕迹的。
陈望劝我不要太担心，以后一定还有更好的技术能帮助淡化。然而我说，我其实一点都不担心。
你说过爱我，我信了。
我身上的每一寸伤疤，每一块肌肤，你都爱的。
对么？
他笑我肉麻得像个少女，被我瞪了一眼后，乖乖去刷奶瓶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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