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算,还一边可怜兮兮地打开自己的荷包往里看。
张知序被逗笑了:“知道贵还做那么多菜,照你的性子,应该只摆晌午不管晚饭。”
每日只请一顿饭,礼照样收那么多,花销还能更小。
“大仙你不知道。”陈宝香含糊地说了一句。
张知序很不乐意听这句,他是这个世上除她自己之外最了解她的人,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正想继续说,含笑就匆匆跑进来喊:“主人,外头都在找你呢,快出去吧,我可应付不了他们。”
“来了。”陈宝香提起裙摆就跑。
张知序跟在她后头一起出去。
穿过庭院走回前堂的时候,他余光瞥着四周,步子突然就慢了下来。
午时都过了,客人已经散了大半,但每个席面上仍旧坐满了人,那些人吃相粗鲁,近乎在抢食。
仔细瞧瞧,是些衣衫褴褛的人,一边吃还一边戒备地看着四周,只等被主家发现了就逃跑。
“陈宝香。”他朝前头喊了一声,想提醒她,“你花大银子摆的席面——”
前头的人从庭院里穿行而过,像瞎了似的一点也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人。
张知序停下了脚步。
他站在廊下看着,就见院子里的奴仆也像瞎了似的继续上菜上肉,那些人的手都粗鲁地直接伸到他们端着的盘子里了,他们也没什么反应。
自然得有那么一瞬间张知序觉得是自己的眼睛有问题。
可再仔细看看——
有人因为争抢食物打骂起来,另一边席上那群武吏便过来几个,押着他们继续老实地用饭。
一些衣衫褴褛的人本还畏首畏尾地在附近张望,发现这里的席面可以吃之后,全都蜂拥而至。
贵人们不喜欢吃的菜,在他们嘴里连点油汤也没漏下。
“怎么会这么贵呀。”对面的陈宝香在掐着人中哀嚎。
但又是一大盘葱饼从她面前被疯抢,她转过头,似乎并没看到。
张知序心头一动。
-大仙,我们终于要发达啦~
-比起当穷苦的好人,我一向乐意当富贵的坏人,大仙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也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
可是。
抬眼看看远处骂骂咧咧的陈宝香,再看看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大快朵颐的这些人。
张知序垂眼,觉得有些事自己还真是不知道。
比如这三日正赶上被抢夺田产的农户进京告状拿回田地,他们人生地不熟,又没钱,该去哪里吃饭?
比如更早些因着失了田地家人而沦落为乞丐的人,在广厦坊还未完工的当下,又该怎么过活?
他不知道的这些陈宝香都知道。
三天的流水席,阔气的一百桌,哪怕后面上的多是些肉碎小菜和馒头粥饼,也能让人在她这儿得几顿饱腹。
没打救济的旗号,没挂什么幡布招牌,压根不用任何人感恩戴德。坐在这里的都只是运气好才遇见一场贵门的春日宴罢了。
就像当初只剩几十个铜板、在街头盼着春天快来的陈宝香想的那样。
心口有些古怪的胀热,连带着心跳也有些快。
张知序展开扇子摇了摇:“九泉,天好像要热起来了。”
九泉纳闷地看了看天:“主人,这才初春。”
“是吗。”
他近来常觉得热,估摸着是因为陈宝香,这人总是心浮气躁,他在她身边,也免不了被影响。
正说着呢,楼上又有人喊:“主家,小张大人跟人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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