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琛刻意压低了声线,因此这话,在场众人,只有许念初一个人才能听得到。
话入耳中的瞬间,已经僵硬的脊背像被人用重锤狠狠敲击,许念初的背控制不住地向下弯曲。
指尖轻颤,她想起了几天前历历在目的,像提线木偶一样,任人摆布的时光,任由自己怎么哭喊他都不停下。
许念初知晓陆景琛的目的,他就是在利用自己对他还尚存的爱意变着法地折辱自己。
原本温热的心脏像骤然覆上寒冰一般冰冷,许念初死死咬住嘴唇,在心里祈祷。
再多说一些吧,这样的诛心话再多说一些吧,把心伤透了,我就再也不会疼了。
长痛不如短痛。
许念初知道只有不断地退一步,再退一步,才能避免更深的伤害。
“陆总,我会听话的。”
此话一出,陆景琛却觉得眼前人窝囊得不像原本的她了。
勾起的兴趣像转瞬即逝的烟火,没多久就落地。
没意思。
原本以为能遇到个有挑战性的,居然也是这样没意思。
“知道听话就好,换成别人,我可没那么多耐心配她耗。”
“该知足了。”
“谢谢陆总垂怜。”
换成以前,许念初压根不敢相信,听到这样折辱人的话后,自己居然能这样从容地应对。
心底跳跃着的火苗终于又熄灭了一点。
许念初近乎自毁式地想。
陆景琛眉眼见浮现出一丝不耐,连瀑布落下的水声都觉得刺耳。
“水弄那么大声干嘛,聋了啊!”
还在工作中的一群人,被这句突然起来的喝声弄得一震,纷纷看向声源的方向,可在看到人的刹那,眼睛像被烫了一样,无比默契地转开了。
雷霆之怒,殃及池鱼。
“陆总,我这就去调。”
李明惊疑不定,怀疑陆景琛被夺舍了,这几个星期来,脾气变得愈发阴晴不定,几乎一点就炸,之前的他,从来是喜怒不形于色的。
李明前脚已经迈出,后脚陆景琛的话就紧追着他而来,“让她去。”
李明转头的刹那,陆景琛的眼睛已经和许念初的眼睛对视上。
陆景琛凌厉的眼神射向眼前人,许念初已经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转身而去。
李明一向非常擅长察言观色,因此,如果不是许念初颤抖的指尖出卖了她的内心,李明几乎要以为许念初是麻木的。
没过几分钟,水声已经调小了。
许念初这次回来的步伐明显比上次快了许多,回到原地时,脸甚至泛起粉红。
李明当然不认为仅凭这几步快走,就能让人的脸色变红,许是脸色太苍白的缘故。
当他以为事情告一段落的时候,陆景琛又找出了新的茬子。
花朵摆放得不整齐。
李明一如既往地听到命令往前冲,却又像上次一样,连说话的声调都毫无差别。
“让她去。”
李明再次转头,这次许念初的视线甚至没有和陆景琛对视上,只是微低头,小跑去挪花。
这次挪得时间久更长了,植物和花交相映衬在一起,看着虽美观。
可真等到要挪,有些植物的叶子锋利,有些花朵的直茎带刺。
人置身其中,就像蒙着眼走在一条满是荆棘的道路,冷不丁地就会被刺伤。
李明犹疑地看着陆景琛:“陆总,我过去…”
“不需要。”
陆景琛毫无感情地回答。
偌大的室内,植物何其之多,许念初摆放着植物的位置,几乎是每摆一处,手上就会被刺伤一下。
而植物的摆放过于紧密,有些甚至需要许念初弯腰才够得到,衣料的划破声像一记警钟“刺啦”地敲响着她。
“那边也挪一下。”
许念初听到这话,遥遥地朝陆景琛对视,隔得有点远,她其实并不能很清晰地看到男人眼中的情绪。
但许念初就是能感觉到,他生气了。
陆景琛站在远处,长身玉立,得体的西装完地贴合他雕塑般的身材,完全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只是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是在凌厉。
不仅是隔得老远的许念初,就连在他旁边几米开外的人,均是冷汗直流。
何故刁难一个弱女子。
陆景琛当然能感受到周围人紧张的气氛,陆氏继承人能传递给众人的,不仅是自小在长辈身上耳濡目染后形成的气势,更有陆家自身光环带给他的威压加成。
没有人敢惹陆家人动怒。
这是江城普通人里约定俗成的铁律。
许念初不用看就知道,陆景琛此时看待自己的眼神就像在玩弄一条不听话且讨人厌的狗,
讨人厌,许念初能接受。
可是不听话呢,为什么?
她明明已经对他的命令言听计从,说一不二了,连顶嘴都不曾。
许念初自认自己的表情管理已经达到顶级,不会泄露自己一分一毫的情绪。
没有为什么?反抗也不想,顺从也不行。
只有最后一条路了。
陆景琛看着许念初遥遥望来的眼神,眼里是辨不清的情绪。
陆景琛不喜欢她逆来顺受的样子,即使从一开始,他对许念初的诉求就是这样。
但许念初被驯服得这样快,陆景琛不相信。
他的眼光从来不会出错。
于是他更想将许念初的顺从当做一场沉默的对峙。
古时,双方对弈中,沉住气是关键。
只有一步步地逼退对方的心里防线,逼她泄露情绪,逼她露出马脚,才能观破敌人真正的目的。
如今的许念初于他而言,已经是一个不同的存在,陆景琛发现,自从自己窥破她的真面目后,面前的这个女人似乎越来越能调动自己的情绪。
他想征服她,更想占有她,就像占有一个为自己而生的蝴蝶标本。
他可以将自己一切的,不能为外人道的坏情绪通通倒在她身上。
反正许念初罪恶,反正许念初坚韧。
反正许念初都这样了还敢爱他。
情之一字,足够给陆景琛生杀予夺的权利了。
而在沉默的对视后,敌人动了,许念初走过来。
这次比第一次更慢。
当女人走到面前,陆景琛看到了一个待宰的羔羊,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
只见许念初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轻声细语地开口。
“景琛,为什么要生气呀?”
女人柔媚的声音像挠痒痒,激起男人的欲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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