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伽十岁时,曾经很渴望留一头长长的头发。
在那个女孩子开始有爱美意识而留长发的年纪。
她也喜欢乌黑柔顺的长发。
但没留。
洗发水需要钱。
她没有。
林伽身上那身行头全是表姐不要退下来的旧校服和旧帆布鞋。
她那会还没开始长个,校服宽大到可以塞两个她。
裤子也太长。
穿上去真挺滑稽。
而表姐是喜欢看她滑稽的样儿的,在外婆家穷到快揭不开锅的时候,表姐家顿顿有肉,新书包,新铅笔盒,新衣服,新鞋子经常换。
但即便是这样,表姐对林伽总是有一股微妙的恶意。
她总是在看她换上自己旧衣服的那一秒,扭头大声问外婆,“外婆,你没有给林伽吃饭吗?为什么她比我瘦这么多?”
话说着,她会去掐林伽的手臂。
表姐被养地高高壮壮,力气也大,每回这么用力一掐,都会在林伽手臂上留下深红的痕迹。
很疼。
但林伽不敢吭声。
她在接受表姐的冷嘲热讽和开学成为班级里没有校服的异类之间选择了前者。
外婆都看得到,但不会在人前说什么。
但等到表姐和姨妈走了,她又会歇斯底里地质问林伽,“你为什么不能吃胖一点?让我在所有人面前丢脸?”
屋顶还在漏水。
有冰凉的雨珠顺着裂开的洞往下砸,重重打在林伽的后脖子上。
很凉。
林伽低着头不说话。
饭桌上哪有什么可以吃的呢。
白粥。
咸菜。
花生。
吃来吃去也不可能有什么营养。
外婆都知道。
但她经常因为贫穷的现状而生气。
连同对儿子的不孝而有的一切情绪都发泄在林伽身上。
衣架被打断。
脸被扇肿。
林伽照样是不吭声。
外婆打累了,看她这副闷葫芦的样又会抱着她哭,“你这个傻子!你表姐欺负你你为什么都不知道反抗呢!”
能怎么反抗呢。
反抗了又有什么用呢。
这烂泥一样的日子。
林伽没有说话。
而外婆总会在发泄完情绪后又恢复正常人的样子。
她会在第几天后花上一整天的工钱,给林伽买一条补充营养的鱼煮汤吃。
肉和汤都给林伽。
她也在当外婆这件事情上努力过。
林伽不知道别的女孩的青春是什么样的。
但她的青春像是一颗酸果。
被土埋地很深。
是使出吃奶的劲也没法汲取阳光的酸果。
又苦又酸。
扎破了也只是一股酸水。
酸到让人倒胃口。
这是林伽对自己的评价。
在那群戴着漂亮发卡,留着柔顺长发,穿着漂亮牛仔短裙的小女生里,她是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穿着旧衣服和破烂鞋子的丑小鸭。
丑小鸭从来没有想过成为白天鹅。
但也幻想过,自己变得幸运一点。
温梨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她是林伽青春期里结交的第一个朋友。
她是她的幸运星。
也是她的启明星。
一个仅仅比林伽大三岁却比她成熟那么多的女孩。
黑色寸头,浅色衬衫,破洞牛仔裤,以及随时挂在肩上的木吉他。
都是温梨这人的标配。
她教会林伽什么是友情。
也教会她一种特别的英雄主义。
温梨说,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需要成为白天鹅,你也可以成为你自己。
林伽问,“比如呢?”
温梨在那个时候会痞痞地笑。
明明是一个五官精致到不行的女孩,可留着寸头的样子却也帅气到不行。
她将薄荷糖咬地咯吱碎,叼着糖的嘴动着,在阳光下有股匪气,“比如我讨厌惺惺作态的富人,也讨厌非黑即白的童话故事,凭什么童话故事里丑小鸭一定要变成白天鹅才叫蜕变?”
话说着,她给林伽丢了一颗糖。
林伽拆开,放进嘴里嚼。
那是颗酸到掉牙的糖。
而温梨在这时候痞里痞气地开口,“我要当天上的酸葡萄,人人喜欢我,人人诋毁我。”
林伽说,“那是什么矛盾又奇怪的比喻?让人喜欢又诋毁你的?”
温梨弹一下她的额头,目光落在她的小身板上,咧嘴又笑,“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在十岁的年纪,林伽还不懂酸葡萄的含义,也还未成长到可以理解早熟的温梨脑袋里装的英雄主义都是些什么东西。
而十三岁的温梨早就长开,个子将近175cm,手长腿长,模样也很漂亮,浑身还散着股怼天怼地的痞气。
每个女孩在青春期里都有一个像启明星一样的偶像。
她比你强大,成熟,漂亮,优秀。
温梨的启明星是Ryan。
一个在T台和影视圈混的风生水起的国际巨星。
她说她未来想要成为像Ryan那样登上全球杂志封面的女人。
林伽那时候没有梦想。
但有愿望。
她想成为像温梨这样的女孩。
后来,她也真的越来越像她。
可毫无预兆地,启明星坠落了。
在那个草莓那么酸,雪糕那么冷的夏天,她给她的青春带来一场永不停息的雪。
从此林伽的信仰崩塌。
她逃不过年少的诅咒。
偏偏她在最迷茫挣扎的时候,遇见一个纯情到只愿意吻她额头的梁先生。
亲爱的梁先生,如果你见过穿着破旧帆布鞋,总是躲在角落里偷偷窥探别人幸福的我。
我想,你根本就不会喜欢我。
这是梁京雾邀请林伽参加舞会时,她心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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