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时光啊，该如何动人
他原本不想跟程绍礼表明心迹，但是他怕自己真的会在黄泉路上遗憾着，也许是因为他这一生过得实在是太苦了，所以他想任性这一次。
钟世失声道:“你想跟我说什么？”
程绍礼说:“以后，找个姑娘。”
钟世忽地欺上身，轻轻地抱住他，微微闭上眼睛，“我不会的。”
程绍礼也闭上了眼睛，手拥在钟世的后背上。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直到钟世感觉到拥在他背后的手陡然掉下。
他的心像失了重力，掉下万丈深渊，没有任何力量能够托住他。他轻轻拍了拍程绍礼的后背，眼泪憋了很久还是掉落了下来，模糊了双眼，模糊了一切。
我最最热爱的人啊，你可知那天你是带着什么出现的？
带着光，是我永远做不完的梦想。
你可知我跟在你后面的时候在想什么吗我竟然在想这个人是吃什么长大的？
是不是很傻呢？
我记得你那天的衣服也被我弄脏了，我满身的黑色煤渍，你在前面突然停下，我明明注意到了，我明明是可以止住脚步的。
但是我就是想靠近你，就是想碰你。
所以我推了你，连我一起，向一个方向倒过去。
但是你竟然没有生气，你真的太好了，神圣又美好。可是我还来不及跟你经历更多的事，还来不及在最美的那天看到你最好的样子，真的来不及了。
不知是不是暖阳也想进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他们驱散开厚重的云，一缕接着一缕地钻了进来。
他们站在程绍礼脸上，又打在钟世的背上，他们温柔地不愿打扰。
因为他们看得出来，这是一小段无比宝贵的时间。
属于钟世和程绍礼两个人共同的，最后的时间。
过了很久很久，杨教授进来，看到这一幕，偷偷地抹了抹几下泪。
他走过去，伸出手指去碰程绍礼的胳膊，钟世声音沉沉地:“别动，出去。”
杨教授心有不忍，但还是不得不说:“钟世，放开绍礼吧，他这一生太苦了，就让他死后，早些……入土为安吧。”
“出去！”钟世吼道。
杨教授叹了一口气，拖着沉重的背影走了出去。
钟世深吸一口气，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他的心底已经酸涩地说一句话都好痛好痛。
他将程绍礼放在怀里，感受着他身上渐渐转凉的体温。
钟世看着他，撇了撇嘴，嘟囔道:“烦人！真烦人！”
没有人回应他。
“我说你真烦人啊程绍礼！”
他说得很大声，可是怀中的人再也无法回答他了。
如果可以，我真想对你说上一辈子的话。钟世抱着程绍礼出去的时候，陶森然和陶星衍都没走，尽管已经并没有拦着他们，但是陶森然隐隐感觉，她若是走了，一定会后悔的。
当她看到钟世抱着程绍礼出来时，心脏已经漏了半拍。
当她看到程绍礼豪无生气的时候，已经没有犹豫地跑了过去。
“钟世。”她双眼湿润地去寻钟世脸上的答案，却看到了同样豪无生气的脸。
“他走了。”钟世说，表情木讷，又摇头，“我不想他走。”
陶森然将视线移到程绍礼身上，心中难过无比。
“跟我去送他。”
钟世的眼睛终于有了聚焦，他看向陶森然。
绍礼一定希望送他离开的人群里有她。陶森然点点头，跟着钟世走下台阶，走过人群，也走过程老爷的身边。
程老爷躬着腰，欲伸出的手只露了一点点就收了回去。
他曾在乡下诅咒过很多次，一定要等到白发人送黑发人那一天，可是这一天真的来了，他却半点开心不起来。
这二十年来，除了程绍礼夺权的那个除夕的晚上，这么多年了，他好像一直都很尊重自己，虽然这可能都是装的，但是真的尽到了一个做儿子应该做的。
程老爷想到这，脚心一个不稳，狠狠地坐到了地上，周围并没有去扶他。
程老爷才意识到，也许，在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就在刚刚，已经走了。
钟世一路将程绍礼抱到了教堂，尽管他一直不愿意接受事实，但还是尽全力为程绍礼安排好了一切。
整个教堂连同里面的教士，全部都被他买了下来。
所有人存在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为程绍礼一个人念往生经。
陶森然见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抬起头来看任何人一眼，他一直低着头，眼中只有他怀里的人。
这大概是他们最亲密的一次了吧，两人一直都互相爱着对方，但却是直到今日，才说了出来。
短暂的厮守，太不公平。
钟世将程绍礼放在棺材里，看着起灵人缓缓地将棺材抬起，一步一步地远离他，去到了另一个世界。
一个没有复仇，更没有病痛的世界。
教士们完成了他们的任务，纷纷撤了下去，教堂重归于平静。
钟世缓缓站起来，走到陶森然身边，“谢谢你。”
此时他脸上的泪痕已经干涸。
陶森然摇摇头，她现在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回去吧，陶家的事我并没有插手，以后的事也不想管，希望你们陶家，会度过这次难关。”
陶森然点点头。
钟世丢下这句话便快步离开了。
以后世间的纷纷扰扰，他一件都不想管。
陶森然擦掉眼中的泪，向着教堂中间的十字架，合上了自己的手掌。“万能的主啊，请让绍礼如此好的人，要登西方极乐世界。”
他本应该值得世间一切最好的，本该如此的。
陶森然出教堂门时，陶星衍已经在等她了。
两人一起回了家，事情又重现陷入了死局。
若没有钟世的参与，那么背后的推手究竟是谁，隐藏地如此之深，而又将陶军攻击得如此不堪。
接下来的三天里，所有的事情越理越乱，军心不稳越来越严重，而那些一直想搞破坏的人也在蠢蠢欲动，在如此关键的时刻，陶穆也终于坚持不下去，病倒了。
“医生，我父亲怎么样？”陶森然焦虑问道。
“怎么样医生？”陶星衍在一边附和。
医生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
又是摇头，又是叹气，陶森然真的已经见过了太多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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