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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他完全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的,可那句“您刚生的儿子是我家爷的骨血”却一个劲儿的在他耳边荡漾……一圈一圈的回声,以一种轰隆隆的巨响震撼着他的心脏。
他原来灼灼逼视着的热烈眼睛,一刹那间瞪的圆鼓鼓的。
那个初生没几天的孩子是他的儿子?
这怎么可能?
时间上无论怎么算,都对不上来,段仁却说的那么的斩定截铁。
而且,脸色大变的好像不止是他。
当这句话带着四溅的火花落地时,龙隽之的眼底里有惊天之怒一闪而过,但他掩饰的非常好,很快就恢复如常,表现出来的是一种名誉受到污辱后的愤慨。
这说明什么?
至于云沁是怎么一种表情,秦逍看不到,因为背着光,更因为有龙隽之挡着。可他有瞧见她转过了身,巡声望向了身后,在离她不远处的一株光秃秃的柳树下,一个东越士兵打扮的人骑在一匹雄赳赳的枣红战马上,满脸的络腮胡子,几乎让人认不出他是谁来。可那声音,他听得分明,正是段仁——这小子,够贼,云沁一路狂奔出城,疯狂的在找他,而他竟然混在凤卫当中一起跟了过来。
他不知道段仁是如何从地牢里逃脱出来的,也不晓得他使了什么计谋,居然把新生的孩子给偷了出来。
他只知道,这一刻,他的心,无比的震惊——只一联想到何娘刚刚那种眼神,他身上的血液,没有因为寒凛的夜风而冻的瑟瑟发抖,反像炉子上冒泡的热水,整个儿沸腾起来。
他激动的几乎要冲过去……
孩子?
他和沁儿有孩子,可能吗?可能吗?
四周的侍卫都已退离百米之远,可他们依旧清晰的听到了这样一句话,一个个都瞪直了眼,你看我我看你起来,谁都不相信新生的皇子是私生子?
原本抓着龙隽之的云沁因为这一声大叫,先是一怔,然后,露出了错愕的冷冷的笑,缓缓转过头时,眼底迸射出骇人的怒气和杀气,绵绵不绝的逼向他,而后,她高声娇叱了回去:
“滑天之大稽,这种荒唐事,亏你也能编出来,为了你的主子,你还真是无可救药,无所不用其极。段仁,念在儿时你曾敬过我护过我,现在快紧把我儿子还来,要不然休怪我对你不讲情面,痛下杀手……”
呼呼的北风里,明亮的火把把夜色照的通亮,段仁扯下了脸上那一团络腮胡,露出自己那硬俊的脸膀,抱拳说:
“七小姐,您生的当真是我家爷的血脉,段仁这一生只敬重我家爷,爷的血脉,段仁便是拼掉性命也要将他带回西沧国去。属于西沧国的皇储,断断不能流落在东越,认贼作父……”
他在“皇储”二字上加了重音,这狠狠撞击着侍卫们的心脏,无论是御前侍卫还是凤卫都在惊疑的自问:
“天呐,皇后之前到底有过怎么一个身份呀?”
“放肆!还敢在这里含血喷人、恶意造谣中伤,阿群,拿下……”
云沁越听越怒不可及,哪能容他在这里如此泼污了稚子的血统,一声喝令一令,素手一扬,阿群便以迅雷之势从骑卫中飞纵而出,一把寒剑直指段仁后背心。
这段仁一听到耳边那杀气腾腾的风,往前俯倒,弯腰下马,拔剑一挥,但听得铿的一声,一股排山蹈海的力量向他涌来,饶是他武艺绝顶,被称为是帝前第一侍卫,终难抵挡得了这骇人的力量,不但不能反击过去,而且被他的剑锋压迫着直往后退。一时之间,竟不能自救。
好不容易从困境中争脱出来,紧接着几招,却是将他杀截截败退,四周尽是刀光剑影,眼见就要被其拿下,三道银光乍现,打歪了阿群的长剑,他终于得以逃脱喘息。
下一刻,眼前但觉人影一飘,有人拦在了他面前,如影随形的杜蘅清香,让他知道是主子替他解了困。
“秦逍,你倒还有脸跑到东越来!”
阿群原就心生怒愠,一见此人,那是怒上加怒,忍不住仰天冷叫起来:
“好极好极,那今日,阿群把你这个道貌岸然的衣冠*就地处决了……”
言罢,长剑一挥,寒光一闪,便要冲上去,和这厮拼一个你死我活,替阿云出了那口恶气。
当剑锋无情刺向秦逍面孔时,他居然置若不见,根本就不理他,炙热而深亮的目光一直灼灼然的锁住在云沁身上,而且还一步一步极为从容的冲她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还沉沉的发出掷地有声的问话: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这件事,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他清楚的知道段仁不是那种无中生有之辈,再联系他之前的所作所为,以及龙隽之突然之间对他的囚禁,以及何娘神秘从皇宫失踪,乔装欲离开嘉州城……通过这些异样事件,他可以将一个大致的情况设定出来。如果那孩子的的确确是云沁和龙隽之的亲生骨肉,段仁如何会在从皇宫地牢逃离之后,又转碾跑去偷孩子?
阿群的剑没有往下刺,因为段仁沉沉喝住了他:“你要是敢伤我主,就等着收尸,收那孩子的尸!”
硬生生的,他收住了飞下的剑光,那一刻,过于锋利的剑锋在落下的那一刻,轻易就斩断了几根垂落下来的黑发。
森冷的剑气并没给秦逍造成任何影响,他依旧直直的往前行进着,直到和那对夫妻只剩下几步之距之后,才停步子,一煞不煞的盯着,瞅着,研究着他们的情绪波动,想从中发觉一些蛛丝蚂迹,用以衡量段仁所说是不是事实。
龙隽之身形一闪,拦到了脸色惊而怒而沉而发冷的妻子跟前,也跟着寒下来神情,抿了抿嘴,冷笑:
“两个疯子,尽在这里装疯卖傻,疯言疯语……”
“这不是疯言疯语。这是事实。”
段仁急步跟着秦逍过来,又跳出来肯定了一句。
“荒谬。段仁,我原以为你是一个至性至情热血男儿,谁想你是不择手段的龌龊小人……不仅掳我孩儿,还污毁我儿名节——”
云沁气的肚皮都要炸了,疾步走到龙隽之身侧恨恨的直叫,还没叫完,却再度被截断:
“是不是,何娘最清楚……当初七小姐离开我西沧之时,已经怀了爷的孩子,之后,七小姐发觉有孕,因为心有恨意,故而想把孩子不声不响的打掉,就找到了何娘。幸好何娘机灵,她用她的专长保下了这个孩子,还让你以为孩子已经不复存在。没隔多久后,她又宣布你怀上了这个男人的种。于是你就欢天喜地的把爷的小皇子给生养了下来……”
段仁扔出了何娘,而且还把云沁当初想流胎的事,以及何娘暗中用计保下胎儿的事,有头有尾的讲述的一遍,听上去就像天荒夜潭似的不可思议。
如果事件属实,云沁刚生的孩子岂不是在她肚子里待了十二个月?
按正常的情况计算,怀孕十月,瓜熟蒂落,期周这么长,这世上不是没有,但绝对罕见,不过,如果有何娘在边上作手脚,那倒不是没有可能。他知道,何娘在妇人生育这一块医疗领域上有着其独特的本事。
“满口胡说八道。”
那边,云沁冷笑喝叱,断然否认了这样一个事实。
“如果段仁有半句谎言,那就天打五雷轰!七小姐,段仁所说的这些全都是何娘亲口跟我说的……最后,我要强调一点的是……”
段仁突然手指有力一指,落到了龙隽之身上,讥诮道:
“七小姐,这件事的始末,他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
“你可知为何他会被凤无双要胁到了吗?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段仁之前曾让人秘密传了一个口信进宫。除夕夜,服毒自尽于御书房的那位就是我送进去的死士。所传的口信就是有关于这件事的始末。
“他是何等的人?如果没有查证这件事属实,怎么可能甘愿受了胁迫,纳了凤无双为皇贵妃?
“还有一件事,七小姐可以忽略了,何娘在宫里好好的,四周有那么多的高手护着,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失了踪?
“就当时的情况而言,能让她平空失踪的只可能是你们东越国皇宫中最最能只手遮天的那个人——就是这个所谓的皇帝。
“至于他为何要把何娘弄走,七小姐,您是如此聪明的人,应该明白其中的道理。应该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这些话,言辞凿凿,有依有据,底气十足,段仁原以为云沁会被这样一个真相堵的心慌意乱,乱的怒火中烧,可她没有,俏脸不露半分怀疑,寒声冷斥了回来:
“句句皆是扯淡。来人,将这些个诋毁本宫和皇子名节的人,一并拿下。本宫就不信,有他们在手,本宫还救不回二皇子……”
“是!”
四周响起侍卫们呼应之声。
眼见一场血淋淋的混战就要发生在眼际,谁想秦逍突然沉声高呼了一声:“等一下!我可以束手就擒,但是,沁儿,有件事,你得明明白白跟我说个清楚:你是不是怀过我孩子?”
一片噪杂之中,他的声音脱颖而出出,显得异样的清晰而响亮,令侍卫们顿了顿步伐。
“本宫不是什么沁儿,本宫姓凤,乃东越凤璃华,本宫从来就不认得你!侍卫们何在,给本宫拿下这邦乱我东越安宁、坏我皇族清誉的细作……”
面对在夜风中寂寂而立的身影,云沁面无表情的沉沉吐出一句,将曾经过往一切的恩与怨,尽数给斩了一个干干净净……
秦逍听罢,低低苦笑,眼底尽是无可奈何的疼痛之色。
这*,嘉州城外的东庄地面上,发生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战斗,午夜时分,火光满天,杀声震天。第二天天亮时,附近村民有几人胆大的跑去查看,只看到那座幽静的别庄被大火烧了一个精光,地面上血流一地,却不见一具尸首。据半夜起来窥视的村民说:是皇家御林军亲临,剿杀了一批异邦刺客。
事实上呢,刺客并没有被剿杀,他们拿着一个女人作人质,逃了出去。
也是这一个多事的夜晚,秦逍见到了那个眉清目秀的初生婴孩。
“这是我的孩子吗?”
他将那软软的睡的甜甜的小东西抱在手上,坐在晕黄的灯光底下,低低的问,一边用那显得有点粗糙的手指刮了刮那嫩嫩的小脸,明黄的襁褓将他的肌肤映衬的格外晶莹,这孩子,真是漂亮,那睫毛真是长呀……
段仁则在边上替他包扎伤口,微微笑着:“当然是你的,何娘不是点头告诉您了,爷,您晋升做父亲了……”
秦逍抱着他,几乎落泪,这个从天而降的孩子,与他而言真是一份天大的惊喜。只要一想到他是从沁儿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流着沁儿身上的血,他就激动。
还好,老天并不亏待他!
这辈子,他得不到沁儿,能有这孩子相伴,也算无憾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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