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擎又被请到了会议帐篷里。
幻灯片上展示着她眼熟的地图的线条。
技术兵在地形图上模拟了秦擎提供的几条轨迹和线路。
根据人质运动轨迹, 他们还原出了人质被转移的经过和路线。推论秦擎提供的信息完全合理。
又用从营地到山寨的路线图,结合山寨军事布防信息, 制定了进攻路线和可行的作战计划。
幻灯片上的3d动图轮换展示着。
代表着秦擎的到来为任务进度推进提升了关键的一步。
此时叫秦擎来是为了让她确认3d还原出来的路线图是否准确, 毕竟她一开始是在纸质地图上手描的,难免有误差。
秦擎用笔记本做了仔细对比,没有错漏情况。
既如此, 首长让人联系与我方合作的本地军阀, 让对方配合行动计划。
战斗前夕,秦擎以为营地里会笼罩着一层肃杀的气息。然而并没有, 战士们反而很放松。
至少看上去是那样。
入夜之后, 大家在一起用餐。
秦擎也入乡随俗, 加入其中。
作为营地里唯一的女士, 她自然颇受关注。
对她的称呼什么都有。秦女士, 秦专家, 秦顾问,料想战士们大概都知道她是来干什么,具体细节应该不清楚。
但也没人细问。
他们像招待客人一样, 热情地和她交流。
比如分享他们喜欢的军粮花样吃法。
肉罐头拌着自热面条吃。
或者把茶包和脱水素菜放进自热米饭盒子里自制一份茶泡饭。
还有别出心裁的, 能就地取材, 揪一点儿可食用野菜做个凉拌菜。
秦擎为国人刻在基因里的美食创意而折服。
又比如会和她分享来之后遇到的一些趣事, 夸张的昆虫和植物什么的。
这些战士们在极限环境中自得其乐。
饭后还有人组局玩耍。
穿着迷彩背心的战士们在空地上玩摔跤,都还玩得很尽兴,个个都兴奋得很。
星夜整军, 营救队伍在凌晨集结准备出发。
秦擎倚在自己的帐篷前看到了严肃安静的一列列士兵。
先前给她做过引导的鱼仔也在队伍中, 就站在第一排。
此时, 鱼仔的面板已经变成了黑色。
这一刻, 她心跳得特别快, 终于才对于这支队伍即将开启的行程 ,有了真实感。
战场。
几个小时前还和她一起吃饭说笑玩耍的一群人,他们要去的战场。
现代化、高烈度的战场。
他们这些人,很多都很年轻。
战争,这个词几乎已经消失在和平年代的词汇库里。
一般人只能在历史书上的几页铅字里才见过它的影子。
但它并不是不存在,而且他们所不知道的一些人的生命里离得很近。
站在队伍最前端的是那位和杨安国一起去接秦擎的军官,他穿着和战士们一样的迷彩服,正在督促战士们检查装备。
首长和其他一些人,站在队伍的不远处,看着这些士兵。
秦擎走近首长,与他耳语几句。
首长颔首,向带队的军官招手。
那位小跑过来,立正行礼。
“请首长指示。”
首长和他低声吩咐了几句。
那人看向秦擎,目光像一柄刚磨砺过的剑。
秦擎见惯了各种各样的打量和评估,她很坦然。
那军官说:“跟我来。”
秦擎随他到了队伍前。
战士们目光都落到了突然出现的秦擎身上,队伍里没人说话。
军官:“下面,被点到的人请出列。”
“是!”
响亮的齐声呼喊。
军官说完自己退后一步,跨立在秦擎左后方。
秦擎也不客气,直接报人。
“第一排左起第五名。”
“到!”
鱼仔出列。
“第三排左起第二名。”
“到!”
他站到了鱼仔身边。
军姿挺拔,一丝不苟。
秦擎又点了其他三个人,他们站在一起,疑惑的眼神都瞟向了自己的长官。
军官:“稍息。”
并没有给他们解释。
秦擎走到他们面前。
在他们黑色的面板上看到他们的年龄。
鱼仔,三级士官,二十二岁,入伍六年。
孔方,二级士官,二十三岁,入伍五年。
刘洋,中尉,二十三岁,入伍五年。
……
他们的年纪都没有秦擎大。
放在普通人里,这个年纪,才是刚刚步入社会的年岁,甚至很多还在父母身边撒娇。
而他们却用生命扛起了国之重任。
秦擎在他们面前站定,抬起手臂,手心向上。
没有繁复的仪式,一颗如萤火虫大小的亮光在她中指的指尖凝结。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那颗光团上。
秦擎竖起手掌,指尖的光团在鱼仔眉心前三寸停下。轻轻屈了屈中指,光团被弹出,没入鱼仔的眉心不见。
鱼仔瞪大了眼睛,看样子似乎很像抬手摸摸自己的额头,但看向盯着他的长官,忍住了没有动作。
剩余的其他四个人也一样,秦擎凝出光团打入他们的眉心。
那是她用自己的功德分许的愿望。
她对这几位士兵说:“不会伤害你们,这是祈福,可以抵挡致命一击。”
说完这话,秦擎扬起双手,无数芝麻大小的光点自她手中撒入队伍。
“愿诸君旗开得胜,顺利凯旋。”
-
段微澜的任务失败了,在任务还没有开始的时候。
他的任务是扮做商人接近本地富商昆汀,获得他的友谊,套取或者交易一份与我方异常重要的一份资料。
没人会料到配备热武器守卫的宴会能被突然袭击。
段微澜与众多富商一起被劫持,全身被换了个遍,他与组织断了联系。
通过数次转移,他们众人被带到了匪徒们的老巢。
作案的是本地臭名昭著,让人闻风丧胆的黒蟒帮。
到了地方以后,一路上罩着他们头上的头套都被摘掉。
突如其来的阳光刺痛了长久处于黑暗中的眼睛。
他们这些被绑来的人都在被推攘摔到一块平地上,他们的周围以及目之所及的高墙塔楼上都站着端着枪的匪徒。
被数十杆枪对着,几个小时前还光鲜亮丽的富人们像一窝兔子一样,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有一个年轻人大喊:“放了我吧,我家有很多钱。”
不止他一个人,也有其他人在许诺财富以求换取人身安全。
“砰……”
最先说话的年轻人侧倒在地上,瞪大着眼睛,脑门上一个血窟窿。
他的后脑处,混合着血水有白色浓稠物淌出。
他们的正前方,一个矮个子男人歪歪脖子,将刚刚使用过的枪插回后腰。
“大哥没让说话,擅自说话,这就是下场。”
一群被绑来的人顿时没了声音,连哭都压抑着,无声地流着眼泪。
那个死掉的年轻人身边扑过去一老一少两个男人,他们抱着尸体,仇恨地瞪视着那个开枪的以及大马金刀坐在前方椅子上的人。
“砰……”
稍老的那位倒在了他抱着的尸体上。
枪口对准年轻的那个。
前面的大哥发话。
“干什么啦,克制一点,一家子都死了,我们去哪里挣钱。”
矮个子男人收了枪。
“记住,控制好你们的情绪,对大哥尊敬一点。”
年轻男人逃过一劫,趴在地上抖动着肩膀,并不敢再看那些匪徒,裤子上印出一大片湿痕。
不止他,其他人也都低着头,不敢再和匪徒有目光接触。
面前摆着两具尸体,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克制住生理反应,有人直接吐了。
他附近的一个匪徒骂了一声,吼道:“半分钱没挣老子还要给你们擦地不成。”
那个匪徒用枪抵着他的脑门:“你自己产的,舔干净。”
那场面,就连段微澜也觉得生理不适,更别说其他人。
他听到其他人反胃声音,但在枪管之下,生生吞了回去。
一群还活着的人已经不成样子。
不过才和匪徒一个照面,这些人已经被从精神上凌虐到对匪徒的绝对服从。
那个大哥看着他们的样子畅快大笑:“还以为多有骨气,一群待宰的猪猡。”
没人敢反驳。
所有匪徒都哈哈哈大笑,似乎让这群原本高高在上的富人低头很快乐。
段微澜藏在人堆里让自己的状态看起来和其他人一样,但他在暗中观察这个匪窝。尽管不一定有用。
他是在接应人员的眼皮子底下丢的,组织上一定会安排救援,他坚信着。
段微澜尽可能保持低调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希望自己能够坚持到组织上的救援。
然而,这一等就是四天。
他想大概已经没什么希望了。
不说组织上在异国他乡能不能找到匪窝,就是这个匪窝的坚固程度和匪徒人数,也实在让人心凉。
但段微澜没有放弃,他积极地观察和判断着关于这个匪窝的一切。
同时,他还记着自己的任务,接近目标富商。
他们所有人被安排在一个狭窄的小屋里。
小屋真的很小。
除开放排泄桶的地方,其他空地区域也就只能够大家勉强平躺。
这里的气温高,桶里的排泄物和呕吐物加速发酵,在屋里翻滚着难闻的恶臭。
这种环境,对于富人们是极大的折磨。
可人要生存,适应环境的能力也很强。
到第二天的时候,段微澜觉得自己嗅觉好像失灵了一样,不太能闻出那股恶臭。但他知道,那个桶比头一天要更臭。
他们每天只有一顿饭,一碗水。
饭是一块像面包又像馒头的面团,特别难吃,更别说还要在这屋里吃。
水看着也不太清澈。
想要更好的饭更好的水也可以。
来送饭的匪徒第一天就说了,让他套着狗项圈牵着在外面的空地上爬一圈就可以。
在被囚禁的一天,富人们勉强地维持着自己的尊严。
段微澜原本的位置在比较远离排泄桶的地方,他甚至在第一天里用自己的“优越”位置和靠近排泄桶的人换了半块面团。
他换位置不是为了吃,而是他的任务目标在那里。
目标富商很胖,比别人更不禁饿和渴。
段微澜把自己多出的半块面团给了目标人物,建立了初步的好感。
第二天,已经有人在清水和柔软面包的诱惑下放弃了作为人的尊严。
环境对人的改变是可怕的。
第三天,在有成功先例的情况下,有更多的人加入了戴项圈的活动。
目标富商没有去,他太胖了。
这些天,段微澜一直在攻略着富商。
包括分出他的一部分食物和水。
包括给讲述自己背后“家族”的强大。他告诉目标富商,自己的“家族”一定会来营救自己出去。
富商可能信了,也可能只是自己找个希望。他请求段微澜的“家族”在营救时能把他也救出去。
段微澜答应了他,作为交换他不要富商所许诺的财富和赚钱机会,他要那份资料。
直到这时,富商无力的脑袋转了转,看段微澜的眼神才从一潭死水中荡出些许微光。
富商答应了。
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
这几天,匪徒只是折磨他们。
并没有说钱的事。
但不会有人做没赚头的生意。
段微澜认为这些匪徒也许不只是要他们这些富商的一部分资产用来赎身。
他们大概想要得更多。
但富商们不一定愿意给,在危险的地方做生意,有隐藏财产太正常了。
所以这些匪徒选择用诸多方式凌虐他们的身体和精神。要让这群人成为没有自我的野兽。
已经第四天了。
与段微澜同处一室的富商们那根神经基本都已经绷不住全线崩溃。
他想,匪徒折磨他们的日子快要结束了,说不定明天就会图穷匕见。
段微澜听说过在这片土地上发生的差不多相同的绑架故事。
一群富商被绑架后,聚集在一起。匪徒让他们用自己的财富买命,不是一笔钱支付之后赎身。而是花钱买续命时间。
比如一亿美金买一天。
每天早上匪徒会把富豪们请去转账,付钱的,可以安全过完这一天。
没钱的,会送一颗子弹。
一天一天续命,再富有的人有一天也会花完自己钱。
那时候,就是他们生命的尽头。
出来刀口舔血的人,出身一般都不好。
他们憎恨拥有大部分社会财富的那少部分人。
天天提着脑袋过日子,心理大约也不会正常。
他们乐于欣赏富商的痛苦、绝望和屈辱。
段微澜的嘴唇由于缺水已经变成了硬壳,嗓子也干涩疼痛。
他想如果抓他们的匪徒也开始玩续命游戏,那么他这个假富豪大概是最早被送子弹的。
也许,就是明天吧。
好可惜,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好可惜,他最后不能长眠在祖国的土地里。
他非常不喜欢脚下现在这片罪恶流毒的土地。
但大约也只能这样了,在他死后,他的尸骨大约也就和其他人一起埋在同一个大坑里。
组织找不到哪些是他的遗骨,那他的父母也就只能为他立个衣冠冢吧。
一时间又想,他的任务没有完成,不知道他的棺木之上能否有幸拥有一面红旗覆盖。
他死之后,父亲大约会隐忍悲伤对组织说为自己的孩子骄傲。母亲也不知道会伤心成这么样子。
至于妻子,他根本不忍去想。
如果他留下了个孩子,父母妻子以后得日子大概会好过些吧。
可惜……
又想,这样也好。
妻子没了拖累,也许能够更快地开始新生活。
这个世界对他最后的温柔大约是他所在位置木板墙间有一道缝隙,在临死前,他的眼前不是漆黑一片,尚有一线月光。
最后,连这线月光都消失不见。
大概,天快亮了吧。
迷迷糊糊间,段微澜好像听到了人群的骚乱,密集的枪声。
好奇怪,他竟然在这里听见了自己的母语。
他是饿到产生幻觉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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